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打响第二遍,周池妄气定神闲的走进来。
与宋轻沉不同,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的中心。
几个重点班女生提前准备好了东西,拿着手中的题目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周池妄,这道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有不会明白的,能不能也……”
他淡扫过女生手中的题目,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公式,“套这个。”
随口提点几句,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宋轻沉面前,捏起来她的单词小本。
宋轻沉正捂住耳朵小声默背,从词性到词义,再到例句,遇到背不下来的地方,反反复复的磕绊,一抬眼,恰好对上周池妄别有深意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眼皮在跳。
下一秒,她见周池妄掀掀眼皮,淡漠嘲弄,“看来你上次英语超常发挥了。”
宋轻沉:“……”
面色发热,她伸手去拿周池妄手中的单词小本,“天、天道酬勤,还给我。”
周池妄并未立即还给她,而是提溜了一把她衣服后面的帽子,稍一用力,便在众人的视线中将她整个人拽起来。
“你坐我旁边。”
宋轻沉在学习方面向来听话,这是从初中开始沿袭下来的老毛病,她乖巧的抱着自己的包,跟在周池妄身后,看到自己桌面上又多的几套练习卷,有些抓狂。
“昨天你说,你今天会少安排几套的……你、撒谎。”
绵软无力的抱怨,惹得周池妄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有条件,你没完成。”
堵得宋轻沉哑口无言。
当堂完成且正确率超过90%,这条件大可不必提,是人是鬼她都完不成。
沮丧的低头,又听见少年问,“昨天晚上做到几点?”
宋轻沉面色沉沉,“12点半。”
她回家鲜少熬夜,为了周池妄这几套看似简单的练习题,还专门支了个小灯。
“用不着这么久,”他淡笑,“这点题,30分钟就够了。”
宋轻沉生无可恋的觉得周池妄大抵不是人。
虽然从初中开始,她就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但如今再体验,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道错了。”
那头,周池妄随手掏出来一根红笔,在她的答题纸划了几道,“这种题,考试不超过20秒。”
宋轻沉皱起眉头,一脸怀疑,“超过又、又怎么样?”
她算了足足两分钟,还觉得自己的速度够快。
“再多10秒,你的对手会在领奖台上对你笑。”
宋轻沉难得也有执拗的时候,她撇唇,“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你。”
话这么说,还是好奇心作祟的凑过去,盯着那一连串复杂的公式,“所以到、到底怎么样才……才更快?”
她动作幅度偏大,半边身子倚在他腿上,透白的脖颈上挂着细密的薄汗,衣领半开,一路延伸至起伏的锁骨线。
鼻翼间尽是沐浴露的淡香。
宋轻沉尚未察觉,她攥紧可手中的笔,认真抬头,黑晃晃的眼珠中布满疑惑。
周池妄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用红笔指着图形中其中一个角,“这个角用公式算出来是多少度?”
“45°。”
“这个?”
“还是45°。”
“点在线上移动,这两个角变吗?”
宋轻沉眨了眨眼睛。
她恍然大悟,计算半天,不及分析10秒。
周池妄睨她,“20秒都多。”
被diss了。
宋轻沉咬着唇角,胡乱用笔戳着草稿纸,留下一串串黑色小点。
她不得不承认,周池妄做题确实快得多。
快到下课时,她当下手中的笔,问道,“参加竞赛的学生,都、都像你这样吗?”
周池妄收拾好东西,漫不经心将包背在自己的肩膀上,“怕了?”
宋轻沉小声嘟囔,“不会要跟变态,比赛吧。”
周池妄隐隐勾唇,低头,“去年第一名的奖状在我抽屉里。”
好凡,好气。
连着三天,宋轻沉都在自习室门口碰到蒋乔。
扒在自习室门口的小窗向内张望,头发又黑又亮,盖过肩膀。
似是在等周池妄。
周池妄来的晚,见到蒋乔也只是淡淡抛下一句,“你应该回去上课。”
自习室内,宋轻沉的正确率又一次没达标,她突然沮丧,“对校花都这么冷漠,对我还、还能不能降低些标准了?”
周池妄闻言掀了掀眼皮,“就是最低标准。”
说着,用红笔在宋轻沉的草稿纸上划掉几行公式。
“这里是错的。”
有人告诉蒋乔,周池妄不是铁板一块,他在跨班自习室里跟宋轻沉坐在一起,耐心的压低声音,一讲就是小半节课。
流言不胫而走,也传到了应明岑耳中。
她偷偷问宋轻沉,“什么情况,周池妄对你另眼相待啊?”
宋轻沉全然沉浸在英语课本中,偶尔掀掀眼皮,下意识看向七班后门。
听见应明岑问,她才收回视线,认真的问,“嘲讽,也算另眼相待吗?”
应明岑想了想,“算吧,毕竟也没见过他嘲讽谁,怎么跟你说的?”
宋轻沉沉默片刻,“他说,我这样水平的,参加竞赛,丢人可能性占,占八成。”
“怎么说话呢,你已经是我们班数学成绩最好的了。”应明岑闻言,握紧了拳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
砰的一声,引得班里各位同学纷纷回头看。
宋轻沉连忙低头,缩进一摞厚厚的书山中。
一同回头的,还有坐在中前排的蒋乔。
她看向后排的宋轻沉,神色复杂。
下午下课后,宋轻沉就被蒋乔拦在了教室里。
她身边没有跟人,温和的堵在门口,“宋轻沉,我能跟你说几句吗?”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宋轻沉鲜少与蒋乔搭话。
蒋乔今天扎了个公主头,长长的黑发搭在后背,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摇曳生风,她找到了个教室的角落,靠在窗前,开口说话。
声线甜丝丝的。
“我想跟你聊聊。”
礼貌又典雅的邀请她加入话题。
宋轻沉不明所以,听到蒋乔轻笑着开口,“宋轻沉,你知道周池妄跟姜彻的关系吗?”
一句话,把宋轻沉所有话都压回肚子里。
她不知道。
抬头盯着蒋乔唇瓣,看着它一张一合,溢出几句话。
“他们是兄弟。”
“阿彻初二那年,跟随母亲搬来这座城市。”
“他的母亲带着他嫁给了周家,周池妄的父亲。”
“名义上,他们是组合家庭的兄弟,姜彻是哥哥,周池妄是弟弟。”
“可实际上,”蒋乔说话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宋轻沉,“你也看到了,对于周池妄来说,阿彻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养子,对于阿彻来说,周池妄是抢走母亲宠爱的周家少爷。”
宋轻沉不知该说什么,从喉咙中挤出一个破碎的单音。
这些事,没有人告诉过她。
周池妄也没有。
她的手被蒋乔温和的拉起。
“马上就要校庆了,我希望周池妄和姜彻两个人能够像正常兄弟那样交流,就算不能成为亲密的亲兄弟,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疏远。”
“所以,宋轻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宋轻沉闭了闭眼睛。
她问了蒋乔一个问题。
“你这样,是为了姜彻……还是,为了周池妄?”
蒋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可以考虑一下,今天我来找你,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阿彻说,那天你捡到了他的学生卡,他还没有感谢你,今天晚上想请你出去吃点东西。”
见宋轻沉犹豫,蒋乔又劝,“放心,阿彻他们有数,晚自习上课前,一定送你回来。”
宋轻沉不是在关心姜彻怎么样。
她在观察蒋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