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崎故意话音一顿,眼瞅着姚总的表情也跟着凝住了,他这才继续:“只不过我这个人毛病有点多,作息不定,经常是想一出是一出,而且还有点小癖好。这孤男寡女的,万一我要是犯什么错误,姚总可不要见怪啊。”
这下,姚总是彻底笑不出来了,就只剩下尴尬。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说见怪吗?这分明是他亲自举荐的。
反过来,他能说不见怪吗?那不就等于承认了,他是打算将女儿送出去“和亲”?
那边,姚总已经进退两难。
这边,许长寻将目光转向周珩。
周珩似乎感应到了,抬头时,就听许长寻这样说道:“程先生还真是风趣。那不如这样吧,既然你和小珩是故交,这次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现身,你们二人之间的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要是我让她来当这个向导,程先生以为如何?”
一时间,周珩只觉得好笑,脸上却露出惊讶:“我?爸爸,您是知道的,我对集团的业务并不熟悉,对很多事都是门外汉,我只怕到时候一问三不知,耽误你们的大事。”
许长寻说:“这你不用担心,你有什么要问的,有什么不懂,尽管问,所有业务部门都会配合你。”
随即许长寻又看向程崎。
程崎倏地笑了,很是意味深长:“这层安排倒是妙,既能快速了解长丰集团的业务,又能趁此机会和老朋友叙旧,看来我没有理由拒绝了。”
许长寻很快笑道:“好,程先生果然爽快。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
事情一谈完,姚总就一路陪笑的将程崎送出门。
周珩没有跟上,而是留在书房里和许长寻单独对话。
她有问题要问,也需要许长寻给她吃个定心丸。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好笑,姚总让姚心语去“和亲”,先是看准了许景烨,如今又瞧上了程崎,说不定他还希望自己多几个女儿,多许几个金龟婿呢。
结果倒好,姚总是这样,许长寻也是物尽其用,要将她利用到底,这一点还真是和周家一模一样。
棋子么,当然是用自家人更顺手了,也会大概率降低叛变的风险。
只是周珩虽然看穿了这层意思,表面上却不能痛痛快快的接受,她总得矫情一下才行。
于是,周珩脸上带着委屈,来到许长寻面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爸,先前不是说好了么,只要我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就能回到公关部,以后也会得到集团的重用。”
许长寻靠着沙发,反问道:“你知不知道程崎这个人,对集团眼下面临的难关有多重要?如果他真有传说中那样的实力,他就是最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你就是最大的功臣。这样一个人,就放任他在外面,任由其他公司去笼络么?他手里的门路能容得下几家,这样的机会怎能拱手让人,我只能找个可信的人看着他。外人我不信,你办事最稳妥。”
听到这,周珩逐渐露出两难之色,眉头皱着,声音里带着担忧和困惑:“我知道您的用意,也知道您看重程崎的实力。可是爸爸,我到底是许家的儿媳妇,景枫那里我该如何交代,难道告诉他我要‘消失’一段时间,去陪另外一个男人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又该如何做人,集团里的人又会如何看我?”
“依我看,他也只是开个小玩笑,是用来拒绝姚总的说辞。”许长寻对此不以为意,或者说是他根本不在乎,“你要记着,这是公事,是你进一步证实实力的时候,不能凭个人好恶来判断。你之前不也说了,无论集团有任何任务指派下来,再苦再难,你都欣然领受。”
“可是……”周珩一时词穷,“景枫那里……”
许长寻摆摆手:“他那里自然有我去说,他不会有异议的。再说,你不是已经给他安排了三任秘书么?”
