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居然去告我。”宦晖气急败坏地指责庄斐, 风度全无:“我说她股份不争了,工资也不要了,怎么就这么爽快地离开了公司?我还以为她君子坦荡荡要和我好聚好散,原来是搁这儿等着我呢!”
“她跟我玩阴的,你知道吗?”他拍得陈瑜清的办公桌砰砰直响:“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她七年的男女朋友情份,她可是一点儿也不念啊。”
宦晖发了一通无名火,发现陈瑜清无动于衷,并没有任何替他打抱不平的打算,他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你耳朵里塞的是什么?”他很快发现重点。
陈瑜清不动声色地取下降噪耳塞,装进耳塞盒里,然后将盒子抛了过来。宦晖接住一看,气到吐血:“那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到?”
陈瑜清两条长腿从沙发上挪下来随意搭地,瘦薄的脊背靠在沙发软垫上,姿态慵懒闲散。
他缩了下肩,诚实道:“没听到。”
“你……算了。”宦晖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直接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陈瑜清撩起眼皮,下颌线掩埋在领口里,他明知故问:“做什么?”
宦晖解释,他这几天打电话发微信给庄斐,但是庄斐把他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全给拉黑了,他去敲她家门她也不开,好像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回来过的样子。
所以,他要拿陈瑜清的手机号码给庄斐打电话。
首先要和庄斐取得联系,这样才有机会获得她的谅解,与她重修旧好。
那么,仲裁这事儿才能赢来转机。
至于庄斐有个有钱的爹这件算是锦上添花的事儿,暂时却也没有必要让陈瑜清知道。
不过,宦晖的如意算盘并没能如意,陈瑜清微微下拉的唇线突然向上扯起个讥意明显的弧度,眼神怪诞。
“你和你前女友的事儿,别扯上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庄斐没在周唯那儿借住太久的时间,经开区的新住处保洁完毕后,她就回来打包好了行李,找搬家公司搬过去。
庄斐去找房东验收退租,来开门的是房东的女儿——也就是好久不见的秦霞。
她穿着件粉色的连体睡衣,帽沿有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她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两眼倦怠无神,应该是昨晚又熬了个通宵看小说。
“我妈不在。”秦霞接过钥匙装进睡衣兜里,惯常没什么好态度:“你住的房子也没那个必要验收。”
“你这段时间就这样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吗?”庄斐不想说教谁,但一想到房东阿姨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没忍住:“你就没去找工作吗?”
“我找工作干嘛?”秦霞不以为然:“你拼命赚钱是因为你想在这座城市买房子,而我有好多套房子。我一出生就站在了你们大多数人努力奔跑,还不一定能奔跑到的终点上,那我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庄斐懒得跟她废话,把最新定制的名片塞给她:“我出来单干了,你要是不嫌弃一切要从零开始的话,可以加入我。”
“你是在邀请我吗?”秦霞翻了翻名片正背面。
非文全屋定制。
“对。”庄斐无奈:“是我在邀请你,秦霞女士。”
“那你要给我发正式的offer。”
“行。”庄斐爽快答应。
“薪资要比在宦晖那儿高。”
“应该的。”
“对了,你说你单干。”秦霞这才满意地翘了翘指尖,将庄斐的新名片收进睡衣兜里,光秃秃打了个呵欠:“是不是意味着你跟宦晖分手了?”
“嗯,是。”
“你早就该跟他分手了。”说起宦晖,秦霞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他格局太小了,拖你后腿。”
庄斐不愿意分手后仍去说前任的不是,但也不会去替他辩解。
“那你要搬到哪里去?”
“经济开发区。”
“你跟陈瑜清好上了?”秦霞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要搬去跟他同居?”
“这跟陈瑜清有什么关系?”
“哦。他也搬去了经济开发区,我以为你们俩背着宦晖偷偷在一起了呢。”
庄斐只当她是开玩笑,她说话向来这样没轻没重。庄斐听了心里虽然有些不适,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她归还完钥匙,勉强地笑笑,而后转身离开。
秦霞站在门后看着庄斐离开的背影,薄薄的肩胛骨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开开合合,就像那停留在春天里轻轻颤翅的蝴蝶,力量很小,却仍然能让人惊鸿一瞥。
“喂。”
蝴蝶转身:“嗯?”
“你俩挺配的。”
庄斐莫名:“什么?”
