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险些失控:“我才把儿子交给你多久?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谢珃喉咙沉重,无从解释,只能央求她快点过来。
在挂断电话后,他就知道,姜眠更恨他了。
当姜眠赶到医院时,谢子奇已被送进急诊室。
急诊室的红灯还亮着,谢珃捂着脸狼狈地坐在走廊长凳上。
他寻声看向姜眠,一个手提包迎面砸来。
谢珃没躲开,头被重重一砸,后脑直接“砰”地撞上墙壁,令他痛到咬牙。
姜眠质问道:“谢珃,你们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谢珃的嘴唇掀了掀,像要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最后他站起身,定定地看向她:“子奇也是我儿子,难道我就舍得对他做什么吗?”
姜眠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会安什么心?”
“姜眠!”谢珃张口结舌,怒声道:“你不能把我想得那样残忍!”
“难道当初把子奇摔得头破血流的人不是你吗?谢珃,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谢珃死死愣住,而姜眠看他的眼神,太恨了,仿佛穿透他每个毛孔,让他的心彻底冰凉。
他深吸着气,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到墙上,额头青筋爆跳。
值班台的护士闻声赶来,赶紧劝两人不要吵闹。
可这两人如今除了争吵,早已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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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灯灭,医生终于摘着口罩走出来。
姜眠快速迎上去,谢珃却异样地瘫在长凳上,纹丝不动,一个姿态,冷漠僵硬。
但他静静听着医生在说孩子太小,吃多吃杂就把肠胃吃出毛病,再加上半夜拉稀受凉,导致脱水发烧。哪怕打了退烧针、降了体温,依旧需要持续输入抗生素。后续如果有低烧,正常反应,但保险起见得住院观察四十八小时,确保不再复烧才能回家。如有反复,就得进一步确认是否是炎症。
医生忍不住再三提醒:“住院期间,家长必须随身照顾。小孩发烧,非同小可。”
姜眠点头说好,全部记住。
护士这时候推着小病床走出来。
谢子奇也已换了身白色小病服,睡着很沉,额头还贴着退烧贴,左手小肉掌扎针缠布,模样非常可怜。
姜眠忍不住伸手抚着他那张汗湿的小脸。
护士朝一旁的谢珃问道:“谢先生,您办好住院手术了吗?”
谢珃在谢子奇被抱进急诊室后是全程懵的,哪记得护士是否提醒过他要办理住院手术等。但不待姜眠开口,他赶紧起身道了句“我去办”就离开。
姜眠皱眉。护士却又催她搭把手,把病床推进403的单人间,连人带垫给挪上床。
近期天气温度差异大,小孩容易生病,所以医院儿童病房供不应求,大多两三张挤一间。能给谢子奇临时腾出个单间,也是因为谢珃缘故。有权有势,真得有些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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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珃即便按照医院精准的导航,走完挂号缴费拿药的流程,依旧煞费功夫。
他好不容易回到病房,东西刚放下,猛然被姜眠拽着袖口往门外推。
谢珃此刻胸前衣衫满是脏臭,他不敢脏了姜眠的手,只能狼狈地背过身,伸出尚算洁净的左手拽着她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子奇吃得高兴而已,我真得不知道还要控制他的食量……”
姜眠抬头看着他:“谢珃,你从未做好准备当爸爸,那就索性别当了,行吗?”
谢珃眸墨深深。
他不敢告诉姜眠就是怕像现在这样。
可是——
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摇头,“不可能!就算我不是你的丈夫,我也永远是谢子奇的爸爸!”
“为什么?”
姜眠冷冷道:“这些年都是我在照顾孩子。你跟你父母就只会享受他最乖最快乐的一面,从来不知道他有多脆弱、多能哭!他不能熬夜、不能喝生水、不能受凉、不能吃多、不能这、不能那……”
“如果你真得愧疚了,那就别跟逗猫逗狗似的,光顾着逗乐孩子而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就赶紧找其他女人结婚生孩子,制造你新的‘丧父’之乐,别再来影响我们母子的生活行吗?”
“姜眠,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你不要再说了。现在时间太晚了,你先陪着子奇休息。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回来找你们。”谢珃快速、颤抖地止住她的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逃走。
他如今面对姜眠已是艰难,可亲口从姜眠听见她让自己找其他女人结婚生孩子?
