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每一句祝福,我也希望在你身上实现。”
——有时候你是隐痛,是远离。是含在嘴里,却不能说出的名字。
第57章
“兰诀, 上课去吗?今天一上午都是李院长的课,真是要疯,人家毕业, 我们没完没了的上课。”
贺兰诀嘴里鼓囊囊塞了大半个茶叶蛋, 含糊道:“等我等我,我火速把……唔早饭吃完, 噎死我了。”
室友扭头问她:“你昨晚几点睡的?”
“三四点?总算把教授点名的那本书啃完,快猝死了。”贺兰诀收拾课本, 叹气道,“这拖拖拉拉的毛病没治啦,我半夜还煮了碗泡面,吵到你没?”
“谁让你拖到临时抱佛脚,你在哪吃的泡面?我要是能闻着那味我肯定醒了。”
“哈哈哈我在洗手间吃的。”
室友一脸便秘色:“行……真有你的, 走吧走吧。”
贺兰诀跟室友两人一齐朝教学楼走去, 路过人山人海的学生广场——本届毕业季, 但似乎与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太紧密。
她和室友报考了本专业的本硕连读班,3+2.5, 耗时五年半,专硕学位毕业, 从大三大四起就开始就疯狂上课, 一周有六天时间不是在教室, 就是在图书馆, 累得心力交瘁, 贺兰诀最近发现自己掉了不少头发,很是慌张地买了不少贵价洗发水。
大家念书, 她在念书, 大家毕业写论文, 她也写论文,大家伤感吃散伙饭,她吃完散伙饭回来还得写论文。
“对了,我明天要请一天假。”
“嗯,去送郑明磊?”
“对呢。我想着下课后再去趟商场逛逛,之前买的那个礼物总觉得不太合适。”
“我觉得挺好的,很贵重的礼物了,你做了那么久的兼职才攒够钱。”室友叹气:“你俩挺可惜的,怎么就不能走到一起,出国多好啊,大家都想出去看看。”
“他的未来能走很远,根本不可能带着我,我也不想追随别人的脚步。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有共同的追求,又恰好走在同一条前行的路上。”贺兰诀挠挠脸,“他需要一个能跟他比肩,一起竞争的人,我现在只想当咸鱼躺着,上课好累啊。”
后来她跟郑明磊折腾了很久,尝试过换一种相处方式——只是彼此真的太熟悉,从小开始的友谊,再到父母耳边的唠叨,最后高中和大学的陪伴,贺兰诀找不到感觉,郑明磊找不到未来,最后止步在毕业季、出国前。
出国的准备很早就开始了,不管贺兰诀走不走,郑明磊的脚步肯定不会因她停下。
贺兰诀陪他去机场。
情绪不是不低落,甚至是内疚和压抑的,两人一路走到现在,她总是让人失望、气恼。
“对不起。”
“自己好好照顾好自己。”他拍拍她的脑袋,“保持联系,有事随时找我。”
贺兰诀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这几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给的一切,时光、陪伴和情绪,谢谢你把我带来首都,让我看到了更多的世界。
“希望你越飞越高,到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应该的。”郑明磊轻轻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打算?毕业后还留在首都吗?”
“不知道呢,谁知道能找到什么工作。”她笑了笑,“你去了美帝,也别忘了根啊,我估计你这三年五载也回不了国,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要办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肯定,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别客气。”
两人最后都各自轻叹了口气,默默凝视彼此。
“再见。”
“再见。”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山水重逢。
送别郑明磊安检、登机,贺兰诀在机场留到航班飞起,最后摸出手机,滑来滑去,给唐棠打了个电话:“忙什么呢?”
唐棠穿着高跟鞋哒哒走在路上,火急火燎:“找工作呗,今天有个校招。”
“你打算去哪儿呀?”贺兰诀问她,“回宛城,还是去你爸妈那?要不要来首都?”
“没想好,想多看几个城市,首都人太多,想去南方。”唐棠问她,“郑明磊走啦?”
“走啦。”贺兰诀沉沉喘了口气,“我还挺难过的,要不然我去你那边呆两天吧。”
“你来,我随时欢迎,不过你不上课了吗?天天抱怨课多作业多。”
“我熬夜能力挺强的,学习效率也很高,运气一向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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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诀挑了个周末去找唐棠,两人上大学后,基本维持每年见一次面的频率,唐棠带她吃吃喝喝逛了两天。
“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没想找个人谈恋爱吗?”
“我也想,你以为找个人谈恋爱很容易吗?”贺兰诀仰头,“我最近一直掉头发,再掉下去就变成秃头少女了,真的需要快乐来滋润我。”
唐棠暗暗瞟她一眼,貌似不经意问她:“你跟我说真心话,高中那个人,你放下了吗?拒绝郑明磊,跟他……有关系吗?”
“早就放下了,上次联系还是在上次,都忘记什么时候。”她叼着冰棒棍,眼神坦荡,“这都多少年了,以前那些事情,没必要一直记挂在心上吧。”
“现在回想,好像也没什么。”贺兰诀扭头,“我还是记恨你,离开北泉的前一天才告诉我,都没给我时间做心理准备。”
“好啦好啦,咱俩现在不是在一起么?”唐棠搂住她的脖子,“走,我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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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研的最后一年,贺兰诀几乎没空歇过,除了磕磕巴巴拼毕业之后,还要应付家里的骚扰。
为了郑明磊的事情,她和赵玲没少吵过架闹过情绪,多难听的话都说过,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还是涨势猛进的绩优股,被贺兰诀空手抛售,哪个丈母娘不恨。
贺兰诀也气赵玲:“还不是你以前每天在我耳边叨唠叨唠叨唠,把我都搞烦了。”
“我要是他在一起,他以后定居国外,我也跟着在国外,你们这辈子还能见我几次?”