“你务实,他也有拽的资本。”
这一次秦霞没有指名,但她们彼此都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
因为,如此个性鲜明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东西都搬完了,庄斐走到货车旁,看着浅灰色拉货的车辆车身贴着货拉拉三个大字,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了那日在楼下撞见陈瑜清搬家的场景。
她还答应了他一顿感谢宴,今晚就该兑现承诺了。
货车司机发动车辆,先离开小区。
庄斐抬头看了看她住的十五楼的位置,往上一层是一直想要骑在她脑袋上的前男友,往下一层是前几天已经搬走了的陈瑜清。
如果前男友那个【谁住的高谁地位就高】的傻逼理论成立的话,陈瑜清已甘愿屈于她之下整整七个年头。
庄斐想起刚才秦霞的话,她说陈瑜清也搬去了经济开发区,所以……他才会因此物色到不错的厂房推荐给她吗?
那他,也是住在那附近吗?
她和他,他们会经常碰见吗?
庄斐如期邀请陈瑜清共进晚餐,她坐进跑车驾驶仓,给陈瑜清发微信。
非文:【我今天搬家QVQ】
非文:【有空一起吃饭吗?】
陈瑜清回复很快:【没空。】
庄斐抿嘴,唇线拉得直直的。就很无语,她好不容易才攒够三个人的局。
非文:【好吧,那下次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躺不过,向他道谢的事情就是……随缘吧。
庄斐约到了谢纪钊。
可能是受父母从小的影响,庄斐虽然自己在生活中不会过于铺张浪费,但在招待客人时却会很悉心地去考虑到对方的用餐体验,她因此订了家口碑很好却有最低消费的私房菜。
谢纪钊今天穿了件显眼的偏红色系的花衬衫,高调又张扬,彰显出他这个年纪的时尚与潮流。
“这家可不便宜啊。” 一进来,他便对庄斐选的这地儿表示了满意:“还很难订。”
“对,提前定的。”
庄斐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系衬衫长裤,她起身给他倒了杯蜡烛上温着的小青柑,笑了笑。
灯光昏暗,是迷沉的苦黄色。
这样的光线映衬下,她优雅斟茶的动作静美得像在做一幅色彩浓重的油墨画。
谢纪钊偷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小舅子,因为心虚手抖,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得出,照片里的女人明艳昳丽,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皮肤在复古的铜色暗景里愈发白皙。
陈瑜清不是故意要爽约,而是他今天真的没空。
老产品迭代升级,产品经理拉着他们几个人不让下班,死活今天就要商议项目立项。
陈瑜清不是什么事业心很重的人,事实上,他从小就没有什么清晰的奋斗目标。
谢纪钊说他是个毫无野心的人。
他不缺钱,也没有很强的物欲,他有天赋和兴趣爱好,他的天赋和兴趣爱好勉强成为了他的事业,但兴趣爱好变成了事业,也就不能再称之为兴趣爱好了。
所以,他的生活,他的世界,索然无味。
直到,他发现他兄弟精神出轨了,而他交往了七年的女朋友也发现了这件事情。
一切都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陈瑜清瘦长而笔直的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长摁住谢裁缝发过来的糊照,保存照片。
他摁灭手机屏幕,将手机装进裤袋里。
谢纪钊是很健谈的人,而庄斐也不是什么内向的性子,两个人话题打开后,庄斐感慨缘分的奇妙之旅。
毕竟,他是第一次兼职当中介,而她是第一个来看场地的人。并且,她这一看就看中了,还一次性签了俩合同。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不是我俩有缘。”谢纪钊不胜酒力,喝多了便把小舅子给卖了:“是因为那传单就只印了一张啊。”
第1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大半夜找灯。
“只印了一张?”庄斐托着下巴, 眼皮抖了抖:“那是什么意思?”
酒水沁凉,谢纪钊打了个寒颤,人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完了,他刚刚好像是嘴瓢了。
完了, 小舅子肯定以后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他们不再是爱情小分队的好队友了, 像类似这种重要的爱情任务,小舅子肯定以后也不会派发给他了。
和小舅子之间的关系维护得不够好, 丈母娘那边就不会有好脸色朝着他,丈母娘不待见他就会直接影响夫妻的生活质量, 夫妻感情破裂还会牵扯到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著名的蝴蝶效应。
杠杆支点撬动整个家庭摇摇欲坠呐。
那一瞬间, 在玻璃茶炉炉底摇曳的烛火里,谢纪钊仿佛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晚年生活,孑然一身呐。大概是到了绝处逢生的地步,他脑子突然灵光一现:“庄女士, 你是喝多了吧?”
“我说我就印了一百份,你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他端起杯子, 不给庄斐思考反应的机会:“来, 为我们百里挑一的缘分碰个满杯吧。”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但庄斐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有些反应慢半拍地抓了抓后脑勺, 手腕沿着耳骨往下平移, 最终在抵到下巴的位置停住。
“干杯。”庄斐也抬起手里的浅杯。
干杯吧,大概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弄糊涂了。
经济开发区未经开发之前, 土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水利,禾谷壮硕,沟渠宽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