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穿过热闹的街道,驶入僻静的小路,绕过城市大街和小巷,顺利抵达情调高雅的融合餐厅。
庄斐发现陈瑜清这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
和上次完全不同。他本不是话多的人,但上回,他好歹还愿意主动开口和庄斐聊上几句。
厌世祖又无端厌世了么??
明明,刚发微信给他的时候感觉他心情还不错啊!难道是错觉么??
创意融合餐厅,前厅小桥流水,灯光绕着鲤鱼戏弄莲叶,两个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绕过菜品展示区。
餐厅里的人很多,包厢大厅都不再有多余的空位,年轻男女言笑晏晏,交头低言,或又十指紧扣。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了秦霞提前帮助庄斐预定的包厢里,包厢里琴声悠扬,水流叮咚,恍若置身桃花源。
庄斐坐在陈瑜清的对面,想了想:“我来接你,让你不高兴了吗?”
想来想去,他不说话,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去接他,却没有提前告知他一声。
但……这事儿,她其实也是好心。她仲裁结束得早,想想陈瑜清地铁出行也要时间,她才会过来接他。
创意菜是提前配置好的,服务员端上来鱼子酱乳猪,羊肚菌,特色东星斑后又退出屏风。
“庄斐。”陈瑜清目光滞留在东星斑狰狞的眼珠上,低嘲一声:“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庄斐不明白。
“算了。”他闷着嗓子,浅抬起筷子:“我可以吃饭了吗?”
庄斐愣愣点头。
庄斐借口上洗手间,躲进去女洗手间,紧急拉了个三人群聊,求助军师。
非文:【SOS】
非文:【紧急求助】
霞仙子:【干嘛?买不到套套,想叫我给你送过去啊?】
唯唯:【这才几点?@霞仙子,敲打.jpg 】
唯唯:【怎么了啊?遇到什么事儿了啊?@非文】
庄斐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下,分成三条语音发过去。
秦霞立马回了条语音来,短短三个字:“活该哦。”
“我活该啥呀?我不就没提前告诉他我去接他吗?”
秦霞:“你情商真低。”
非文:【……这不是一般形容你的吗?】
霞仙子:【你比我还低。】
还是周唯善于深挖事情的本质,不愧是干新闻的:“他不高兴恐怕不是因为你去接他吧?你难道不觉得那该死的宦狗出现得很巧合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何况他俩还是好兄弟?你不觉得这狗血剧情很像你刻意安排的场面吗?”
庄斐恍然大悟,但仍有一点儿无辜。
她对天发誓,她那会儿脑子里一点儿宦晖的影子都没有,她就是单纯地想去接陈瑜清而已。
“你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呗。”周唯说:“别坏了节日气氛。”
庄斐上完洗手间,返回包厢。
陈瑜清正在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他很饿吗?
庄斐走近一看,服务员又上了好几道招牌菜,黄金鹅头,避风塘波龙……
但陈瑜清吃的也不是她特意给他点的这些硬菜,他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挑着一盘炒时蔬里的豌豆粒吃。
庄斐尝试进入他一个人的孤独世界:“……你喜欢吃豌豆粒啊?”
陈瑜清放下筷子,没说话。
庄斐又自说自话:“我不太喜欢吃豌豆粒。”
“知道。”
他终于开口了,庄斐内心一喜,继续深入一步::“我今天心情很好。”
陈瑜清垂着眼切着面包,避开她热烈的视线,不闲不淡地说:“看出来了。”
“所以我去接你。”庄斐停顿须臾,仍愿意同他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想利用你报复宦晖,只是因为我今天想去接你。”
服务员最后端上来一道陈年干鲍炖煮的佛跳墙,陈瑜清把先摆在他面前的那碗黏稠的浓汤推过去。
远处的琴声换了一曲,曲风变得激荡起来。
他说:“是也没有关系。”
“庄斐。”他放下刀叉,指节微微蜷曲,声音很低很低:“你利用我也没关系。”
第2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她想听什么话,你……
那是庄斐第一次觉得, 大家用拽逼二字来形容陈瑜清是那么地不贴切,她分明看到他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低到近乎是卑微的姿态。
怎么可以没关系?
怎么可以连被人利用都没有关系?
庄斐回家以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真的无欲无求, 对什么都不在意吗?
