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开消息,里面有几条是助理发过来的,另外一条是那个叫谭野秋的富二代。
谭野秋:姐!好久不见,听说你这几天住院了,身体还好吗?
我和他关系不错,他人也很好,我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客套,直接实事求是地发了个“不太好”过去。
但是我终究还是个怕别人为我操心的性格,想了想,补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包,又补了一句:哪有住院能好的?
谁知道我表情包都还没发出去,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我叹了口气,谭野秋的消息没回就算了,助理那边都是工作消息,怎么着也得尽快回了。
我拿着手机走出房门,打算去找值班的护士借充电器。
其实我本来可以直接按呼叫铃的,但我总怕麻烦别人,怕人家火急火燎地冲过来,结果只是要个充电器。所以我决定自己去。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一出房门,就听到隔壁病房传来的声音。
夏恬箐拉开门,哭着道:“江铖,我不听!你走啊!我不听!”
我听见江铖的脚步声,似乎是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夏恬箐,我说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娶你!”
“可你这样对不起闻闻!”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和她结婚也不过是为了讨好你。夏恬箐,我从来没有爱过庄闻,我想结婚的对象只有你。”
江铖终于还是表白了。
他和夏恬箐彼此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表白,把真话说出了口。
我也终于成了光明正大的笑话,再也不会自欺欺人地想也许江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我知道,他不会。
因为在他眼里,我不配。
第4章
他们两的用词看起来很激烈,但实际上动作声音都轻得很,以至于正常开门的我,反而显得动静很大了。
也因此,夏恬箐一听到动静就忍不住转头望到了我。
该怎么形容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呢?应该是一开始的惊慌、手足无措,再变为愧疚、自责,无数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口中嗫喏半天,只说出一个:“闻……闻闻……”
我心态很好,反而回了她一句有些俏皮的:“嗯,我在呢。”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江铖他……”
“就是这样,夏恬箐,你不要自欺欺人。我是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铖打断了,接着江铖又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江铖,这个点你为什么在这里?”
夏恬箐借这个机会偏过头去不看他。
江铖因为她的避而不谈有些失落,垂眸片刻,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担心甜甜不舒服,所以下班了过来看看。”
夏恬箐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其实我猜都能猜到,她无非想说什么“你该看的是闻闻不是我”,可又觉得这句话显得她对江铖太薄情,毕竟他对她痴心一片,为她付出的东西可能她一辈子也还不上。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是夏恬箐我会怎么办?我的生命被一个深爱我的男人拯救,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可我真的不爱他,反而是一个我不算讨厌的朋友喜欢他,那我该怎么办?
想想也挺难的,毕竟我不想死。
“江铖,你也是学医的。”我站的有些累,靠在了门框旁边看着他两道:“你该知道夏恬箐现在不高兴和你聊这些,你表白了,情绪释放完了,你自己爽了,有没有想过夏恬箐还在生病,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江铖下意识要反驳我。因为我看见他已经皱起眉头准备说些什么了。
其实最开始他很乖,什么都听我的,大概后来上了初中进了叛逆期,又发现我喜欢他,所以他开始肆无忌惮,我说什么反对他的话,他总是皱起眉头不想听。
这次也一样。
不过因为事关夏恬箐,他的理智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还是打赢了感情。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他想了很久,还是后退了一步,艰难地拉远了与夏恬箐的距离——虽然他们最开始就已经隔了很远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往出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还是转过头来,对夏恬箐道:“你先回病房,别着凉了。我在这看着你进去就走。”
夏恬箐下意识看向我,我偏过头去没有接这个眼神。
反正里面不是愧疚自责就是难过悲伤,我现在身体不太好,不想接这些负面情绪。
夏恬箐最后还是进了病房,我依旧靠在门框上,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江铖。
他还是那么好看。
即便是如今满脸失落地站在那里,你不会想到什么沮丧与落魄,只能看到一种颓圮的美。
我没动,江铖也没动,我们两就这么杵这儿站着,中间隔着一个夏恬箐的病房门。
沉默良久之后,还是我开了口。
“为什么深更半夜过来?”
他没有说话,于是我问他:“失眠了?”
