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可独自在深夜闲逛,也不想看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了。
她受不了他看着她发怒时疑惑的表情,也忍不下他那份冷漠的平静。
在家里,她像南极冰川间的一团小火,耗尽最后热力,也融不化一滴冰。
这样的半夜时分,路上居然还有行人。
在与一个夜跑的年轻女性擦肩后,她带着自己显而易见的坏心情拐向不远处的一家酒店。
开一间安静小房间,她关了手机倒头便睡。
总算只要兜里有钱,上海滩也还有一方可供她安眠之处。
……
……
陈书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没有追出去。
轻轻叹气后,他低头认真叠好她的被罩,走向杂物间将之晾好。
又盯一会儿晾在边上的自己那床被罩,他低头抬臂,食指并中指戳住眉心。
身后客厅的灯光在他金属眼镜框上渡了一层银光。
走到窗边向楼下眺望,梭巡过每个遥远又渺小的路人,没有看到那抹细瘦又倔强的身影。
10分钟后,他转身走回自己书房,拿起手机,皱眉死死盯着。
作者有话说:
【本书每章前5条2分书评,必有红包。】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第3章 是情绪化吗?
睡一觉醒来,陶筝伸长手臂捞过矿泉水瓶,倾身猛灌一口。
呼吸间都是宾馆特有的味道,打散了半醒不醒的舒适慵懒。
开机,时间显示凌晨4点。
恢复信号后,收到2条未读提示:
【陶老师,我们散了。经纪部总监戴乐乐说想跟你聊聊新项目,看看咱们公司有没有能进项目的演员,可以早期就参与进来,更容易入戏。你看看要不要等休假结束后,我来约一下?】
【陶老师,我安全到家了,您也好好休息,晚安~】
来自助理Eve。
不是陈书宇发的,也没有他的关机电话提示。
她忽然开始质疑,自己关机到底是不希望他打扰,还是在逃避他根本不会联络她的事实。
垂眸坐在床上,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攥着矿泉水瓶。
夜半时分是不是人类最脆弱的时刻?
她怎么会产生‘偌大的人类聚居地中,没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关心自己’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
轻嗤一声,她原本想倒回去继续睡,手机却在这时候突如其来唱响,撕裂房间里的静,和那份粘稠的哀怨。
是陈书宇。
“……”深吸一口气,她像一个成年人般冷静的接起电话:
“喂?”
“老婆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在耳边微微震动,摩擦耳膜。
是好听的。
那份他独有的平静柔和,在此刻听来有种安抚人心的温柔力量。
“宾馆。”她答。
“小区斜对面那家‘归’吗?”他问。
“嗯。”
“我来接你,到大厅后打你电话,你再下来……好不好?”他微微迟疑着,还是把声音拉的更缓慢柔和了一分。
他到底也不是石头做的。
陶筝点了点头,又想到他看不到,便轻轻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好像还能听到他声音的回音。
倒回床上,陶筝望着天花板发呆。
电话再响时,她报复性的在床上多躺了好几分钟,才慢条斯理爬起来,将外套搭在臂弯,握着手机下楼。
走出电梯后,她挺直背脊,故意肃着脸孔,摆出高冷姿态。
眼神却悄悄左右瞟,寻找那抹身影。
穿过大堂时,她余光终于扫到他。
将房卡放在柜台上,她转头又望过去——
男人颀长身影立在宾馆门外落地窗前,面朝着凌晨冷清的马路。
陶筝注意到他手垂在身侧,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着裤缝……他内心并不平静。
再看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后脑勺,便觉得他孤零零的。
“走吧。”她走出酒店,站在门口转头唤他。
陈书宇掌心压了压裤缝,这才走过来,“嗯,回家。”
凌晨4点多,两个人沉默并肩。
秋夜风凉,陶筝打了个喷嚏,陈书宇也打了个喷嚏。
……
回到家,暖灯大亮,陶筝换好拖鞋,转头看见储物间里晾的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被罩。
抬头去打量丈夫时,才发现他眼眶泛红。
心一下就软了。
这几个小时她在睡觉,那他是怎么过的呢?虽然没有给她发微信、打电话,但……
表情软下来,她拐进开放式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又温两杯牛奶。
他跟过来。
她从微波炉里拿出温热的牛奶杯,递给他。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默默喝牛奶。
像两个闹了别扭,想和好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小学生。
抬眸盯住他眼睛。
男人也望过来,完全不知道他好奇打量她时,眉毛微微挑起,眼睛红彤彤的,委屈巴巴。
他公司里的人如果看到往日严谨又冷肃的财务部副总,在家时有这样一幅面孔,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
嘴角有笑意想要牵起,她忙死死压住,硬是板起脸孔不露分毫。
他时不时看她两眼,安静喝完奶,乖巧放下杯子。
她探臂捞过空杯,与自己的一起放进洗碗槽。
回头见他还站在那儿看她,之前的气总算消尽了,想开口调侃调侃她不过是离家出走睡了一觉,他干嘛一副老婆不要他了的样子,还哭。
陈书宇却先开了口:
“我刚才看了部很感人的电影,《忠犬八公》,你看过吗?
“要不要一起看?”
“看——”陶筝下意识要回答看过,转念忽然怔住,再看他眼睛,忽然明白他那双桃子眼,跟她离家出走半点关系没有。
她方才发那顿小脾气,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既不影响他在家磨刀,也没影响他周六晚上熬夜看电影。
他既不觉得需要好好反省她为什么发脾气,也没担心这一晚的事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在他眼中,她的行为大概就像小女孩儿没吃到糖的哭闹——不用哄也不用管啦,反正哭一哭她就会好了,然后忘记这块糖。
她的哭,和‘这块糖’,都无伤大雅。
无关紧要。
这层认知令她梗住,有什么东西冲上大脑,又化为乌有。
“那我去开投影,我再陪你看一遍。”他没听出她未尽的话,也察觉不到她的情绪,还以为她是说想看。
陶筝看着男人走到客厅沙发边,开了投影,才干巴巴说:
“不看了,睡觉吧。”
陈书宇也无异议。
躺在床上,她将自己的被子团卷抱住。
15厘米前方,陈书宇面朝上,睡的笔直——
双手交叠覆在小腹上,双腿老实并拢似被束在被子里不能动弹。
秋被边缘压在手臂下,平整没有起伏褶皱。
像殡仪馆棺材里等待亲属瞻仰遗容的尸体。
陶筝原本是个跟男生一起吃面,男生对面馆老板说自己不吃荷包蛋,忘记问她吃不吃。她就会觉得男生自私自利,不尊重她、不关心她,因而生气的人。
可现在呢?
她的吵闹,她的诉求,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被他默认为,是这个家庭里无足轻重的小孩子玩闹的?
她心里阴雨霾霾透不过气,忍不住推了推陈书宇,说:
“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会寂寞,为什么还要娶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