这话一出,周珩终于没了声。
许长寻再次笑了,笑容却是锋利的:“你是我选的儿媳妇,你们周家和我们许家是捆绑在一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没有人敢质疑我的眼光。趁着你父亲还能在背后帮你,你就再争争气,看能争到什么份上。我这里一定会给你应有的待遇。”
这番话听的周珩心里一紧,她盯着许长寻的眼睛,看着他脸上一道道深沉的纹路,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是多么的摇摇欲坠。
她站的不够稳,也不够高,她的根基不是她自己挣出来的,而是周家和许家给“周珩”的。
她被他们捏在手心里,无论是周楠申,还是许长寻,他们才是那个下棋的人,而她现在不具备翻出棋盘的能力,就只能做一枚棋子。
果然,这个世界是谁横谁说了算的。
……
许长寻在家中会见程崎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集团的高层和股东都知道了。
自然程崎的名声,他们近日也有听说,也知道几家企业都在争夺,许长寻原本是没有动静的,更没有派人加入争夺战,众人便以为许长寻根本不在意这条线。
谁知才过了一天,就听说许长寻的准儿媳妇周珩,亲自把人带到他的面前,据说周珩已经秘密找这个人一段时间了。
如今再仔细回想,周珩数日前就离开公关部,说是外派到招聘会一线……
这听上去就是贬职,当时谁都没在意,高管和股东们平日里也和周珩没什么来往,谁也不会冲出去为她求情,更不会没事找事的掺和姚总和周家的争斗中。
但眼下再回头一看,周珩分明是借着这个机会暗中操作,趁着所有人都忽略她的时候,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事情给办了。
若是再往深一层去想,这件事要不是许长寻的授意,周珩会擅作主张吗?或许林明娇将周珩的工作排开,也是为了帮她打烟|雾|弹?
奇怪,自从周楠申病重,再加上这一年来许景枫不成器,没办成一件事,反而还屡屡碰壁,早已被许景烨比了下去,而这周家受到这一连串的影响,也逐渐式微。
姚家那个姚心语打压周珩,这件事许家从没表过态,就放任着大儿子的未婚妻受人挤兑。
可如今一看,莫非以上这些都是假象,莫非许长寻早就暗中重用起周珩了,只是缺一个将她扶上位的机会?
眼下周珩已经亲自用实力证明,许长寻还发下话来,要求各部门与周珩配合,无论她要了解哪部分的运作,都不能藏着掖着。
此言一出,众人难免心惊。
也不知道现在再去巴结周珩,还来不来得及?
……
集团内的消息在私底下传开了,就连许久不曾有人打过的周家大宅的电话,也相继接到好几个。
过去“人走茶凉”的小人,今天一个个找了回来,蒋从芸一边假笑着虚应,连腮帮子都笑僵了,一边还忙不迭的要和周楠申汇报。
周楠申已经可以下床,甚至能到屋子外走动了。
这个早上,周楠申吃过早餐,就在院子里坐了一小会儿,还喝了口热茶。
蒋从芸出来时,顺便将康雨馨笼络、试探周珩的小插曲告知,只等周楠申的意思。
周楠申安静片刻,第一个问题便是:“下一批药什么时候送过来?”
蒋从芸说:“按照约定就是今天下午。”
周楠申眯了眯眼睛,又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如今逐渐好转,对生命就有了额外的理解。
只是他心里清楚,康雨馨送的东西,既是药,也是毒。
有它在,他能好。
没了它,他只会完蛋的更快。
蒋从芸见周楠申半晌没言语,只是神色有异,便知道他有吩咐。
果然,周楠申很快抛出这样一句:“这种救命的东西,如果一直掌握在别人手里,那我的命岂不是她说了算了?”
