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先坐一坐,饿了的话先吃点水果垫垫,还有两三个菜就好了。”
“还不饿的,需要我帮忙么?”目光拂过客厅,许鹤同也收回视线,转步要往厨房走,被二老拦下来:“不用不用,你平时够忙够累了,快去坐着歇歇。”
进厨房的路被阻拦,许鹤同只得去了客厅。
一直到他坐下来,周绾梨连眼皮都没抬,更别提打招呼了。
凉咝丝丝的空调之下,她穿的再不是下午那套小V领的西装裙,而是吊带罩衫加一条阔腿格子裤,头发也披下来,散压在靠枕上。
厨房里在忙活,不时停出二老的几句交流,而客厅里头分着坐在不同沙发上的人,谁也没开口。
是僵持,更是较劲。沉默的和平不算和平,是不乐意开口的别扭。
脚踝有点子冷,周绾梨往下滑了滑。
够到放在对侧扶手上的空调毯后,她拿脚趾夹住个边,正打算拖到自己腿上时,突然另一头被许鹤同伸手扯住,并抢着盖到了他的腿上。
周绾梨愣了一下,顿时毛了:“你坐月子呢?抢我毯子干嘛?”
被人狠狠瞪着,许鹤同非但不当回事,还真就往后一靠,把毯子拉到胸下面。
黑色棒球帽重新戴起,帽沿压到鼻梁,他安然地合起眼养神。
愤怒是经过铺垫的,却遭遇这样的冷处理。火气在抓挠周绾梨的神经,她摸到空调遥控,嘀嘀摁了几下。
客厅温度渐渐高了,坐在单体沙发上的人拿下帽子,视线睇过来,眼瞳里黑浓的一团,无比抓人。
第3章 是分手 又不是结仇
【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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怵是不能够的,周绾梨甚至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
她架起腿来换了个端正的坐姿,再直视回去。
许鹤同眼也不眨地盯了她足有半分钟,喉结往上涌了涌,似乎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长辈张罗起菜了。
他偏头看了看,摘下帽子叠好毯子,起身去帮忙端菜。
这顿晚饭很热闹,两位长辈要么挟菜,要么关切他的身体和动向。
许鹤同认认真真听长辈说话,白天穿过的疏冷壳子好像寄存去了哪里,撤换成学生时代的书卷气。
周绾梨一片吃心,全程低头干饭,不搭茬。
这样的态度,跟当年许鹤同刚搬来这个家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吃完饭后,许鹤同又包揽了清理的活计,让老周和关女士去休息。
他从来都这样,不让做的事也不跟你多争,只会一声不吭地动手,以沉默的方式在发倔。
一如既往,关女士见不得自己女儿的懒汉样:“嘎大个姑娘了,没点眼力见。”
男人糙,连胶手套都不带。周绾梨被轰进厨房帮忙时,许鹤同正光着手在水漕里刷碗碟。
关女士有洁癖,更有对科技的偏见,餐具进洗碗机前必定要过一道水。而他帮忙的次数多了,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了这个习惯。
周绾梨拉开洗碗机,打算跟他流水线作业,一个洗一个摆。
但她手套还没戴上,就听到了清晰的来电铃声。
铃声来自许鹤同的手机,他停下刷碗的动作,看了眼周绾梨。
周绾梨只得放下手套,转身过去。
对以前的周绾梨来说,在许鹤同裤兜里掏东西是常事,她甚至经常伸到兜底去掏点别的,再被他红着耳朵捉住手腕,低声低气地哀求她别闹。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位置相对隐蔽,或者家里只有他们俩,那他多半会满足她的恶趣味,甚至纵容她从别的地方再伸进去,肆无忌惮攥个够本。
但今时今日,周绾梨连他裤子的布料都不好碰,只用了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手机给抽了出来。
看到来电显示时,周绾梨的目光原地搁了一下,接着才划开接听键,举去许鹤同的耳边。
通话大概持续了三分多种,结束之后周绾梨把手机给他塞回兜里,顺嘴问了句:“女朋友?”
许鹤同不说话,甚至身体与她拉开些距离。
周绾梨乐了:“怎么个意思啊?咱们是分手又不是结仇了,犯得着跟我摆脸子么?”见他还是绷着,接碟子的时候就自说自话:“怎么有人都当老总了,还跟小媳妇一样别扭?”
果然人还是老样子,最听不得这种调谑。许鹤同头颈偏了些:“也可以是结仇。”
“这么小气?怪不得白天装不认识我。”
“难道你不是?”
周绾梨头脑空了一下。这是反跟她算帐了?
讲道理,白天他那幅刻了冰的模样,最低也表达出想避嫌的态度。那种情况下她如果不明不白地主动,恐怕挨顿漠视不止,还有故意跟甲方BOSS套近乎的嫌疑。
噎了几秒,周绾梨揣摩着:“那你这意思……”
“聊什么呢?”关女士突然进来了。瞧老人家那一脸担心,像是生怕他俩又斗嘴吵架似的。
周绾梨舌头打了个转:“许总现在是我们公司甲方,我在跟他套近乎。”说着还笑眯眯地弯了下腰:“对吗许总?”
