庄斐这会儿很是内疚和自责。要不是她休了半个多月的假,公司就不会这么乱了,她这些一起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们也就不会平白无辜地承受这些委屈了。
“反正我是不会干了。”
秦霞把胸牌用力拍在庄斐的工位上,桌板闷声颤动了几下,她又忍不住指导起庄斐来。
“我搞不懂你,就这种男人你还当个宝。就算陈瑜清看不上你,你也不至于委屈自己,跟这种没品的男人在一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赶紧和他散伙自立门户,这种人是走不远的,你跟他合伙做生意就等着死路一条吧。”
庄斐:“……”
虽然但是。
秦霞说的也没错。
况且,她确实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这么做的时候。
秦霞说完,并不等庄斐回应,扭头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边,差点和从门外进来的陈瑜清撞个满怀。
大概是感受到了秦霞这座移动火山蓄藏的威力,陈瑜清往后退了两步,破天荒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即使这样,移动火山还是移动到陈瑜清面前,又小规模喷发了一次:“陈瑜清,像我这样有钱有颜的你看不上,庄斐这样的蠢花瓶你也不去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庄斐:“……”
蠢花瓶谢谢你啊,有被夸到。
陈瑜清本来是垂着眼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被秦霞激将到,他突然撩起眼皮眨了眨,沉静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明亮澄澈起床。
他不慌不忙地把外套拉链上下拉了几回,眼波流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修长的手骨暂扣在胸口的位置。
庄斐注意到他一直藏在领口里的锁骨处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在冷白皮的肤色映衬下曜曜夺目。
他——
他的锁骨瘦而分明,像雕刻的艺术品一般。
“庄斐。”
陈瑜清先出声。
不、不会吧?
他不会真把秦霞的话听进去了吧?
庄斐心跳砰砰,慌得一批:“啊?”
大概是与庄斐这种危险的思想产生了共振,陈瑜清的突然视线投落在庄斐身上,带着点儿打量的意味。
庄斐半睁着双眼去承迎,发现他乌黑清透的瞳仁又一瞬间沉静起来,如同那向南向北流淌而去的湖泊,最后只剩下了波澜不惊。
“我销个假。”
风卷云涌过后,他说。
庄斐大大松了口气:“哦,好的。”
陈瑜清销完假,擦过庄斐的右侧走过去。一阵似有似无的风刮过桌角,她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
“你慌什么?”
第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等一个有缘人。……
被陈瑜清的突然出现这么一干扰,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赵晓晗都不哭了,只有一双眼睛仍红红的睁着,小兔般的可怜模样。
她拇指和食指两指腹压住纸巾,用力擤了下鼻子。这么一擤,就擤掉了委屈,她敲起键盘开始工作起来。
庄斐往她电脑屏幕上瞟了一眼,然后舒了一口气。
很好,不是在写辞职报告。
安抚好下属的情绪之后,庄斐去总经理办公室找宦晖算账,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为下属讨回些公道来的。
她的下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的工作能力了,自然也没有人可以随意点评他们是好是坏。
宦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那语气和内容,庄斐大抵能猜到是客户打来催发货的。
原来客户的电话都是打给她的,但她休假的时候更新了朋友圈。
【10.1到10.31休假期间,工作事宜请联系宦晖宦总,联系方式xxx。】
宦晖打完电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随意一丢,然后双手插在腰间,看他那神态似乎有些不快。
庄斐便更加确认了刚才那个电话肯定是客户打来催货的了。
庄斐忍不住弯弯唇。
他不愉快,她就挺愉快的。
庄斐调整了下情绪,恢复了平常干练的状态,不让自己的愉快看起来太于过明显,她叩了叩玻璃窗。
宦晖直起视线,看见是庄斐,有些意外。她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居然就只休息了半个月。
他就知道她肯定会心软,肯定会担心公司的运营。
他立刻朝她笑了笑,斯文立表:“斐斐你回来了。”
庄斐有一刹那的恍神,当初他追求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站在她的宿舍楼底下,亲昵地喊一句,“斐斐,你下课了。”
或者是,“斐斐,你去上课了。”
寒冬里,他把给她买的早餐护在怀里,隔着羽绒服,带着他的温度。
所以,哪怕他追求她的时候,没有鲜花,没有昂贵的护肤品,只有每天一份三元的早餐,她也还是被他的真诚和持之以恒打动了。
但……开局即颠峰。
后面就跟坐了跳楼机似的,一路跌到底。
庄斐抿直唇线。悔恨。
读书的时候,她就不该在宿舍楼底下捡男朋友。
“在想什么呢?”