谢珃咬着唇,根本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居然这样说?她说得轻而易举,说得他再也不值了。
第59章
谢珃回到谢宅。
谢父谢母都还在客厅等着。
谢珃赶时间就先说了一句“没事”, 再等他沐浴换衣再下楼,大厅已是静寂无人。
全都回房歇息了,没有人再等他,更没有人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陡然意识到什么的谢珃, 紧紧攥起被自己砸伤的右掌, 就只剩姜眠陪在医院——所以五年来都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谢珃喉咙生疼, 繁乱的情绪也随着这个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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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医院。
姜眠依旧维持着他离开的动作, 坐在床头。只是手中多了个测温器跟纸笔, 每隔半小时就用来记录谢子奇的体温。为防疏漏,她还将手机放在贴身口袋, 调至每隔半小时就无声震动。
谢珃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递到她面前。
他没有忘记姜眠最爱喝的东西, 但她动也不动。
他只好捡了病房另一张凳子陪坐, 哪怕姜眠再如何用力推搡,都死赖在病房里。
姜眠半愠怒半脱力地盯着他, 谢珃又递上豆浆,看着她终于肯接过, 却又是将整杯泼回……
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把狼藉的脸, 伸手提起旁边顺带的衣物袋,走进病房配套的洗手间, 显然也预料到这种最坏的结果了。
谢珃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平下心。
等再出来时, 房间除了姜眠坐着的那张凳子,其余闲凳全被清空。
姜眠依旧冷冷看着他。
然而,谢珃掐准她不敢在病房争吵的缘故, 直接盘腿坐地。
他看着姜眠别无选择, 只能回过头每隔半小时就按掉震动的手机去记录数据, 再看着她四五次后,头渐渐往床沿低。
……
谢珃迟疑地伸出手。
可姜眠猛然间又抬头,强打精神坐好,实在撑不住就走进洗手间。
秋末季节,挺冷的,她直接用冷水泼脸。
谢珃拧眉听着洗手间的水流声,视线慢慢移向医院床头柜配有的热水壶,手伸进装有小瓶安眠药的口袋。那是医生替他近期失眠所配的药,已将副作用降到最低。
他聆听洗手间动静,悄然起身,直接往热水壶里倒了几颗就离开。然后在外面兜转一圈,掐算好时间,提着一张行军床回来。
此时的姜眠已睡倒在床沿边,半杯水倒地,只有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嗡嗡震动,被他伸手拿开。
谢珃将行军床横摆床头,伸手拂开姜眠脸上发丝,仔仔细细地,目光一寸一寸掠过那熟悉的双唇、鼻翼、眉弓……把她轻轻放上去。
因为药性作用,姜眠睡得很沉。
待她意识逐渐清醒,猛然坐起,天已大亮。
姜眠赶紧扭头寻找谢子奇,发现他还睡着。病房内唯有谢珃正拿笔,在唰唰地记录孩子的体温情况。听见声响,他头也不抬:“放心,子奇从昨晚到现在的温度很正常,连低烧都没有。”
“为什么我会睡着?”姜眠再困再累也不至于在谢子奇生病时嗜睡。
谢珃轻描淡写道:“不知道。但护士送了张床来,你既然睡了就索性躺着,我一个人也能看床。”
姜眠迅速下床寻手机。
谢珃呼吸一滞,目光一紧,手指一颤。
姜眠检查自己的手机的确是每隔半小时就震动,但从昨晚到现在是被人为一次一次地关闭。
谢珃赶紧道:“你睡得不省人事,我总不能任由它嗡嗡震个不停吧?我也不知道你手机密码,除了按停还能怎样?”因为姜眠不知出于何故,手机仅设置密码输入,绝无人脸识别跟指纹识别。
姜眠没说一句话,迅速走进洗手间,将门上锁,呆了许久。
她在提防他。
她不再信任他。
她没将他当好人看待。
看懂这一切的谢珃,紧紧抿了下唇。
姜眠在检查自己身上并无异样后,快速梳洗走出来。
但她仍有疑问,目光逡巡一周,最终放在昨晚那个热水壶上。
她走去拿水壶,眼角余光瞟见无动于衷的谢珃,仍将水壶带出病房去找医生化验。
尽管谢珃已谨慎到更换水壶、收拾水杯跟擦地等地步,但仍一声”咔嚓”,不自觉间已将手中笔给拗断!他自嘲一笑。
“……妈妈。”小病床上的人咕哝道,似醒未醒并乱翻身。
谢珃回神,唯恐儿子触到那缠着输液针的手,赶紧轻轻摁住。
谢子奇胡乱地蹬着四肢,迷迷糊糊地睁眼,乍然入目的人是谢珃,就反射性地伸手要抱抱。
谢珃愣了下,迫不及待伸手将他捞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肩膀哄道。
谢子奇起初尚乖巧,但隔了会,意识清醒,想起跟谢珃“有仇”,就开始推拒他哭着要妈妈。
谢珃很快哄不住,而生病中的孩子情绪起伏又大,将原本淡忘的事全翻出来,又难受又委屈:“爸爸答应陪我的,可你骗人!你还打我,你还打妈妈……”
这件事永远是谢珃心里过不去的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