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摇不是个爱撒谎的孩子,在程老师这里的信誉还是比较高的,程老师知道季星摇没多少朋友一向独来独往的,觉得她要是真的有一个朋友当然是好事情,但前提真的只是朋友。
程老师不放心叮嘱了季星摇几句,让她好好学习,好好跳舞,不要早恋。
季星摇连连点头,乖巧得很。
程老师见她如此乖巧懂事,才放了心,就此揭过这件事。
这件事在程老师心里揭过了,可在季星摇心底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是个好孩子,一直很听老师的话,在别的同学都开始偷看并沉迷言情小说的年纪,季星摇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还是一片白纸,她知道早恋和谈恋爱,但是从来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过,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早恋,更不知道早恋是什么感觉。
季星摇年纪小,还没有开窍,从来没有把早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可是自从程老师把她叫去问过之后,季星摇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把早恋这个词汇与自己,与少年联系在一起。
少年时的绮思总是朦胧青涩的,季星摇胡思乱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也没弄清楚,于是日子照常过,与少年也如从前一般相处。
只是闲暇想到少年的时候,总忍不住露出笑容,认识他,是她少年时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只是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那天下午,少年与她约定了时间来找她,可是过去了半个小时,仍旧不见他的身影,季星摇就有些着急。
少年总是准时的,每次都会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于是显得这次迟到特别反常。
季星摇想起少年手上身上的细小伤痕和淤痕,有些担心,她觉得少年有事情瞒着她,季星摇只怕他被那群混混盯上了。
季星摇想到这里,舞也练不下去了,她背上书包跑出学校,去少年常去的网吧和居住的旅馆附近找他。
赶到网吧附近的时候,季星摇真的被吓坏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人满身是伤正疼得挣扎□□,他们身上脸上不只有淤青,还有血迹,地上有破碎的木棍和血痕,一看刚才就经过了一场混战,季星摇胆战心惊地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少年,她的心放下一半,可她走了没多远,就在地方发现了一个星星钥匙扣。
季星摇猛地僵住了,那个钥匙扣是昨天她送给少年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星摇捡起钥匙扣,心中害怕极了,刚才那群人打成那副样子,那少年会不会有事?
季星摇心中焦急万分,顺着钥匙扣遗落的地方,往那个方向一个最窄小的巷子里寻去。
冬天天黑的早,这会天色早就沉了下来,小巷里没有路灯,光线很昏暗,季星摇胆子小,从前一直不敢走这里,可是现在她心里满是对少年的担忧,丝毫害怕的情绪也感觉不到,她往小巷子里面走去,仔细注意着路边的情况生怕会错过少年的身影。
季星摇走了没有多远,就听到了前方传来打斗的声音,季星摇心猛地跳了下,她在心里祈祷前面打架的千万不要是少年。
季星摇放轻脚步贴着阴影走过去,路过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时,见地上零散的躺着几个被喝空了的啤酒瓶,季星摇脚步一顿,想了想,拿起了一个啤酒双手握在手里用以防身。
前方打斗很激烈,季星摇很害怕,可她更担心贺骁。
当季星摇小心翼翼地走近了,能看清面前的情况了的时候,季星摇的瞳孔骤然缩小。
一个黄头发的小混混正拿着一个棒球棍殴打贺骁。贺骁脸上很多伤,狼狈不已,体力不支,手上又没有武器,落了下风。
季星摇眼睁睁地看着黄毛用棒球棍狠狠打在贺骁的背上,少年被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疼得面色惨白,一时都起不来。
季星摇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了下,疼得厉害。
这时黄毛露出狠厉的笑,他高高地举起了棒球棍,就要对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挥下。
那一刻,季星摇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等季星摇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玻璃瓶子已经碎了,黄毛捂着出血的脑袋倒在了地上,而还贺骁正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她。
