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没有人,看完电影后程玦便把虞绘带回了宋家的别墅,他提前买了菜放在冰箱里,让虞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进去烧饭。
虞绘开了电视,注意力却并不在电视节目上。
她望着厨房半开的玻璃门后男人高大帅气的背影,虞绘总觉得程玦是一个比起年龄来更为成熟的人,她虽然年长于他,可有的时候,她却不受控制地依赖信任程玦,每每看向他那宽厚的肩背,她都觉得好像天塌下来了都会有程玦顶着。
也难怪宋斯吟说她沦陷了,虞绘心想,自己这辈子真得栽在程玦身上了。
程玦烧了三菜一汤,翡翠虾仁、蛋黄南瓜、红烧排骨以及老母鸡汤。
看到这一桌菜的时候,虞绘嘴巴都张大了,她以前只觉得程玦会烧菜也只是烧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可没想到程玦居然是个隐藏的厨子,居然连鸡汤都会煲。
她是捡到了个什么宝藏啊。
“你烧菜是自己学的吗?”虞绘喝了口鸡汤,鲜得她直呼牛逼。
程玦笑了笑,说:“嗯,我爸工作比较忙,常年在外出差,家里就我和我姐,我高中的时候她上大学,也不经常回来,我就自己做菜吃。”
虞绘想了想,“那你爸不给你叫个阿姨做菜吗?”
虞绘觉得一个高中生每天自己给自己做菜实在是太惨了,而且像宋家这样的家境,请个烧菜的阿姨又不是什么难事。
程玦淡淡说:“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
虞绘稍稍一愣。
程玦现在的性格是受到儿时经历影响的,虞绘对程玦的过去的了解只来自于宋斯吟,她从来没听程玦提起过,所以她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
程玦给虞绘夹了些菜,他抬眼,“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顿了顿,他又说:“其实你都知道了,从我姐那,对吧?”
虞绘不确定这些过去是不是程玦想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她说:“对不起啊,我以前只是想了解你,所以问了她一些……”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的过去也不是什么秘密。”程玦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她和你说了什么?我生母未婚先孕,后来嫁给宋爸爸,然后没几年抛下家庭孩子一走了之,最后我被人送进孤儿院,是这些吗?”
听见这些过往从程玦嘴里说出来,虞绘觉得特别的难受,那样小的年龄,该是经历了多大的打击才变成这样对任何都极具防备心的性格啊。
“这些都是真的。”
程玦垂下眼,再回想起从前,他好像变得也不那么在意了,他不知道这种不在意是不是释怀,但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放下了。
“绘绘,我的过去不太美满幸福,准确来说,我是一个孤儿,我……害怕你会对这些介意。”
“我怎么会。”虞绘立刻否认。
程玦笑了下,安抚她,“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只是……”
“我可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而程玦的阴暗面,是他不想被虞绘看见的。
听见这话,虞绘却弯唇笑了,她玩笑道:“那你想多了,我也没把你想象得很好。”
程玦愣了一秒,随即偏头低笑,“那也行。”
今天是虞绘的生日,程玦不想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很快把话题揭过。
程玦给虞绘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钻石手链。
听程玦说,这也是他亲手做的,就像虞绘当初送的那块表一样,手链上的每一颗璀璨都包含了程玦的真心,他说这条手链叫“Light Up”,是虞绘于他而言存在的意义。
生日蛋糕也是程玦去蛋糕店亲手做的,上面有着虞绘的简笔画头像,画的很可爱,虞绘这才知道程玦原来画画也不错。
二十二岁的生日,虞绘身边没有那么多朋友,唯有一个程玦,她双手合十,在烛光前闭眼许愿,而烛光对面的程玦,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注视她。
程玦十八岁的时候拥有了爱人的能力,也拥有了,相信被爱的勇气。
“绘绘,生日快乐。”他说。
虞绘双手托腮,眨眨眼,“叫姐姐。”
程玦略有些无语地别过眼,但两秒后,他还是:“姐姐,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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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过后虞绘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忙毕业答辩,忙拍毕业照,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程玦一天都难得见她一回,但这一次程玦却不会再感到不安,更不会因为她的冷落而胡思乱想,这是他从虞绘身上学到的对彼此的信任。
时间终于来到了正式毕业的这一天,虞绘穿上了学士服,她走上台,接过校长颁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听着老师们对她的祝福,她站在台上合影的时候不禁望向窗外。
四年时光,寒来暑往,她第一次站在这里望向同一扇窗户的时候是在她大一刚入学,而如今,时过境迁,窗外景色依旧,她却即将离开这里。
毕业时的不舍大概就来自于此,不算特别感性的虞绘,在将学士帽扔向空中的那一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虞绘毕业的这一天,程玦也来了,虞绘看见他,更加舍不得了。
“以后姐姐不在了,就你一个人在学校了。”
她遗憾不舍,程玦却十分淡定,他幽幽抛出一句,“说的好像你研究生不在这儿读似的。”
“……”
真煞风景。
虞绘在前段时间成功考上了Q大的研究生,这也就意味着,她还可以在Q大待几年,可以多陪伴程玦几年。
晚上学校里给大家举办了毕业晚会,毕业生们脱掉学士服,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战袍,准备在学校里留下自己最后一抹倩影。
作为前任舞蹈队队长,虞绘在毕业晚会上自然有节目,当她上台的时候,台下的尖叫声几乎将音乐都要盖住,甚至有人齐声喊起了她的名字。
大学四年,这一场表演是虞绘最尽兴的。
下台后,程玦就在台侧,见到她后,程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好看!”