庄斐走神的空档里,宦晖已经走到她面前,他稍微耷了下脑袋遮住她的视线,随后扬了扬手。
庄斐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不动声色。
“没想什么。”
“嗯。”宦晖收回手揣进兜里,直起腰身:“那既然斐斐你假也休了,状态也应该调整好了,就抓紧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吧,嗯?”
他指了指自己摆在桌上的手机,向她转达客户的需求:“刚才客户又打电话来催物流了。”
想起什么来,他烦躁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不是我说你,斐斐,你休假归休假,工作也应该安排好。你看看你那几个下属,有哪个业务能力经得起推敲的?这样下去,将来公司上市了,我怎么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他们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庄斐就来气了。
她原本上来也是要跟他理论这个的。
“我的下属怎么了?”庄斐端视着宦晖并不软弱,她为下属们辩护:“他们虽然工作经验不算丰富,但可塑性都非常强。每一个人再经过一到两年的培养,都可以选□□到各个岗位上去做管理。”
但她也不是无脑护崽:“你认为谁的工作能力不行?请列出具体事例。我会结合你所说的事例去评估。”
宦晖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他根本连庄斐那些下属的姓名都记不住,那所谓的具体事项也不过就是他鸡蛋里挑骨头的难言之隐。
“你觉得好就好吧。”
他停顿了一下,算是一个让步:“你选择什么样的下属,我都尊重你。”
“那好。”庄斐单刀直入主题:“既然你尊重我的话,我想问问你,节前我提出给我百分之十股份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个事不急,回头再说好吗?”
“不好。”庄斐这次没给他任何面子:“股份的事不给我个明确答复的话,我没有办法接受。”
“不是我不给你股份,斐斐。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希望你能理解。”宦晖开始打感情牌:“现在我跟瑜清各占公司一半的股份,如果我拿出百分之十给你,那么,瑜清他就是第一股东,将来公司上市的话,他就会获得最大的股票收益。”
“我一手创办的企业,我不可能就这样交到别人手里去。”宦晖说:“最好的兄弟也不行。”
庄斐想说,这个企业最初的模型确实是在他脑子里诞生的,但公司走到今天这个规模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如果不是陈瑜清提供了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他们的抱负和理想早在死在了那一批又一批的创业大军里了。
他们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所以,如果陈瑜清股份最多,也是很合理的。
庄斐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就听到一道低沉而懒散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可以。”
庄斐猛地抬起视线,再一次和陈瑜清的视线在门外碰撞到了一起。
很神奇,最近碰到他的次数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而且,他们的视线也老是能撞到一起去。要知道,以前他们一个月都碰不到一两次,就算是看到她,他也更多的是无视,不理不睬,完全当她是个透明的人。
不知道为何,庄斐觉得这次陈瑜清休假回来之后,状态好像比从前好了不少。
从前,他脸上摆出来的情绪是完全厌世的那种。
但现在……唔,差不多是个半厌世的状态吧。
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也不知道他对于他们的谈话到底听到了多少,庄斐和宦晖异口同声地问:“可以什么?”
庄斐是莫名,宦晖是尴尬。
“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陈瑜清看着庄斐。
她是那种很好看的眼型,有点像桃花眼,但眼尾不是平行的,而是那种长长翘翘的,琥珀瞳色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朦胧感,很有蛊惑力。
陈瑜清眨了一下眼,才继续道:“给庄斐。”
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庄斐。
这像是一道敲响庄斐心声的一道钟声。
清脆又震撼。
庄斐跟陈瑜清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打他股份的主意。庄斐跟陈瑜清无亲无故,他却主动说要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她。
一个是算不上熟的同事,一个是曾经喜欢过的人。
这么一比,高下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