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然似笑非笑,又往后翻了翻,是些水彩花卉,色彩鲜艳,视觉上很抓人。
“细节还可以更丰富,”他点评道,“画面的平衡感还有很大进步空间,但色彩上很有灵气有天赋。”
燕回气咻咻一把夺过:“我不接受批评的,我只接受赞美!”她歪着脑袋,“你一个焊电线的,还想指导我?”
“谁告诉你我是焊电线的了?”湛清然笑着掐了她一把,燕回咯咯直笑,乱躲一气,“你就是,你就是停电时爬电线杆的!”
“看来你对我专业误解很大,我给你科普科普?”他轻而易举捉住她,把人往怀里带,低头吻她。
画本掉落,某人的唇香甜诱人,湛清然的手不觉滑向她裙底,来回爱抚光滑洁白的肌肤。
她学过舞蹈,柔韧性非常好,懂得在他情动时配合出更合适的姿势。
从膝盖再往上,湛清然一边吻她一边极富技巧地揉弄她,燕回身体猛地挺了下,她去按他手,喘息断续:“别,别……”
“别什么?”湛清然低笑,“宝宝,你湿透了。”
燕回瞳孔一缩,她睁大了眼:“你喊我什么?”
完全无意识的一个称呼,湛清然微怔,长睫一垂,又低低笑:“喊你宝宝。”
燕回觉得心尖都在发颤,她想尖叫,为这个无比亲昵的新称呼,她身体变得更热,也更软,完全陷在他身下:“你再喊我,要喊很多声才行。”
湛清然满足了她一切需要,以及幻想。
直到很重的心跳声,回复正常,燕回躺他怀里,黏黏地问:“你最近忙吗?”
“嗯,比较忙。”湛清然手指停在她脸蛋上,轻轻摩挲着,“怎么了?有事?”
燕回犹豫几秒,说:“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你说,对吧?”
湛清然一笑,亲亲她发心:“当然。”
“我弟弟要来玩儿,”她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带他就行了,就是,跟你说下,他很烦人。”
湛清然说:“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提的,就是见你父母的事,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陪你回去一趟?至于你弟弟,欢迎他来玩儿。”
燕回本来想问他,你这两天能不能陪我回去一趟,听到这,她觉得什么都不必提了,她重重亲了下湛清然:“你真好,小湛老师,我好爱你。”
她时不时搞这种突袭式告白,我爱你这三个字,总是说得不那么庄重,跟闹着玩儿似的。
“那个,我先回去接他,他没出过远门。”
湛清然看着燕回这张笑脸,轻轻颔首,最终没跟她提要去探望代慧颖的事情。
第42章 出发前,孙见东联系燕回……
出发前,孙见东联系燕回,说某宝上一个小众品牌看中了她,问她有没有合作意愿。
最近找上门的品牌方非常多,内衣、运动风、电商、车展什么都有,孙见东简直化身燕回经纪人,很多人问他,你哪次哪次拍的那姑娘是谁,他便趁机把燕回推出去,跟她玩笑,我做你经纪人得了。
燕回对靠脸吃饭这种事不抵触,她就是好看,360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这叫老天爷赏饭吃,饭都喂到你嘴边了,你还不吃,那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很多品牌也倾向于new face,孙见东是当下很受欢迎的摄影师,信息灵敏,一直在劝燕回可以野心更大些。
燕回的野心,因为结婚打了个折扣,她不是太想出风头,这个年纪,要说一点虚荣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是实打实的钱。湛清然的工作还有他父母的身份,是影响她野心的最重要因素。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以前可以做到无视别人的评价,但现在不行,至少不能再搞得一身狼藉。
最踏实的,还是将来搞出自己的品牌,搞出实际成绩,而不是只吃这几年青春饭,但青春饭的钱,也不是不能考虑嘛,毕竟自己还没赚到几辈子的钱。这年头,又勤奋又聪明的人不少,但又勤奋又聪明还特别貌美的,那就少了……燕回坐在靠窗的位置瞧着外头一闪而过的绿意,若有所思。
她打开电脑,浏览了孙见东刚提的这家店铺主页,看了看衣服风格,当然,是她可以驾驭的,就没有她驾驭不了的风格。
燕回很快跟孙见东回话,说两天后回来就可以见个面聊下拍摄方案。
孙见东那边挺高兴,说现在几个小众品牌方都特别喜欢你,你要抓住机会。
燕回撇嘴,回复他:我是仙女,没听说过谁不喜欢仙女的。
发完这句,恶劣地一笑,转头就给湛清然发了条信息:小湛老师,小湛老师,你想没想我?