恨归恨,再恨也不能强摁牛吃草,但贺兰诀这话说到赵玲心坎上,家里开始操心贺兰诀的工作,大城市固然好,压力大负担重,不如毕业后回来,也不用回北泉,宛城就很好,这几年发展也不错,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
以前的高中和本科同学绝大部分都已经工作安定下来,贺兰诀的毕业季姗姗来迟,告别母校,收拾行囊找工作——首都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她更喜欢家乡的气候和饮食,把求职目光投向了南方。
工作不算好找,但母校名气还不错,自己的成绩也过得去,最后有两份offer颇有眉目——
一份是宛城某高校的辅导员。
一份是某互联网大厂,用户体验模块岗位,但最后工作地点分派在临江。
贺兰诀回了宛城。
赵玲和贺元青都很高兴——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大城市固然好,但留在身边更好,宛城距离北泉车程两个半小时,想去随时就能去,生活环境又舒适,工作又是学校岗位,稳定又不操心,很适合贺兰诀。
至于婚姻大事,大学老师一把一把的,也不怕找不到优秀青年。
贺兰诀这次回省,那就是打算工作安家扎根了,赵玲已经欢喜到看起了宛城的楼盘房价,贺兰诀在宛城面试入职那段日子,见了好几个仍有联系的高中同学。
听说了以前不少老同学的八卦,不经意提及廖敏之——不比无所事事的大学,上班后大家都忙,班级群声音渐稀,大家一年也难得聊几回,微信列表好友几百名,有些就是悄无声息躺在联系栏里。
很久很久没联系了,自从那一通电话后,她就已经隐隐卸下,生活已经够纷杂,前尘往事都风吹云散,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情绪,早就消弭在时光里,连记忆里怅然若失的情绪,都有点模糊捉不住。
贺兰诀也很久没跟顾超联系,后来那几年也从不打听这些,听同学说他学业优秀,已经保送本校读研,不过一直没在同学面前露过面,隐匿在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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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诀入职的学校是宛城一所压线的一本院校,初入职场,也算菜鸟一个,她性格随和亲切,外表又是甜美可爱型,万万没有想到辅导员这个岗位要求亲和力与威慑力并存,偶尔也要很努力的扮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为了昭显自己的成熟稳重,贺兰诀烫卷发、化淡妆、半正式着装,端正面孔,让自己面对教室里的学生时,不“噗嗤”一声笑出来。
工作琐碎,换而言之跟老妈子也没什么区别,为一群小她几岁的毛孩子操碎了心,好在工作环境还算清爽简单,没什么勾心斗角的糟心事。
至于恋爱,赵玲开始给她安排相亲,高校之间也有一些交流来往,遇上合适的男生,也会约着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第一年暑假到来,七月中旬,贺兰诀处理完学校工作,快快乐乐回北泉——别说,跟上班族比起来,有个毫无升学压力的寒暑假真的挺好的!
回到自己家里,赵玲对她热乎了两日,再唠叨她的人生大事——贺兰诀住在学校宿舍,眼看这些年房价日益上涨,是不是靠着家里支援给自己买个小窝,借着眼下还年轻,又占着高校的便利条件,要不要再考个博,以后转成学校的心理老师,还有上回一起吃饭的男青年,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后续……
“妈,你让我清闲几日吧,在学校已经够吵的了。”贺兰诀无奈朝天翻白眼,“我就想在不查寝的日子睡个懒觉而已。”
“睡什么睡,都快十点了,起床起床。”
贺兰诀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早饭,再出门,骑上小电驴,满城闲逛一圈——天气虽热,小电驴速度转到最大码,飙车的感觉还算惬意。
她从新城逛到老城区,再去北泉高中,惦记着学生街的那些小吃,奶茶、砂锅米线、小烧烤、钵仔糕和炸年糕,可惜现在北泉高中仍在放假,还未到补课的时候,整条街冷冷清清。
贺兰诀买了杯香芋奶茶,猛吸一口,觉得味道不如记忆中的好喝,打算要走,突然想起好几年未去的那家租书屋,不知道还在不在。
巷子里那家灰扑扑的租书屋居然还在,只是比以前更陈旧、拥挤。
当年一头长发的文艺青年老板,已经剔了一个寸头,小肚子眼见着膨胀起来,百无聊赖翘腿坐在椅子上看书。
贺兰诀笑盈盈进去:“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老板把眼睛一眯,仔细看了半晌:“贺,贺兰诀?”
“对呀,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好高兴。”
“哎哟,我的天,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啊。”
“怎么不记得,你这个名字啊,太有特别了,忘不了,忘不了。”
贺兰诀这回再来,不用偷偷摸摸上二楼,已经拥有了座上宾的待遇,老板还给她沏了杯茶,两人坐下来好好聊。
“老板,你小说还写不写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名。”
“不想了,要是出名赚钱了,我这租书屋还能开吗?不都是为了吃饭嘛。”
她的租书卡也一直在呢,里头的押金都还没退。
只是现在有了买书自由,也有了书柜自由,却流失了读书的强烈兴趣和动力。
零零碎碎聊了大半个小时候,赵玲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贺兰诀起身走,笑嘻嘻跟老板说再见。
刚走出巷口。
“贺兰诀。”
租书屋的老板追出来,递给她一张纸片。
“有一张给你的卡片,放了大半年了,是一个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送过来的,我打你原先借书卡上的电话,你换了电话,一直没联系上你。”
“你看看吧。”
“谢谢。”
贺兰诀笑嘻嘻接过卡片。
是张风景明信片,可能是保管不佳,边角已经有点陈旧,还沾着点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