又或者……
是因为别的。
与此同时。
陈瑜清回家之后, 脱掉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他站在淋浴下面拧动开关, 水温从冰凉往滚烫过渡,先淋湿了他的短发, 沿着发梢流过胸膛,淌过肩背脖颈一顺儿往下拉直的线条, 直到一点一点儿浇遍他的全身, 在白色地板上溅起劈劈啪啪的水花,流进地漏。
长直泛红的根根指节揉搓着轮廓分明的双颊,他极白净的皮肤慢慢变成绯红色,最后甚至蔓延至脚踝。
薄荷味的洗发香波挤在手心, 他叩着脑袋问自己。
庄斐,她利用他有什么关系?
就像满心期待着一簇绽放的烟花, 可它最后只鸣出一个哑炮, 道说不尽的失望。
他只是一个凡俗的男人, 他会失落, 会难过。
可, 那又能如何?
陈瑜清扯过一旁的浴巾,淋浴声终止, 他耳边只集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每一个节拍都在加速。
他不是第一次难过,也不是第一次失落。这样的情绪伴着他走过青葱岁月直到青年,如今已整整十年。
前三年且罢, 但这七年来,他一双眼睛看够了她和别人相爱,他一双耳朵也听够了他们相爱的故事。
像是一个人谈了一场三个人的恋爱。
她男朋友说她的好,也吐槽她的不好;说她是个恋爱脑没什么心眼儿,也说她清明能干是个擅长经营管理的聪明人。
他被迫接受有关她的信息输入,包括她喜欢吃进口水果,越贵的越喜欢;她不喜欢吃豌豆,豌豆苗和豌豆粒都不喜欢。
他好像是习惯了以这种一种身份去了解她的,喜好,个性……直到有一天,她男朋友没有回寝室……
第二天,他没有准备地被分享了他们那晚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三个人的恋爱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一个偷别人故事的卑劣者。他喝很多的酒,醉倒在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空楼里,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乎,他那晚经历了什么,他曾经是死是活。
浴巾围系在腰间,光脚伸进拖鞋里,上半身仍赘着湿润的水汽,一颗一颗氤进下半身的白色浴巾里。
不过是洗个澡的功夫,他便又恢复了无欲无求的贤者模式。
陈瑜清洗完澡,推开卫生间的门出来,一眼便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
裁缝谢纪钊抱胸靠在沙发上,长腿叠起,好整以暇地吹了声口哨,炫了他的口技:“小舅子,洗澡呢?”
他上下打量着陈瑜清,宽胸窄襟,身高腿长,他于是长“啊”一声感叹:“小舅子这身材管理得真不错。”
“可惜没有女人欣赏。”他惋惜地摇摇头:“白瞎了这块状分明的腹肌,这结实性感的腿肉。”
陈瑜清无视他,躬下身,曲起的食指关节勾着衣柜里的最上层抽屉稍一用力,抽屈打开,整整齐齐地叠着尺码大小都一样的浴袍。
他随手拿了一件。
谢纪钊对着他比划起来:“我这次要上的新款春装就缺个你这样的男模。”
闻言,陈瑜清反手一抛,睡袍成抛物线轨迹直接掉落在了谢纪钊的脑袋上,刚好遮挡住他的视线。
等谢纪钊扯掉睡袍的时候,陈瑜清身上已经完整地穿上另一件睡袍了。他垂眸,双手抓着两边腰带打了个活节,紧紧扎住,勒得窄腰两手可束。
随后才掀起眼皮,淡定地开口。
“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看我洗澡?”
“当然不是。”谢纪钊跳起来:“我奉丈母娘的命令,来给小舅子你送鸡汤。”
谢纪钊掀开砂锅,言归正传:“你妈说你好几天没去吃饭了。”
“不想吃榨菜和泡饭。”陈瑜清看那鸡汤一眼,实话实说。
“又不是让你天天吃泡饭”,谢纪钊一边劝,一边拿着玻璃碗具就要给他往外盛,“这不,五年散养走地老母鸡炖汤,你尝尝。”
陈瑜清制止:“我吃过晚饭了,很撑。”
他把人往外赶,谢纪钊仍不死心。
“你吃的什么啊?”
“你是不是生我们一大家子的气了啊?”
“主要是你以前也不回来,我们难免有时候会忘记家里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嘛!也会偶尔忘记你也要吃饭啦!”
陈瑜清:“……”
好不容易把人赶出去了,陈瑜清打算关上门,结果,谢纪钊手肘往门缝里一堵,半张脸挤在门缝里。
他似是刺探军情:“你跟楼上那位庄女士怎么样了啊?”
陈瑜清面无表情地施力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