季星摇看看手中已经碎掉的玻璃瓶,再看看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黄毛,巨大的慌张让她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瓶子,眼泪夺眶而出,她...杀人了?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她,她无助地站在那里,像是坠入沼泽的旅人一般绝望,脑海里更是不断重复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就在季星摇即将崩溃的前一秒,前一刻还满眼震惊的少年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他满身是伤,疼得几乎站不直腰,他用那只血迹斑斑的手从季星摇手中拿过剩下的那半截破碎的酒瓶。
“别怕,”少年轻声说。
泪水朦胧了季星摇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少年究竟是用怎样的表情做出那样的决定,他用衣服将那半截酒瓶擦拭了一遍,然后握在了手里,将自己的指纹留在了凶器上。
“别怕,”少年嘴里重复着别怕,把季星摇揽进怀里,“这不关你的事,你今天晚上没有来过这里。”
季星摇无法形容那一刻少年的这番举动带给她的震撼,她只觉得那一瞬间她的心都被击溃了,她是一个孤儿,平安长到这么大,遇到过很多好人,也接受过很多的善意,可是像少年这样对她这么好的人,她只遇到过这一个,可能这辈子也只有这一个。
季星摇紧紧抱住少年放声大哭,她哭得说不上话,只一个劲地摇着头,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只是不想他出事。
后来,她记得不太清了,可能当时受惊太过,脑子混沌了,只是记得黄毛没死,虚惊一场,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
贺骁在警察和救护车来之前给谁打了个电话,之后贺骁让她藏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季星摇躲着围观的人群后面,不敢哭,她记得贺骁的话,他不让她哭,也不让她去找他,他说他会来找她。
季星摇神思不属地等了三天没有等到贺骁,只等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说,是贺骁让他来的,告诉她贺骁没事,他的家人帮他摆平了事情,但是他原本就是离家出走,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家人很生气,把他抓了回去,要把他送去国外念书。
季星摇愣住了,她没想到贺骁这就离开她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她问男人贺骁的住处,联系方式,男人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之后男人就开着一辆吉普车走了。
季星摇失魂落魄,仿佛魂也跟着那辆吉普车走了。
浑浑噩噩回到福利院里自己的房间,已经是一脸泪,等坐在学习桌上,看着作业本上的一串数字,季星摇突然又想起,对了她有贺骁的电话号码,是贺骁一直在这里用的那个手机的电话号码。
季星摇想到这个,什么也顾不得了,跑到楼下去保育阿姨办公室里找电话。
电话拨出去,季星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她心说,赶紧接,赶紧接,直到冰冷的机械音穿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后来,季星摇记得自己给那个电话号码打了无数次,始终没有被接通,从一开始的关机,到后来的欠费再到空号,季星摇的心从艰难的等待中慢慢死去。
她时常想起贺骁,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在夜里偷偷流泪,那段时间真的非常难过,她以为自己这样的反应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可随着她对贺骁的思念像酒越酿越淳,甚至成为埋在心底的执念和遗憾时,季星摇才慢慢明白,原来不只是朋友。
只是她当时不明白而已。
第40章 二合一
季星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周重巍和周时峥都守在她的病房前一脸担忧模样,季星摇醒来也是一阵后怕,一面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不小心才会连累爸爸哥哥跟他一起担惊受怕,心中有些愧疚,“爸爸...”
周重巍脸色不是很好,看来吓得不轻,大手拍了拍季星摇的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恶不恶心?”
季星摇忍着泪摇摇头,“对不起爸爸...”