当然是很久都没回复,燕回心想,行吧,我原谅你忙。
和谐号进站时,没人来接她,燕回拉着行李箱打了个车,回到家中。
她家住的小区很高档,因为不怎么回来,保安见她面生,还多问了几句。
家里只有燕天宇,正窝在客厅沙发打游戏,燕回进来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爸跟妈呢?去店里了?”燕回环顾一圈,光洁的地板能映出人影来。
燕天宇吓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燕回没事先打招呼,直接回的家。
“来接你,你不是要去大城市玩儿吗?”
男生瞪大了眼:“你来接我?我跟你一块儿走?”
“对。”
“你神经病吧,我才不想跟你一起坐车,你们女人事最多了,你们都不要管我,我自己出去玩儿。”燕天宇一脸的不耐烦,“烦不烦啊,多管闲事。”
燕回帮杂志社运营着微博,什么评论都见识过,所以,对弟弟这种小屁孩的几句牢骚话根本毫无感觉,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以为我想带你?”
燕天宇眉头一拧:“那正好,反正我不跟你一起。”
“妈不放心你,这样,到时我们一起走,我给你订酒店,你带着钱想去哪里浪就去哪里浪,你当我稀罕管你呢。”燕回翻他个白眼,懒得理会,把箱子拎上楼。
以前,每每放暑假,妈多忙总会抽空带弟弟去旅行,说老师说的,多出门能长见识,燕回不知道燕天宇长没长见识,到处打卡,除了留下一堆傻笑比耶照片,钱是花了不少。
母亲一直唠叨,把她养瞎了,老二一定得好好教育。
燕回想到这,默默打开了柜子找晚上睡觉用的毯子之类,一开门,发现乱糟糟一堆,明显被人动过,她扭头跑下楼,站楼梯那,问弟弟:
“谁动我卧室了吗?”
燕天宇头都没抬:“不知道。”
父母回来时,燕回已经把柜子里的东西洗了一遍,阳台挂满。
见燕回在,都是一惊。
“你作死啊,这个被子那么贵,谁让你给我丢洗衣机乱搅的?”妈妈大呼小叫跑阳台上教育燕回,家里条件富裕,但因为夫妻俩白手起家,因此消费观念极其矛盾,她可以招摇戴着大金镯子穿皮草在外人面前炫耀,可在家里,一个垃圾搞坏了也会把孩子骂半天。
燕回无所谓地说:“是不是有人睡我的床了?盖我的被子了?”
妈妈闻言顿时发火:“怎么啦?你表姨一家来玩儿,那姑娘睡了两晚怎么啦?”
燕回耐着性子:“那么多房间,为什么偏偏睡我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房间,更不喜欢床铺随便被人家睡。”
“我要给你气死,你回来干什么?一回来要把人气死,你一年到两头能在家住个几天?还你的房间你的房间,你从小就这副讨人厌的德性,什么你的房间?这个家都是我跟你爸爸挣下来的,哪里有你的房间?从小到大,动不动张嘴要钱,现在翅膀硬了,更会找事,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家里你弟弟就要把我磨死了,你回来添什么乱?家里不能睡你去住宾馆好了,我看你本事不大,毛病怪多!”
妈妈越说越激动,随后,把陈年往事又都翻出来罗列一遍,事无巨细,密密麻麻,燕回听得脑壳疼,她一言不发,快速跑下楼,身后妈妈追着要把话骂完。
那种熟悉的鸡飞狗跳,令人窒息。
燕回很后悔,她应该直接住酒店的,不知道自己犯什么浑,居然回家。爸妈俩个都是特别好面子的人,这个面子,只对外人,不对家人,小时候家里来客人,带了小孩子,看中燕回的玩具,她就是再不想给,也得在妈妈的强逼威胁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出去,这种感觉特别糟糕,不给就是不懂事,不给就是自私,久而久之,燕回的逆反心理越来越重,稍微长大些,脱离父母的管控,她就变成了一种爱谁谁的心态,脸皮特别厚,随你怎么说,只要我自己高兴就行。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都不要吵了。”爸爸在客厅站着,满脸阴沉,瞄见燕天宇只顾打游戏,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熟视无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只能忍着,毕竟,儿子刚离家出走回来,新闻上又动辄有什么中学生遭了家长一巴掌就跳楼之类的事。
再看看燕回,不伦不类,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打扮,小皮短裙,也不怕将来得关节炎,还露腰,这都入秋的季节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中年男人看着这样一双儿女,有种莫名无力感,他谁都管不住。
“你看看你,你这……”爸爸刚开口,意识到女儿毕竟早已成年,叹口气,说,“天凉了,这腿在外面露着以后老了有罪受。”
燕回没顶嘴,她眨眨眼,说:“我以后注意,爸。”
家里总是乱七八糟的,好像,已经很久都没好声好气交流过了,爸爸一愣,转口说:“你怎么突然跑回家了?”
