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看向车窗外,淡淡道:“我怕看了那些以后,会犯病。”
闻言,沈焕只是轻轻地扬了下眉,没有多余地其他反应:“你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宋初被他反应逗乐了,笑着问:“怎么,看你反应好像早看出来我有精神疾病了。”
“我们这些做摄影师的,别的没什么,就是观察力特别好。”沈焕给她解释,“我在飞机上见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当时第一次见觉得问你不礼貌,这才没说。”
“第三次见面问这个其实也不礼貌。”
宋初漫不经心地跟他调侃,顿了顿,反问:“你觉得我像有什么精神疾病?”
“抑郁症或者神经衰弱什么的吧,你看上去总是像心里瞒着事。”
宋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沈焕问:“我猜对了?”
“可能吧,我也没去医院看过。”宋初耸肩,“估计还有什么躁郁症吧,我猜的。”
沈焕皱眉:“你该去医院看看的,吃药可以控制。”
“再说吧。”宋初换了话题,朝他摊开手,“可以给我看看你拍的照吗?”
“当然。”沈焕把相机给她。
前面几张都是这儿的风景照,从晨曦到黄昏再到深夜,晨光熹微、暮色四合、夜幕深重,背景里有各色行人、烧烤摊、小酒吧。
若是对金三角不熟悉的人一定不会相信这就是毒品之源。
上一次宋初看他拍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中都有浓重的他自己的色彩,为了反映金三角的丑恶与危险,可这一次全部都变了,他自身成了旁观者,照片内容才是主题,这才是客观的金三角。
“上一次你跟我说的对我影响很大。”沈焕边开车边说。
“嗯?”
“我之前的照片是抱着对金三角的偏见来的,所以每一张照片都能看出丑恶来。”沈焕耸肩,“我这一次才发现,原来金三角不止毒,也有漂亮的景色,漂亮的河流,朴实热心的村民与农民。”
宋初笑笑:“哪里会有一个地方全是丑恶的。”
“嗯,我那天看到你就该想到的,这地方还有你这样的美女。”
宋初翻了个白眼,还是笑着。
她继续往后翻,其中有不少村民的照片,土衣土布,宽街窄巷,淳朴民风。
晒得黑黢黢笑出一口大白牙的孩子。
背着竹篓在茶山上摘茶叶的农妇。
在家门前坐着一个小板凳,一脸迷茫盯着镜头的女人。
烧烤摊上肩膀挂着一根白毛巾,抬臂擦汗的矮小男人。
……
“我要为上次,我认为你的心理疾病是因为金三角而产生的想法道歉。”沈焕说。
宋初定定地看着照片:“的确不是因为金三角。”
“你说金三角让你缓解了精神状态,我始终没想明白。”沈焕顿了顿,偏头看她一眼,“这是为什么。”
“它救赎我。”宋初放下相机,“我在赎罪。”
“众神皆罪。”沈焕劝解她。
“我是无神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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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山脚上停下。
沈焕和宋初一块儿沿山间小路走上去,路上碰着几个村民朝他们笑。
这一处大多是土著民,说的也多是缅甸、泰国、老挝三国语言,他们来的这一处部落是说缅甸语为主的。
“你会说缅甸语吗?”沈焕问她。
宋初:“只会一点。”
“他们在跟我们说什么?”
“你好。”宋初对一个朝她双手合十的老妇人也回了一句,“敏戈喇把。”(缅甸语:你好)
两人走上山顶,将这一片的山景尽收眼底,罂粟花的花期已经过了,整座山都是碧绿的。
“还好我决定再来一趟,否则就错过了。”
沈焕拿出相机,开始拍照。
宋初看他拍了会儿,便自己走到另一边看风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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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有两个孩子,坐在一个巨大的木桩子上。
他们的衣服上沾了些白色粉末,弄脏了领口与袖口,大红色的衣服,看过去很明显。
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抛着打火机,正用缅甸语说着什么,沈焕听不懂。
他举起相机,对着两个小孩儿。
没急着按下快门,而是通过镜头继续观察他。
他看到一个孩子从兜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脸上无所谓地笑着,扔到了另一人腿前。
打火机点燃,在粉末下,升起一道烟。
沈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在干嘛,手一抖按下了快门键,同时注意到画面角落里宋初也入了镜。
“宋初——”
宋初没有反应,步子很大,冲到孩子旁边,动作已经不受她控制,抬手就把粉末与打火机甩掉。
火苗烧过她的手腕。
“宋初!!”
她不正常,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第17章 第十七滴毒
季亦安在探查伽苏最新行踪消息时接到宋初的电话,接起却是一个男声。
“喂,你是宋初的丈夫吧?”
季亦安一顿:“嗯,对,你是?”
“你别误会,我是她朋友。”沈焕解释,飞快地说,“她情绪不太对,我把她送回家了,你快来一趟吧,我怕一会儿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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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亦安匆匆赶回公寓,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地板上的两滴血。
他心下一惊,出声:“宋初!”
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冲去卧室的步子也明显凌乱,扭开卧室门冲进去,气息不稳得厉害。
她没有做季亦安以为的傻事,那两滴血应该是她摔破的额头上落下的。
宋初双手抱腿,坐在床头,下巴搁在膝盖上,额头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仍然有鲜血纱布下映透出来,她眼底烧灼硬生生逼出一片殷红,睫毛被泪水沾湿,一绺一绺,整个人都似乎浸润在水汽中。
宋初哭过。
这个认知让季亦安心口一抽,就仿佛那些泪水,都顺着他的血管灌进了他的心脏。
“宋初。”他又轻声喊了遍她的名字,怕引起她情绪再次激动,没敢靠近。
宋初一点一点抬起头,像慢镜头,盯了他半晌,问:“你进来干嘛。”
她那句话该是冷硬的,可受哭腔影响,染上点平常没有的鼻音,声音还有点抖,甚至有一种亲昵的味道。
“……我来看看你的伤。”
季亦安缓缓关上房门,慢慢走进她,见宋初没什么过激反应才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了。
“纸。”宋初言简意赅。
季亦安从一旁的小矮桌上扯了两张给她。
静谧的空间与夜晚,可以放大所有细微的声响与莫名掀起波澜的情愫。
宋初在抬手擦泪的时候,季亦安看到了她膝盖上也有伤,没流血,但擦开挺严重的,红黑交织的一块,有些小石子陷入皮肉里,还没有取出来,手腕处有一块红,像烫伤,不严重。
“摔了?”
“嗯。”
“在哪摔的?”
“山上。”
“刚才你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情绪不好……是为什么?”
宋初不说话了,只有些倦怠地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伸直受伤的右腿:“帮我处理一下吧。”
跟她平时一个风格,话里没一点拜托别人的意思。
季亦安却松了口气,起身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备用的药物,原本只是放着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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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那条腿白皙纤细,体温很低,像块冰凉光滑的羊脂玉。
现在这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正搁在季亦安大腿上,宋初曲着腿,赤脚踩着他的腿。
宋初动作大胆,季亦安却要小心别摔坏这块玉。
主动权全在宋初。
季亦安看她一眼,眼里隐隐有警告意味。
宋初仿佛瞬间收回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变回了那个女魔头,她耸耸肩,甚至坐了个“请”的动作。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新鲜可口,欢迎品尝”。
季亦安拿起镊子,手心贴合她的脚腕,像一把火煨热一块玉石,他神色丝毫不变,简直严肃过了头。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残留的碎石碎沙,拿棉签沾上酒精,来回消毒三次,又把医疗箱重新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