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克制住同情心把饼分了一半给周沢。半块酱香饼对钟栀来说完全不够,按她平时饭量,最少两个饼的。
她心里有点怨言,瞥向旁边。周沢不知道去哪儿了,晚自习没来。
前后桌的人显然也好奇,几次回头来看。不过跟钟栀不熟,没人问她。
杨思雨和王晓菲回头回最多,十分钟就看一下。要不是老师还在,她大概就要跟钟栀喊话了。钟栀低着头,没反应。
杨思雨犹豫了很久,写了张纸条扔过来。不过她显然传错人,纸条扔到钟栀桌上跟石沉大海似的。第 二节自习课上杨思雨坐不住。借着上厕所故意路过钟栀,在外面敲窗户。
钟栀正写题写得入神,以为是老师,抬头一看是杨思雨。她扭头看了眼讲台。老师正在打瞌睡,就用口型问杨思雨什么事。
杨思雨带头孤立钟栀,这时候表情也有点忸怩:“周沢人呢?晚自习他没来吗?”
钟栀木着脸摇摇头。
“你们不是一起住的很近吗?一起上下学。”杨思雨有点急。不敢太大声,怕老师发现就趴在窗台上,只露出一个脑袋,“他不来不跟你说吗?”
“我不知道。”钟栀还是这句话。
杨思雨的耐心告罄。恼羞成怒地翻了钟栀一眼:“不说就不说,了不起啊?嘁!”
钟栀目送她背影走远,低下头。她其实也有点担心。周沢虽然上课睡觉,但其实没缺过课。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五分钟下晚自习。算了,也快到点了。
三套卷子做完,钟栀的胃里开始冒酸水。饿了。半个饼果然不顶饿,下课铃终于响了。明天还是运动会,大部分同学打完铃了没走,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钟栀速度地收拾好书包就走。
回到家,发现周沢的窗户是亮的。她心就放下来。人在家,她于是放心地先去找吃的。真的太饿了。三套试卷已经完全消耗了她的能量,口水的分泌和胃酸混合,钟栀觉得她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钟栀拿了四块膜和一些绞肉,开火,快速炒了个肉酱。
然后把冷掉的膜拿热油煎熟,切开,再把肉酱加进去。钟栀动手很快,一口气做了四个肉夹馍。喷香的味道散开,她一边吃一边拿到客厅。客厅灯也亮着,周沢不在。他的单肩书包和外套扔在沙发上,球鞋也散落在鞋柜角落。
钟栀烫得她不得不狼吞虎咽。三两口吃掉一个,端着剩下的又往楼上去。
二楼的客厅和阳台都没人,钟栀心里奇怪。周沢不饿吗?晚上就吃半个饼……
趿着拖鞋,走到周沢的房门前。
这栋三层小洋楼至少三百平。房间也很多。大部分都关着,其中一两间房门还上了锁。钟栀哪怕心里好奇,却很会克制自己的窥探欲和好奇心。除了自己的房间和楼下的书房厨房,她甚至连周沢的房间都没进去过。
站在周沢房门前,犹豫要不要直接开门。周沢最近对她很友好,但钟栀总觉得她跟周沢的关系没那么亲。他的周身总是笼着一团雾,若即若远,她看不透他。
犹豫了三秒,她敲了敲周沢的门。
“肉夹馍你吃吗?”
里面没动静。
“我做了三个。”钟栀小声说,“放到茶几上,你饿得话自己出来拿。”
原以为里面不会回应,钟栀正准备走。身后的门忽然啪嗒一声开了。周沢湿着头发伸出头。门半掩着,身体还在房间里,脑袋在外面。因为热水的熏染,他脸颊泛着粉红。水珠顺着头发滴落,他低头看钟栀的样子有些迷离。
四目相对,钟栀再次举起盘子:“肉夹馍,吃吗?”
