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雀一只脚刚迈出门,急忙回头举了一下手,应了声:“在!”
视线撞上,两人同步怔住。静了数秒,转而很默契地相视而笑。
“明天见。”云深说。
童雀扒着门框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应了声:“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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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童雀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都睡不着,转头看着隔在两个房间之间的那堵墙,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实在难以入眠,她索性坐了起来,手伸到小夜灯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开关。
房间忽明忽暗,她的视线无意间掠过翻飞窗帘处,瞥见纱幔外明明灭灭有一点光。
窗户没关严?
童雀按灭了房间内的小夜灯,凝神盯着那一处确认了一遍。
确实有光,看着,像是烟头的一点明火。
云深?
他也还没睡吗?
童雀立马坐直了些,抬手理了理睡乱的发,掀开被子下床。
趿拉着拖鞋行至窗前,她抬手的动作稍顿,脑速飞旋。
要是他问起这么晚了还不睡,该怎么回应?
总不能说是在想着他吧?
不行不行!
想什么呢?绝对不行!
就说是做了噩梦开窗透口气好了。
这个理由听着比较合理。
简短思考后,童雀把手伸向了窗帘。
开窗望天,动作静止了两秒,转而非常“自然”地发现了隔壁阳台上坐着的云深。“哎”了一声,说:“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云深转头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手捻灭烟。
四下寂寥,天黑前下了场不算大的雨,气压低。天际暗沉沉的,半点星光都没能漏出来。
他不说话,气氛愈显沉闷。
童雀抬手撩了撩发,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问:“怎么还没睡?是伤口疼吗?”
“不是。”云深往后仰了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叹了口气,说:“做了个噩梦,出来透口气。”
“……”嗯?怎么把她的借口提前用上了?
童雀眨了眨眼,视线低了下去。盯着他拉长的脖线处,一时有些分神,好奇滚动的喉结摸着是怎样的触感?
云深没听见她有回应自己,转头看她,撞见她鬼祟的视线,压着嘴角笑了笑,问:“你呢?怎么还没睡?”
“我……”童雀慢半拍回神,抬眸,看向他含笑的眼。
脑子像是被格式化了,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倾身靠近。伸来手,越过窗,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童雀一秒抬手,指着黑漆漆的天,说:“快看!有流星!”
云深看着她,微微一怔,转而噗呲笑出声。
“……”绝了!
如果可以,童雀此刻有一种想打死自己的冲动。
蔫蔫地收回手,耷拉着脑袋,说:“突然好困,我睡了。”
“啪——”的一声关上窗,拉严窗帘。
对窗呆滞站了数秒,童雀背过身,捶了一下脑门。两手捂住脸,哼哼唧唧了几声。
“真是丢人!”她忍不住吐槽自己。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童雀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走回床边坐下,按开床头的小夜灯,拿起手机。
云混蛋?
童雀抬头往窗户那侧快速瞄了一眼,侧了侧身,颇心虚地点开了新消息。
【谢谢你变着花样逗我笑,真的,很开心。】
像是安抚她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虽然你看着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但是,很好笑。
“……”
童雀自动解读了这段话的另外一层意思,突然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面无表情地丢开手机,噗通一声倒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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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的伤没什么大碍,有随行家庭医生跟进跟出,伤口恢复得很快。
童雀近来格外听话,既不抬杠也不顶嘴,云深只要一喊“痛”,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削水果这样的技能,都被她惊奇点亮了。
童砚对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妹妹向来不怎么放心,特意安排了时间,带着杨蔌蔌一起去云宅拜访。
想着要是妹妹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正好可以当面提点一下。
当然,她愿不愿意听另说。
如果实在相处得不愉快,童砚想着,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妹妹接回去。要真由着她胡闹,这婚事说不定真得搅黄。
去云家的途中童砚拧着眉,支起一根食指顶住杨蔌蔌睡歪的脑袋,一路都在胡思乱想。
只是真到了云家,童砚看着格外温顺听话的童雀,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隐约觉得不太真实,悄悄伸手戳了戳杨蔌蔌的背,童砚看着童雀的方向,悄声问她:“削苹果的那个,真是雀雀?”