他还是不说话,隔了好久好久,我在听到鼻腔里轻轻哼出来的一声“嗯”。
委屈的要死。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贱。如果我是我自己的朋友,我可能会拿着榔头敲爆自己的狗头——因为我竟然因为这一声“嗯”而心软了。
江铖待我如此,我竟然还是会心软。
我看着他原本冷锋一般凌厉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晕成了柔和的弧度,干干净净,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像我心中的天使。
哪怕他内里是恶魔。
我对他说:“进来吧。”
他拒绝:“不要。”
对他这种拒绝我实在是习以为常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劝他:“你明天还要和人家谈判,不睡觉又带着起床气过去,到时候没达到你自己的要求,你又要发脾气了。”
接着我语气软了几分:“过来睡一会儿,我也失眠了,就当陪我。”
这种对话拉扯简直如同刻在我们的DNA里一样,于是他毫不意外地跟着我进了病房,本来还说不乐意,结果一进门就直接脱了外面的衣服躺在床上,我刚在他旁边半躺下,他就搂住我,毛茸茸的头蹭进了我的肩窝。
我摸了摸他的头,餍足地叹息一声。
江铖从小就失眠,一失眠脾气就不好,脾气不好的时候如果弄砸了什么事脾气就会更不好。而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发现,如果我抱着江铖睡觉,他就会慢慢睡着,不用再担心失眠的问题。
我以为我这么哄着他,要不了几年他从童年阴影走出来后就好了,却没想到这么一陪就是二十年。
很多人不能理解,说庄闻,你为什么被江铖那样对待,还能二十年如一日得如此待他?我都笑笑不说话,因为我永远也无法让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江铖缩在我怀里乖巧睡觉的时候,让我多有满足感。
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我太爱他了。
即便我已经开始恨他。
——
第二天早上江铖起床的动静吵醒了我,我下意识想看时间,才想起我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护士听到动静过来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我顺便让她帮忙拿了个手机。
夏恬箐听说昨晚江铖在这睡得,有些忐忑又有些高兴,吃早饭的时候过来旁敲侧击了一会儿,见我回答的很敷衍,坐了几分钟就走了。我吃完饭开始一条条给助理回工作消息,忙完后才有空看其他人给我发了什么。
果不其然,没有消息。
但我意外的是谭野秋竟然没有发消息,我还以为我说了那句“不太好”后他怎么也得安慰安慰,没想到竟然一声不吭。
不过也是,纸醉金迷的大少爷,通宵熬夜不在话下,凌晨又正是醉生梦死的时间,哪里有空浪费心思关注一个没什么姿色只算得上是商业伙伴的普通姐姐。
想通了这件事我也没再在意,这世上连江铖都不关注我,其他人不关注我不也正常得很吗。
我放下手机,护士正好来送午饭,我让她把饭放到一边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午觉。
再醒来时,天色竟然已经暗了,但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比起这个,拖了个凳子坐在我床头,手臂支在我枕头边,有一搭没一搭安静刷着手机的谭野秋,才更让人惊讶。
我慢慢坐起身,他看见我醒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
他笑得太讨喜,以至于我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
“我都在这待一下午啦,可是姐姐一直没醒!”他半是抱怨半是开玩笑地撒娇:“姐姐说住院不舒服,我来陪姐姐呀!”
“行了,心意到了就好了。”我笑着道:“现在已经晚上了,快到你夜生活开始的时间了,赶紧去忙你的吧。”
他撅起嘴不高兴道:“姐姐刚醒就赶我走……”
“我这是怕你无聊。”
“和你聊天怎么会无聊嘛!!”
谭野秋果然会说话,哪怕我对他的本性如此了解,知道这些俏皮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但是真的听到,再配上他无比自然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心里舒服。
我好说歹说终于把大少爷哄走了,接下来几天他隔三差五也会过来看我一次,不会频繁到让人非议,也不会看起来毫不上心。我默认了他这种殷勤,然后不动声色地让助理把一个项目给了谭野秋。
出院那天也是谭野秋来接的我,我推辞了几句他还是坚持,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反正他不来也是我助理,总不可能是江铖来接我。
如果不是江铖,谁来也没什么区别。
我出院的时候夏恬箐还没有出院,听说又是哪个指数没达标在检查,我实在没有心情管她,拎着包走了。但是出门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心急火燎的江铖。
我本来不打算看他们伤害我自己,但谭野秋不小心手机摔在了地上,他比我高,本来正好在我右边挡住了他们,如今谭野秋一弯腰,我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江铖和夏恬箐。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
谭野秋被我吓了一跳,直起腰惊恐地看着我:“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全然听不进他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铖和夏恬箐的身上。
我说过,江铖是一个连握手都不愿意的,他被无数人诟病的洁癖,却是我最爱他的原因。
我一直觉得,虽然江铖不爱我,但至少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属于我。
可现在,这个本该属于我的身体,他的肩头正抵着夏恬箐的额头,单手放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
他们的身体甚至还隔着很远的距离,若是放在两个陌生人身上,大概也不会往什么儿女私情方面想。
可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但对于我来说,他摧毁了我——
所有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