周沢在洗澡,身上还残留了水汽。他停顿了三秒钟才缓缓点头:“嗯。”
钟栀愣了下。周沢好像兴致不高,没像平常那样故意说话逗她。
他赤着脚从门里出来,顺手把门带上,没有让钟栀欣赏他房间的意思。白皙的脚踩在灰蓝的地毯上,很晃眼。他越过她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抬眼看向钟栀。
钟栀把肉夹馍拿过去。
周沢靠在单人沙发里,随手拿了一个安静地吃,也不说话。
钟栀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冷淡,轻松的心情也沉下去。但周沢的情绪一向反复无常,这样其实也正常。杂七杂八乱想,钟栀没忍住问:“周沢,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沢抬头看了她一眼。
“肚子疼吗?”
周沢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舔了下嘴唇,红得很显眼的嘴唇吸引了钟栀的注意力:“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身上散发出病弱美了吗?”
钟栀:“……”行了,知道他没什么大事了。
梗了许久,钟栀又问:“为什么没去上晚自习?”
周沢歪在沙发扶手上,态度很冷淡:“不想去就不去咯。”
钟栀沉默了。她好像,没立场问周沢什么。
许久,钟栀试探地伸手去摸他额头。
周沢也没有避开,嘴里慢吞吞地嚼着饼,任由她的手贴到了他的皮肤上。触手滚烫,烫的能煎鸡蛋了。钟栀眉头一皱,立马伸手仔细感受了一下。
确实很烫,不仅额头很烫,仔细听,他呼吸声也很沉。
突然之间就发烧了,还烧成这样。
钟栀抓住他的胳膊,企图把人拉起来:“你生病了,我们得去医院。”
“没事。”周沢把她的手拿下来,将吃了一半的饼放到盘子里。站起来,“我房间有退烧药,吃几粒睡一觉就行了。你回去看书吧。”
说完,不等钟栀反应,他已经进房间关上门。
钟栀看着他紧闭的房门,不放心他这个样子追上敲门:“需要热水吗?我下去烧。”
“不用。”回答很简短,“我睡了。”
钟栀在他门外站了一会儿,周沢没有开门的意思。她抠了抠手指头,下午还好好的,突然又变得冷淡。周沢的心变得太快了,真的猜不透。
这一晚,钟栀多少有点分心。英语背了几篇总记不住,题目也写的乱七八糟。她几次出来敲周沢的房门,都没有得到应答。以为他是睡着了才洗澡睡下。
睡到半夜的时候,钟栀还在做梦,梦中回到那个被赶出家门的雨夜。她耳边全是妈妈挨打的惨叫和她让自己必须读出个人样的教导。钟栀在一个棍子砸下来的瞬间,被滚烫的呼吸声给吓醒。
她啪嗒一声开了床头灯,赫然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应该早就睡着的周沢正满脸驼红浑身湿透地坐在她的床上。大汗淋漓,头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他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差,脸惨白,嘴唇却红得像血。滚烫的手还握着钟栀的胳膊。
钟栀差点没条件反射给他一榔头,但理智在三秒钟回笼:“……周沢?”
“嗯。”
周沢的声音特别的哑,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不舒服吗?”
“钟栀。”
因为身体不舒服,他的声音特别小。像呢喃一般,似委屈又似撒娇,“我好难受。我肚子疼。”
钟栀的神志彻底清醒。
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反应也可以这么快,堪称有条不紊。她迅速下床套上外套。架起床上的少年将人半托半拽地扯起来。让他的身体靠着自己,架着人飞快下楼。
钟栀没有手机,就让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她自己火速去车棚取车。然后想想又冲上楼,将妈妈塞给她的三百块揣上。
自行车停到周沢的面前,她一头的头发已经乱的像个疯子。屋内的光照着她的脸,全是热汗。周沢乖乖地听她话站起来,任由她把自己塞到自行车后座上。
“坐得稳吗?”钟栀怕他脱力坐不住,从包里拿出一根绳子,“不行你就抱着我。”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脸红心跳。钟栀不等他回答就用绳子把周沢绑在自己的腰上。抓着他两只手环过腰,让他抱着自己,然后用尽全力地蹬起来。
夜晚的风吹得钟栀头发乱舞,散乱得更像个疯子。
周沢懵懵地贴在她的背上,眼睛怔忪地看着前面的少女。少女消薄的背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夜晚的凉风吹散燥热。周沢闻到钟栀身上洗衣粉混合汗水的味道,一直漂浮在半空找不到落脚点的心脏忽然砰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霓虹,车灯,汽车的鸣笛,风,少女额角的汗,以及慌乱嘈杂的人声。
周沢骤然从黑暗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亮得刺眼的灯照着眼睛,旁边是一滴一滴下落的点滴,还有哗啦一声翻动书页的声音。
周沢迟钝地转过头,少女顶着一头乱发,神情专注地在看书。
“钟栀。”他声音哑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可少女第一时间听见了。放下书,快步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用她特有的老成语调:“烧退了,想喝水吗?”