许鹤同压根不接她的腔,嘴角抿起来,手里动作也快了不少。
收拾完厨房再陪着二老喝了场茶,时针指向十点半。
虽然舍不得,但长辈还是催着许鹤同早点回去休息。
临走之前,他还有东西要带。
自己的房子已经装好,以前住在周家时的一些零零碎碎也该搬走了,不好再放周家占地方。
东西早给收拾归类,也搬过几趟,今天就剩下两个收纳箱,外加一只帆布袋。
家里有小推车可以用,但长辈们不想让许鹤同多跑一趟,于是收纳箱放在小推车上,袋子则在周绾梨手里拎着,她也跟着坐电梯下去了。
小区车位紧俏,许鹤同的车停在底商前面的泊车区。两人一个拉着推车,一个拎着生鲜配送的帆布袋,像是要去摆夜摊的小夫妻。
绿化带的草坪白天翻过,被夏夜里的风带到人的鼻尖时,能闻到草木的枝叶感和舒服的泥土气息。
周绾梨喜欢这种味道,追着风咻咻地吸了几下,听到耳边传来一句问:“怎么去LP了?”
她收回鼻子:“费三介绍的。”
“嗯。”这句后,发问的人不说话了。
周绾梨捻了捻提手上的纹路,跟着无言到了停车场。
许鹤同今天开的是辆GLC,停在车位上比两边的车都要长些,后备箱一踢就开了,挺方便。
东西放完后,他把小拖车交给周绾梨,看她动了动嘴皮,趁她说话前先抛出自己的猜测:“想说什么?如果提前晓得要跟我打道,就不去LP了?还是明天就打算辞职不干?”
周绾梨的话被推回嘴里,压到了舌头底下。
她微微别过脸:“你想多了,工作而已,我是动不动辞职的人么?”
“当然不是,在工作上,你稳定性比一般人要强。”许鹤同声音平稳,说了重逢后最长的几句话,然后又接了一通来电。
听到他接电话的内容,周绾梨握着拖车的手柄,扭回脸来:“都这个点了,你还要回去加班?”
“回去过几张效果图。”在路灯泼下的光晕里,许鹤同眉眼显得有些倦淡。
“哦……”周绾梨收了收手臂:“那慢点开,再见。”
她转身就走,背影跟在侧边,因为不同光源而拉长缩小。
许鹤同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低下头朝轮胎踢了几脚,还是转身拉开车门,启动车子走了。
……
相比深市,虹市的节奏要慢一些。
周绾梨从城中村握手楼里抽身出来,跟爸妈住回一起,早餐也从肠粉濑粉变成粢饭汤饭。
和其它职能部门比较起来,市场部没那么多规矩,坐班的人也少很多。经常一眼望过去,零零散散就那么几个工位上有人。
助理是文职,待审单据预分类,核对下报价,做做报表再修修PPT之类的,绝对算是个闲差了。
这天午休刚上班,周绾梨接到同事电话,说是在外面谈业务,让她帮忙送一份板材的样品册子过去。
打电话同事叫游丹,属于经常不在公司的,有时候拜访完设计师回来,还会顺道给周绾梨拎杯奶茶咖啡,是周绾梨来公司半个多月交到的朋友之一。
正好下午工作不忙,周绾梨叫了辆网约车就给送过去了。
地方是一家叫夷光里的高档会所,游丹明显喝了酒,两颊红扑扑的,抱着周绾梨连声道谢。又说自己谈下两张别墅大宅的单,提成够她去恒隆挑个好包了。
正说着恭喜,外露台的轨道门被拉开。
游丹眼睛尖,高跟鞋的声音才响了一下,她立马跟出现的人打了声招呼:“任工!”
余光有些刺眼,周绾梨偏过头去,意外看见熟人。
法式衬衫配一条黑色西裤,鼻线细陡,鼻头精致,栗色的头发用抓夹盘在脑后,整体是带着文气的轻熟感。
对方明显也认出周绾梨,在回了游丹一声“你好”之后,再朝周绾梨笑笑:“梨子,真的是你。”
周绾梨把身子转过去,提了提嘴角:“好久不见,任姗。”
任姗,就是那天晚上给许鹤同打过两通电话的人,也是跟着许鹤同一起创业的人,更是曾经被许鹤同带去见过家长的人。
第4章 伴郎 伴娘
【Chapter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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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叙旧是少不了的流程。
“听说过你要回虹城,但不知道你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找个偏僻的露台,任姗看着周绾梨,又补充一句:“也可能是我太久没刷朋友圈,错过了你发的动态。”
“实在太要脸,没发过。我都成创业难民了,不想敲锣打鼓,让大家知道我灰溜溜跑回来了。”周绾梨把手揣在兜里,话里都是loser的坦荡。
四年创业,刚要拿B轮融资的时候碰上疫情,所有进度被搁置,被放缓。
团队士气慢慢萎了下来,架构图里的框框减了再减,创始成员一个个离开。到最后别说产品迭代了,就连软件运行出了bug,都得去众包网上找兼职处理。
这样的走向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不过失败就是失败,没有避讳的必要。
“但你们做得很好,我刚刚来这里的路上,都看到屹川好几趟广告了。”周绾梨看了眼任姗手上的细腕表,推起唇线笑了笑,夸得洒然。
太阳还没开始背阴,这会儿的屹川设计院里,费三正好进到许鹤同的办公室。
见他进来,许鹤同只抬头睃了一眼,就继续埋头看平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