“有削苹果的吗?”杨蔌蔌说。
“……”童砚一脸“我果然见了鬼”的表情。
“那分明是在劈苹果好吗?连劈带砍,太暴力了。”杨蔌蔌微眯了眼,附在童砚耳侧悄声道:“更可怕的是,一个敢削,一个还真敢吃。拿着个带皮的苹果核还能高兴成这样,真是服了。”
“别这么说,雀雀这不是……”童砚看了眼干巴巴啃苹果核的云深,忍俊不禁:“算是有进步了,挺好的。”
“哥!”童雀转头看向童砚,一脸热情地举了举手里的水果刀,问他:“你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啊!”
“不用。”童砚担心打击到妹妹的自信心,寻了个自认合适的借口,补充道:“哥哥不爱吃削皮的苹果。”
“……”杨蔌蔌转头看了他一眼。
“蔌蔌呢?”童雀颇得意地说,“我削的苹果,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吃不吃?”
“不吃。”杨蔌蔌冷漠回绝。
童雀“嘁”了一声,说:“没眼光。”
云深笑看着她,放下手里啃不了几口的苹果,把她手里胡乱挥舞的刀抽了出来,说:“小心点,刀口别对着自己。”
童砚盯着气氛融洽的二位看了会儿,觉得诧异,压着声问杨蔌蔌:“不过说来也怪,雀雀在家就没听过我的话,怎么跑这来,这么快就被收服了呢?”
“亲哥哥和情哥哥能一样吗?”杨蔌蔌小声嘀咕了句。
童砚品了品这话的意思,点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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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欣尚会所有过正面交锋后,腾速的法务部先下手为强,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了周贸商行的大公子周炜。
周炜人虽躺在医院,有云泠事后给他张罗,周家也算是应对的及时。
童雀在进警局配合调查前联系了童砚,让他私底下帮着查一下周家和云家对接的那些生意。
进了云家那么久,她明显能感觉出云家内斗得厉害,三房和主事的大房面和心不和已不是一两日的事。观云泠在会所维护周炜的反应,猜测其中多少有些猫腻。
云深为查周家账下的那些生意,连着几晚都在公司熬着。只是他在明,对方又有了防备,要查清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许是业内人士嗅着味了,周贸商行的股价在持续下跌。
童砚这次上云家,除了日常拜访,还带了份重要文件过来。
杨蔌蔌背靠着书房门,转头四顾,在外守着。门落了锁,童砚和云深、童雀在书房依次落座。
“我这个妹妹的机灵劲儿要是用在生意上,肯定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强。”童砚把一个厚实的文件袋递给了云深,“她预感的不假,你那个三叔,确实有问题。”
童雀起身,径直越过云深,替他接过文件。见童砚正看着她,童雀边拆文件袋边解释:“他手伤了,不方便。”
云深微微一笑,似在夸她:“很乖。”
童雀回以一笑,转手把拆开的文件递给他,不忘很细心地给他翻开。
“你俩倒是挺有默契。”童砚说。
云深“嗯”了一声,低下视线浏览手里的文件。
“周贸商行在报账的时候采用的是票货分离的手段,票款和货款不一致。”童砚简述了文件内容,说:“是你三叔动的手脚,当然,他也有分一杯羹。”
“虚开增值税发.票?”童雀哼笑了声,“集团蛀虫果然无处不在,这个罪可不轻。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跑不了了。”
“雀雀。”童砚又拿起了当哥哥的架子,严肃提醒她:“我有没有教过你,谨言慎行,这事是你能胡乱给主意的吗?”
“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童雀很不服气地说。
“没事的,砚哥。”云深护着她,说:“雀雀在我面前,不拘谨才好。”
“教妹无方,让云少见笑了。”童砚无奈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按了按鼻骨,回归正题:“话说回来,这毕竟是云家的事。旁人的意见也仅是参考,要怎么处理,还是由云少你自己决断。”
云深点头:“砚哥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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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砚和杨蔌蔌离开后,云深拿着那份文件在书房静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