燕回看了眼弟弟,说:“不是天宇想出去散心吗?我来接他,他没单独出过门,我怕你跟妈不放心。”
父女之间总算心平气和沟通了两句。
厨房保姆在做饭,妈妈过去交代些琐事,燕回隐约听见,只觉压抑,生活好像只剩了一堆鸡零狗碎。
饭桌上,燕天宇边吃边玩手机,又惹来一顿骂,他把筷子一摔彻底不吃了,拿着手机上楼,砰的一声,把自己锁进了卧室。
燕回看看父母无能为力的神色,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她潦草吃完,问爸爸知不知道方伯伯葬在哪个陵园,她想去看看。
爸爸提出要送她过去,她婉拒,爸爸便没强求。
陵园价格年年涨,大家玩笑死都死不起,燕回打车过去的,一路上,她格外沉默,司机几次想和她搭话,她都懒得敷衍。
整个陵园一派肃穆,又很幽静,偶尔能见到飞鸟迅速一掠,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燕回小时候参加葬礼,跟着大人去吃席,只觉得热闹,现如今,生活最大的乐趣是爱美和赚钱,她几乎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有点深度的生命主题,想了也没用,还能不死怎么着?及时行乐,想干嘛干嘛,这是她的价值观。
她抱了束菊花,自己挑的,让店员包装好,哪怕是给人来扫墓也要讲究颜色搭配错落有致,燕回觉得,这是她对方伯伯的一种尊重,她挺认真。
墓碑前,放着已经蔫了的鲜花,看样子,距离上次有人探望他有段时间了。燕回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挤出个笑。
四周空荡荡的,鸟鸣清晰,燕回很少一个人呆这么僻静的环境,她轻轻说:“方伯伯,虽然您不见得还记得我,但我一直记得您,您一路走好。”
屁话都是,方伯伯肯定不想走,燕回顿时觉得这种话根本狗屁不通,一个压根不想死,本来活得好好的人,怎么会一路走好?要走,也只能是走得一点都不甘心,却毫无办法。
燕回想到这,心就酸了。她莫名其妙想起敦煌的壁画,还有石窟里的塑像,人么,就这么一回事,说死就死了,谁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爱恨情仇最后统统化作佛像嘴角一抹虚浮的笑,浮生如寄。
但是吧,人的这一生总是要被形形色色的访客充满,有的人,你未必欢迎,比如王伟那种龌龊小人,你得忍,你得让他赶紧滚。而有的人,像方伯伯,你却想留也留不住,这种事,不管你愿意与否,都在静静发生着。
燕回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她觉得,她更得好好爱这个世界,她看青松顺眼,干净的大理石面顺眼,天空飘的那朵云顺眼,连草丛里的一只小蚂蚱,都怕无心踩伤了它。
活着可真好,这就是她最后的想法了。
“方伯伯,我得走了。”燕回喃喃自语,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精心搭配的菊花,觉得很美,生机勃勃。菊花不久后也要枯萎,但没关系,它美过。
回到家中,燕回没再跟妈妈起争执,她说什么,她都当耳旁风那样听着,偶尔回来一次,她想骂就骂吧。
只在家住了一夜,燕回很少有睡眠不好的时候,但每次回家,都睡的不是那么顺。
燕天宇坚持不跟她一起坐高铁,燕回看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冷淡地说:
“那也好,你自己买票订酒店,你不是想证明自己行吗?”
燕天宇一脸不屑:“妈说你高一暑假就自己跑出去玩儿的,我一样行。”
燕回现在回想,自己父母真是心大,即使她不懂事,妈妈居然放心自己就那么拿着钱跟同学一道跑出去玩儿,也不怎么管,那是平安回来了,要是出事了呢?
大概也会伤心吧,短暂地伤心一下,然后,再生个孩子。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无可取代的,对父母来说是,那对于外人来说,那就更是了。她蓦地想到湛清然,觉得想太多会累,索性作罢。
姐弟俩到底还是坐了同一班次的车,父母送两人去车站,千嘱咐万叮咛,燕天宇吊儿郎当一脸的满不在乎,只觉得烦。
燕回在车上不忘忙工作,选图弄了一路,燕天宇时不时瞥来两眼,惊奇发现,他不学无术的姐姐,居然还有一脸认真的时候。
“老姐,你看我怎么样,能不能当模特?”燕天宇跟时下很多男高中生一样,动辄长到一米八几,但相貌平平,不像燕回遗传的全是优点,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