周沢愣愣地看着她。
钟栀皱着眉:“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
“你睡吧,我会守着你。”
周沢这一刻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咚的跳动了。
第12章 第十二只流浪猫 我不坐车,你骑车载我……
清晨,东边的天才刚泛鱼肚白,周沢睁开了眼睛。
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在医院。泛黄的灯光有种天然的冷漠,空气凝滞。周沢眼睑微动,脸颊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他飞速地扫视一圈,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手臂上插着针,点滴还在挂,有条不紊。像无数次生病醒来一样。
他轻嗤一声,刚准备拔针头坐起来,手被人按住了。
“还没吊完啊你干什么?”少女吴侬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凝滞的安静,钟栀睡意朦胧地抬起头,“不要乱动,会回血的。”
胸口的郁气猝不及防地散开,周沢的表情有点呆。
似乎是没想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他低下头,发现是钟栀。讷讷的问:“你怎么还没走?”
“啊?你不是病了吗?”因为周沢的突然晕倒,钟栀差点没吓破了胆。人一清醒,说的话都让人特别的醒神。不得不说,有够白眼狼。
要不是吃他家的住他家的,钟栀估计绷不住掉头就走。鬼知道她昨晚是怎么一个人扛着周沢找医生找护士,看病住院的。跟着医生护士来回跑,一晚上只睡三个小时。凌晨四五点刚合眼,结果当事人就这态度。钟栀试探地问:“那我走?”
周沢瞥见她眼下的青影,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他低下头,纤长的眼睫扇了扇。顿了顿,他才说:“你敢。”
钟栀:“……”
周沢没事找事的说:“钟栀,我口渴了。”
钟栀走过去,准备扶他坐起来。周沢虽然不胖,但身高很高。扶着沉得很,钟栀知道他没吃饭又烧一晚上,肯定没力气。就半抱着他,周沢估计是真没力气,乖乖地任由钟栀抱着。眼睑低垂,也不说话,连身上的冷漠都弱气了不少。
“坐着等我一会儿。”
周沢乖乖的点头。
乌黑的头发随着他点动。昨晚洗过澡,他头发看起来很干净。柔顺地挡住额头。脸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呆滞,眼睛跟着钟栀的身影打转。
昨晚太匆忙,钟栀仓促之下拿了书包就跑。书包里除了书,就只剩下她的杯子。她听人说过周沢有洁癖,跟人接吻的时候都不喜欢女生抱他。她的杯子,周沢会用吗?
回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钟栀抿了抿嘴,最后向护士要了一次性纸杯。
水端过来,她又去大厅取报告。检查报告上写的是急性肠胃炎。钟栀问过医生,不严重,说是等下再吊两瓶水就可以出院。
知道没事,钟栀总算是放了心。又去医院门口买了粥,急性肠胃炎只能吃清淡的。她买的清粥,而且没给加咸菜:“你先在这挂点滴,我去学校请个假。然后再回来帮你办出院。”
周沢一手捧着碗一手抓着勺,嘴唇白得没有颜色,不满地问:“多久回来?”
“大概一个小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