蒋从芸立刻心领神会,坐下来,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柔声说道:“像她这种小人,要收拾她轻而易举。她能上蹿下跳的和你谈条件,无非就是仗着手里还拿着一张底牌。咱们想办法把底牌拿过来便是了。”
周楠申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因气色好转,看上去仿佛比过去这两年还年轻些。
“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万一给她逼急了,药断了,再把她知道的秘密抖了出去,不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的确是个问题。
蒋从芸皱着眉想了片刻,随即说:“要让她交出配方,一定要先得到她的信任,满足她的条件,这才有可能交换。”
周楠申向前倾身,说:“她要的是金钱、地位,是在长丰集团背后那些大佬面前有一席之地,要把她父亲应得的东西都拿回来。”
蒋从芸冷笑着:“康尧过去是帮了集团不少忙,可他是因为制毒被抓的,前些年这事儿还上过新闻呢。这样的人就算侥幸活逃脱,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就和袁生、黄彬、高征一样,永远只能在台底下处理见不得人的勾当。连他都做不到的事,他的女儿又凭什么站出来分一杯羹?禁毒队那些人有谁不知道康雨馨是康尧的女儿,若真是扶植她到台前,指不定连咱们周家都会被盯上。”
听到这里,周楠申的笑容深了,那里面还带了刀子。
过了半晌,他才说:“那就告诉她,从哪儿跌倒就从得哪儿爬起来。既然康尧是摔在这个坑里,她要争名争利,也得从这个坑爬出来。”
第20章 18
Chapter 18
——她要争名争利, 也得从这个坑爬出来。
蒋从芸闻言:“可是……这些年许长寻可再没碰过那玩意了,下面有几个大佬倒还是在做,许长寻最多也就是帮他们把钱洗干净罢了。若是让康雨馨去干这事, 恐怕许长寻也不敢用她啊。”
周楠申说:“他不敢,自然有人敢。”
蒋从芸越发不解:“我不懂,多一个人掺和进来, 那几个大佬就少一份利,何况还是晚辈, 他们凭什么让她加入?”
周楠申笑问:“她不是有方子么?”
“那方子是给你治病的……”蒋从芸刚要反驳,说到一半却忽然明白了, “哦,你的意思是, 就告诉他们, 她有秘方,可以将那玩意提炼的更纯, 瘾更大?”
一旦纯度提高了, 配方升级了, 那自然也就更有价值了。
周楠申点了点头:“既然她能拿出特效药, 让那些人亲眼看到我可以出来走动了,她再对外一说还有一个制毒秘方,那你说那些人会怎么想?”
多半也会相信。
听到这, 蒋从芸轻笑出声:“现在江城可是在严抓制毒, 她要是这个时候去当出头鸟,早晚得和她爸一样。”
“那就管不了了。”周楠申说:“你只管暗示给她,路怎么选, 由她自己决定。只是这件事务必小心, 别留了把柄。”
说白了, 这就是给康雨馨提供一种自取灭亡的死法。
当然她完全可以不接受,不实施,可这样一来,她就没有资本替康尧东山再起。
赌与不赌,就在一念。
蒋从芸很快应了:“她要是上赶着找死,谁都别埋怨。”
然而周楠申话锋一转,又道:“至于我的药,这件事不宜拖得太久。思路给她提供了,在一些小事上也可以为她行点方便,趁着她脚跟还没站稳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把方子套出来。”
蒋从芸跟着点头,但同时也有些发愁:“只是,如果是我出面接触她,势必会让人怀疑……”
周楠申笑了:“思路你去提点,行方便让周珩去,方子也让她来套。”
“怎么?”蒋从芸一惊,“你放心她?万一……”
周楠申说:“她是周家人,跟咱们在一条船上,我若是不行了,有她什么好。这段时间她受尽白眼冷落,心里多半也明白了。如今她把人找出来了,甜头也吃到了,自然就不希望被打回原形。只要我好了,就是她好,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能不懂么?”
到此,蒋从芸也不再有异议:“也是,有些事也只能她出面。”
周楠申却忽然响起一茬儿,又道:“至于那个许家老三么,也得留意着点,接近康雨馨的同时,也得多去探望,争取早点套好交情。只是康雨馨沾毒的事,决不能告诉周珩,就让她当一个不知情的无辜者。”
这话蒋从芸倒是不解了:“为什么,难道许家老三还有别的身份?”
周楠申却只说:“你只管照办就行了,这件事比较复杂,我以后再和你细讲。”
蒋从芸一噎,满肚子疑问竟然得不到解释,心里着实不甘。
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就只是安静的点点头,随即将周楠申扶到轮椅上,将他推回大屋。
……
就如周楠申所说,周珩也确实尝到了甜头。
从早上她坐车去集团的路上,就已经听袁洋汇报了一点情况,说是集团内部已经有风声传开,得知是她替许长寻把姓程的“摇钱树”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