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睡着的,醒来太阳已经照到屋顶,阳光透过墨绿色窗帘穿进房间,将那十几平的房间照得明亮。
光柱从窗户口直打在木地板,尘埃密密麻麻穿梭在光束中。
房子已经很多年,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木头里渗出的潮湿味、木屑味。
郑秀英早上坡了,蒋杰在外婆家,家里依旧只有蒋惜一个人。
睡太久,脑子昏昏沉沉的,蒋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爬起身。
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蒋惜穿上凉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走出卧室。
还没完全清醒,她走到厨房,从碗柜里取牙膏杯,拿起牙刷挤好牙膏一口塞进嘴里,又从桶里舀了杯水慢吞吞地走出门刷牙。
刷完牙,蒋惜习惯性地掀开锅盖,取出郑秀英留的饭菜。
她昨晚蒸了包子,今早的主食就这个。
蒋惜也不挑剔,伸手拿起包子,塞嘴里咬了两口边嚼边看手机。
没任何消息。
蒋惜撇撇嘴,端出电视屋闲置的小八仙桌,在上面叠了根矮凳,连同书包一起抱到竹林。
搁置好板凳,蒋惜一屁股坐好,拉开书包拉链,从里翻出几张卷子,对着空白卷发了会儿呆,蒋惜拿起手机给陈越发消息:[在忙吗?能不能给我讲讲题?]
消息石沉大海,半天没等到回复。
蒋惜叹了口气,掏出笔,抓耳挠腮开始写题。
写到一半,手机传来滴滴声,蒋惜迫不及待丢下笔,拿起手机看消息。
[CY:题目。]
蒋惜盯着那两个字,心跳陡然加快,像弹簧似的,压到最低点又猛地弹到最高处。
那种跌宕起伏的心情让她口干舌燥,整个人像踩在云端,没有半分真实感。
蒋惜咽了咽口水,匆匆忙忙翻开卷子,找到其中一道题,囫囵打字将题目发给他。
[周杰伦的圈外女友:已知函数f(×)=Ig(3+x)+Ig(3-x).(1)求函数f(×)的定义域;(2)判断函数f(×)的奇偶性,并说明理由.]
陈越瞥了瞥对话框置顶的“周杰伦的圈外女友”几个字,沉默地点开蒋惜的□□主页,备注了她的名字。
改完备注,陈越看了看题,询问:“有思路吗?”
蒋惜:……
她连题目都没看懂,有什么思路。
蒋惜舔了舔唇瓣,有些难为情地问:“……必须有思路吗?”
陈越:“……”
蒋惜拧眉,打下一行字:“我有种穿越感……那就是,它可能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它。”
蒋惜意识到陈越的无语,礼貌问:“其实有时候结果不重要,过程才美好,对吗?”
陈越差点气笑,他勾了勾嘴角,冷不丁问:“那你做题的过程美好吗?”
蒋惜:“……大可不必这么直白地揭穿我。”
陈越:“先读题。”
蒋惜满头雾水:“?”
陈越:“做题不用读题?”
蒋惜:“读读读!马上读!”
蒋惜刚读完题,陈越就发了张图片过来。上面写了公式,以及详细的解题思路。
怕蒋惜看不懂,陈越还特别标注了重点。
蒋惜保存好图片,认真看他提供的解题思路。
陈越字迹很好看,笔锋锋利流畅,既整洁又有自己的风格。
蒋惜看到一半,陈越发了条消息过来——
[看完有不懂的问我。]
蒋惜:有好几个地方不太懂。
陈越:哪?
蒋惜:这个为什么是设置……
陈越:公式。
蒋惜:这个公式为什么是这样?我还是不太明白……
陈越:就这么规定的。你照着用就行。
蒋惜:哦,好吧。还有这个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
陈越讲到第三遍,突然问:“你上回数学多少分?”
蒋惜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回:“46。”
所以,他以为是查漏补缺,其实是女娲补天?
陈越扯了扯嘴角,按住语音筒,慢悠悠开腔:“你有想过放弃吗?”
第7章 土狗进城
陈越的声音像薄荷,嚼着清凉爽口,声线也干净清晰,尾音里还裹了丝慵懒的笑意,像冬日的阳光,晒得人骨头都酥了。
蒋惜听到那句三秒时长的语音,整颗心都在颤动。
她重复播了四五遍才捧起手机,歪着脑袋不确定地打出一行字:“陈越……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
蒋惜挺直脊背,握住手机,聚精会神看着屏幕。
几秒后,陈越缓缓打出六个字:[打语音方便吗?]
蒋惜一脸懵,视线盯着那几个字,脸不受控制地升温。
她深呼一口气,重新确认一遍消息,输出两个问号。
[CY:讲题,打字说不清。]
蒋惜瞬间枯萎。
她伸手用力攥住手机,杏眼落在数字磨白的按键,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内冒出的尴尬、窘迫。
空气凝滞片刻,蒋惜甩甩脑袋,大方回:[我手机款式太旧,不能打语音。]
陈越好似没当回事,轻描淡写转移话题:[电话号码。]
蒋惜:[?]
[打电话方便?]
[方便啊。]
[159308915**,我电话。]
蒋惜赶忙存下号码,又匆匆打字回他:[噢好,我进屋拿个耳机,你等我两分钟……]
消息发送成功,蒋惜搁下手机,飞也似地踢开矮凳跑进屋拿耳机。
耳机拿回来,蒋惜急急忙忙插上耳机孔,戴上耳朵,克制好情绪,清咳两声,主动输下号码拨打出去。
等待的过程,蒋惜紧张到不行,整个人晕乎乎的,大脑一片空白,随着语音铃声响起,腿脚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发抖。
刺啦一声,语音被人接听,紧跟着听筒对面传来一道清晰干净的嗓音:“好了?”
蒋惜口干舌燥,她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轻轻嗯了一声。
陈越顿了一下,淡定开腔:“重新读一遍题。”
蒋惜:“啊?”
“读题。”
“哦……好。”
蒋惜拿起卷子,找到刚刚那道题,闭了闭眼睛,声线僵硬地读出题目:“已知函数……”
读完题,陈越问:“必修一的书在吗?”
蒋惜:“在学校……”
“要用吗?我现在去找我发小借。”
“不用,你把草稿纸拿出来,我给你讲思路,你自己写。”
蒋惜摊开草稿纸,握住笔,不大好意思说:“我好了。”
陈越开始讲题,他讲得浅显易懂,又有趣味,蒋惜第一遍有点吃力,后面渐渐跟上陈越的思路。
同种类型的题陈越讲了三道,讲完陈越又出了道题让蒋惜做。
对完答案,陈越问:“你喜欢数学吗?”
蒋惜抿抿嘴,实话实说:“……不太喜欢。”
“蒋惜。”
“嗯?”
“不喜欢也没关系,但是不要轻易放弃。”
蒋惜猛地呆住,她缓缓咬紧嘴唇,又慢慢松开。
重复四五遍后,蒋惜唇齿间轻轻溢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那个下午,晴了快两个月的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蒋惜将桌子搬回屋,提着凳子坐在屋檐,耳朵里听着周杰伦的歌安安静静感受那场大雨。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树叶,落到瓦片,砸落地面,溅出一个接一个的水花。
对面的山渐渐笼罩在水雾里,一眼看去,满是通透的水绿。
雨后空气中的闷热散了大半,蒋惜胳臂溅了几滴雨,她抬手擦干,撑着下巴,目光呆滞地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