季星摇懂事的模样让周重巍更心疼了,他把季星摇揽进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季星摇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爸爸温暖的大手和温柔的语气让季星摇的后怕汹涌反扑,季星摇再也忍不住扑进周重巍的的怀里哭了一会儿。
等情绪稳定了,医生又来检查季星摇的情况。
做了简单的检查,医生道:“没什么大问题了,注意休息。”
周时峥送医生出去,顺便询问一些注意事项。
房间里周重巍陪着季星摇说着话,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了,季星摇还以为是周时峥回来了,可是门打开后,走出来的却是贺骁。
季星摇一见到贺骁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自从宴会之后,季星摇连续几天都没有理会贺骁,贺骁多次上门却没有见到季星摇,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季星摇不见他,也不跟他说,他也无从得知,心中焦虑不已,一脸几天周身都弥漫着低气压。
贺骁沉默地站在门口,视线盯着季星摇,那沉甸甸的眼神像是会说话,像是在关心季星摇,又像是请求季星摇理一理他。
周重巍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这些天季星摇与贺骁的状态他也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有问题了就要去解决,两个孩子需要好好沟通沟通。
周重巍就借口接电话出去了,把空间留个两人。
贺骁状态其实不太好,他身上那种张扬锋锐的精气神可见的萎靡了一些,暗淡又委屈的模样,他慢慢走到季星摇面前,低声道:“还好吗?”
季星摇没有看他,始终垂着眸子,闻言鼻子一酸,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怎么,怎么,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季星摇低着头不说话,轻轻嗯了声。
贺骁:“那个渣男没有对你做什么,别怕。”
季星摇点了点头,没说话。
贺骁:“你今天去找他干什么?”
季星摇过了会才用很轻的声道:“做个了断。”
贺骁见季星摇始终不抬头看他,觉得不对劲,弯腰看过去的时候才发信季星摇在偷偷掉眼泪。
贺骁瞳孔一缩,伸手去擦季星摇的眼泪,“哭什么?那个渣男不值得你流眼泪。”
季星摇偏头躲开了贺骁的手,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哭得说不出话。
贺骁动作一僵,怎么了...
季星摇自己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呼吸才说得出话,“你不是我男朋友。”
明明是用软糯的哭音说出的话,可比刀子还尖锐,直直地刺入了贺骁的心口。
季星摇:“我都想起来了。”
贺骁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竟然是平静的,或许这一幕,在他的预想里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于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竟然只有松了一口气的平静。
“对不起,”贺骁没有否认。
贺骁平静的反应让季星摇更难过了,她其实弄不清贺骁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初没有亲自告别就离开,她只从那个并不温和的男人口中听说他去了国外读书的消息,从此就再无音讯,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季星摇都以为那段对于自己来说无比美好的经历对少年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大概只有她才会傻傻地一直忘不掉。
他是富家少爷,她是一个孤女,他在国外读书,她在底层苦苦挣扎,除了那段萍水相逢的经历,他们的人生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后来他回家了,于是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就算她惦记又有什么用呢?茫茫人海,她去哪里找他呢?
可是人总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于是她带着那一点点或许能够再与他相逢的希冀走过了七年,以至于记忆都淡了,少年的面目都模糊了,她还是没有再遇见少年。
她想,或许缘分就这么断了吧,不要在执着了,除了失望,她不会再得到其他结果的。可没想到三年后,他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叫得出她的名字,仿佛中间从来没有相隔那么多的时间。
她应该欣喜的,可是她忘了他的名字,他也对他撒了谎,他为什么谎称她的男朋友,是因为看她可怜想要照顾她吗?
如果因为可怜她的名义撒谎是她男朋友,那么会不会再以维护谎言的原因谎称爱她?
他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刻,对她悉心照料,带着她走出泥潭,处处维护她,帮助她,哪怕撒了谎也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她该感谢他的。
可是季星摇却没有办法接受。
如果一个人为了帮助她撒谎说爱她,她却当了真,不可自拔地再一次爱上他,那就太可悲了。
季星摇没有办法面对贺骁,爱上谎言的她像是一个笑话,可是季星摇又不能去责怪贺骁,于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骁。
哪怕这一刻,季星摇对贺骁坦白她恢复了记忆,她心里仍然紧张又害怕,她生怕贺骁笑着说:对不起,之前为了照顾你,谎称是你男朋友,现在你恢复记忆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可是不然呢,不然贺骁还会说什么呢?季星摇缩成一团,只想逃避,不愿去面对残酷的事实。
“对不起,我撒谎了,”贺骁平静道:“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么做。”
季星摇一下子愣住了,他说什么?
贺骁:“如果你生气,我向你道歉,但是请不要躲着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