虞绘骄傲地抬抬下巴,“那当然。”
两人正聊着天,原本坐在位子上看表演的宋斯吟却跑了过来,她神情复杂而又凝重地看了看程玦,两人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
虞绘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斯吟皱了下眉,和程玦说:“爸刚打来电话,让我们回去一趟。”
程玦一怔。
宋峥还在外出差,有什么事会让他放下工作赶回来,又让他们也回去的,程玦察觉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听到是他们家里的事情,虞绘也不打算跟去,但宋斯吟却在程玦走开后和虞绘小声说:“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去吧,我怕等会儿程玦的情绪起来了,没人控制得住。”
虞绘一皱眉,“到底是什么事啊?”
宋斯吟叹了口气,凑到虞绘耳边。
“程玦他妈妈回来了。”
-
十年光景,一个已经人间蒸发了的人重新出现的几率能有多大,虞绘不敢想,也想象不出程玦会有什么反应。
母亲对于孩子的重要性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宋斯吟曾说,程玦母亲的离开给程玦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那之后的好几年,程玦都会在梦中惊醒,然后冲到门边开门等母亲。
可想而知,即便是气愤母亲将他抛下,但在程玦心里,母亲的分量还是很重的,甚至他也期待过母亲有一天会再回来。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可却是在十年后。
宋家客厅里,一位穿着朴素,发丝低挽的中年女人坐在那,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却无法带走她令人惊羡的美貌,程玦和他母亲长得很像,从眉眼到唇鼻,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见门口的动静,程巧茹抬起头来,在看见那个快和门框一样高的男孩后,她眼中的眸光亮了起来。
“小玦。”
虞绘站在程玦身旁,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程巧茹站起身,一步步朝程玦走来,她停在程玦面前,抬起手,轻轻抚上程玦的脸颊,“小玦,是妈妈啊。”
虞绘的视线被程玦宽大的肩膀所挡住,她看不见程玦此刻是什么神情,但她却能感觉到,程玦现在已经处在情绪决堤崩溃的边缘。
宋斯吟站在程玦的另一侧,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实在说不上有多么欣喜。
“程阿姨,都这么多年了,您还回来做什么?”
程巧茹一愣,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宋斯吟,她弯唇笑了笑,“小吟都长这么大了……”
“阿姨,您当初一走了之,是为什么?”宋斯吟的语气不算好,“这么多年一个电话也没有,现在又突然回来了,您什么意思啊?”
程巧茹脸上的神情凝滞住,她垂下手,漂亮的眉微微蹙起,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程巧茹不禁哽咽,她重新抬头看向程玦,“小玦,你不是从小嚷嚷着要去找爸爸吗?妈妈这几年就是在给你找爸爸去了呀,现在妈妈找到了,妈妈可以带你回家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不解,虞绘甚至觉得程巧茹是个疯子。
而仍旧在客厅那坐着的宋峥,已经沉默地抽了一烟灰缸的烟。
宋斯吟对程巧茹的说词感到不可理喻,她心疼自己的父亲,径直走进屋内,陪在了宋峥身边。
虞绘也觉得荒唐至极,她垂下眼,看见程玦垂在身侧紧紧攥着的拳,而程巧茹还在那诉说着这几年的遭遇,口口声声寻找真爱,口口声声为程玦找到好生活。
她有些忍不了了。
“可是您的爱情是您的,不是程玦的,他没有这个义务为了您所谓的美好爱情而买单。阿姨,您知道这几年程玦都是怎么过的吗?一个母亲对于孩子来说有多重要您有想过吗?您的不辞而别,对于当时还是那么小的他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打击您知道吗?别的孩子都有母亲的疼爱与陪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您做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了吗!”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程巧茹被虞绘这一连串的质问给吓懵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你是谁?”程巧茹原本温婉的面容上出现了凌冽的怒意,“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谁啊你?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呵,你这刚一见我就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不会让你进我们家门的!”
“够了!”
原本沉默的程玦终于在此刻爆发,他挡住程巧茹伸向虞绘的手,将虞绘牢牢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程巧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她的印象中,程玦从来不会这样凶他。
程玦看着她,声线颤抖,他一字一句而又极其诛心,“其实你最爱的根本就不是我,在十年前你把我独自留在家里的那个夜晚,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就已经断了。”
“我没这个福分当你的儿子,你也没这个资格做我的母亲。”
说完,他牵住虞绘的手,转身离开了家。
程巧茹暴躁的骂声追在身后,程玦却始终攥紧虞绘,快步逃离这个地方。
……
程玦的步子迈得大,虞绘从一开始的快步走变成后面的小跑,而被他牵着的手也因为他不自觉的用力而感到疼痛。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远到程巧茹早已追不上,他们也听不见她刺耳的声音。
虞绘用另一只手抓住程玦的手腕,“程玦,你慢一点。”
“……”
程玦没有回应。
“程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