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哪儿?”
“法学院。”
“这里这里呢?”
“建筑学院,对面是经管。”
胡子明见燕回好像很感兴趣,又有点纳闷:湛老师没带她来过学校啊?
燕回已经岔开话,笑嘻嘻问:“刚才过去的同学,都是状元吧?”
胡子明委婉说:“你眼前这三个都是呢。”
那种含蓄的小骄傲,燕回听出来了,她哈哈一阵,内心虽然毫无波澜,但嘴上虚伪地象征性奉承两句,说:“好厉害哦。”
美丽的姑娘,矫揉造作起来都是赏心悦目的。
“不厉害,绩点为王。”胡子明又开始谦虚,燕回这种学渣懂什么绩点为王,哪里会理解他们早起六点就去占高数的座,碰到热门老师前一天晚上就得顺手贴条放书占座,课设论文要求三千字,个个都往万字拼……她一脸无知者无畏地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哎呀,说点我能听懂的吧。”
听得懂的,胡子明思考片刻,小声问她:“湛老师在?”
他心里有点嘀咕,照理说,学校的实验室有严格要求,无关人员不能随便进,尤其是化院那种。胡子明琢磨着湛清然也不是那种无视规矩的人,所以先问清楚为妙。
燕回完全是一时兴起,湛清然这会儿在哪她都不知道,一个半小时前,她曾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不回家吃饭了,然后对方就没了音信。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清楚这个深爱的男人,是搞什么名堂的。
“我不知道他在不在,随便看看呗。”燕回轻松说道,身后那两个男生高声问,“嗨,到底往哪边儿去啊?你俩倒是给个准话?”
胡子明没空搭理他俩,一脸的意外:“我以为,你知道湛老师在呢。”他把学校的规定跟燕回简单一提,燕回“哦”了声,说,“我本来也没打算进去看,就从外头瞧瞧得了。”
车闸一刹,燕回脚撑在地上,她嫌风吹得头发撩眼发痒,从包里翻出条发带,随意一绑,那动作落在几个男生眼里竟也格外美好,美好的姑娘,美好的初秋的夜,灯光都温柔。
人生就应该浪费在这份美好上啊,男生们想。
“你俩到底打算去哪儿呢?”瘦高个问。
“附近随便转悠转悠。”胡子明看看燕回,燕回回敬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表示她懂。
办公室灯火通明,湛清然在忙,他负责一个研究生的课程设计,普普通通的课设报告,学生搞出十几页,核心内容也就那么几页就说得清楚。
他不得不再度重申,发到群里:我不按字数厚度给分,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话虽如此,每个人都怕别人写多了,而自己写的少,导致这种无意义竞争十分无聊。
手机上的信息,是在燕回一行人晃荡到这附近时,他才看到。
叶琛说,你家属跟一群男生在学校里玩儿,刚巧碰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去你们实验室那边。
他微怔,给燕回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时,燕回吓一跳,屏幕上闪动着“Z”字母,这个胡子明眼熟,瞥见的同时,连忙朝同伴打了个手势。
瘦高个正回答着燕回的十万个为什么,侃侃而谈,好不畅快,没有比给美女传播知识更快乐的事情了。
燕回皮肤白,又薄得近似透明,一笑脸就粉粉的,见是湛清然的电话,笑意微微一敛,走开几步接了。
她懒洋洋问他:“干嘛?”
“回家了吗?”湛清然边问,边往外走。
燕回随意撒了个小谎:“我跟周周吃火锅呢,小湛老师有事吗?”她松松垮垮站那,一手搂腰,身体晃来晃去,雪白的胳膊在灯光下被渲染的发黄。
湛清然已经看到她了,他站在台阶上,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娇娆的人影。
没几步处,几个男生靠在车子上说话,有个男生点了烟,烟火明灭,星星点点,他挂了电话。
燕回气愣:“什么嘛!”
她把手机往包里一丢,摸到烟,笑盈盈跑回来,问男生借火。
男生们不约而同看了看她手中的万宝路黑冰。
燕回眼波一动:“你们没见过女人吸烟哦?还是说,吸烟是你们男生的专利?”
“不是不是,没这个意思。”几个男生连忙回应她。
瘦高个殷切给她点烟,燕回习惯一堆异性围着自己打转,她坦坦荡荡,略一偏头,烟夹在纤细的手指间,她继续兴致盎然地问电子工程系的种种。
其实一句也没听懂。
胡子明心知肚明,却也一肚子疑云,他不好直说,时不时看两眼燕回,年轻姑娘脸上天真明媚,时不时睁大眼睛,那神情,他看得出跟燕回心不在焉夸赞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她真的在很投入地听。
学渣听不懂归听不懂,可态度感人。
湛清然就那么静静站了良久,他听见她在笑,她笑声一直都带点娇俏的意味,毫无心理负担地跟除了丈夫意外的异性,说说笑笑。
也许是胡子明知道点什么,所以,是他先瞥见的湛清然,他也在笑,冷不丁瞧见那个眼熟身影时,惊了下,咳嗽两声,给燕回丢了个眼神。
丢完,他赶紧招呼朋友走人。
燕回一扭头,看见台阶上湛清然颀长沉默的身影,愣了愣,再转身,不忘跟几个男生笑着摆手:“改天请你们吃饭哦!今天我很高兴,谢谢啊!”
她一点也没什么做贼心虚被捉住的感觉,相反,她光明磊落,觉得今晚很快乐,跟陌生的年轻人在一起的那种松弛感,让人快乐。
“我不是来找你的,”燕回冲他轻佻地吐了吐烟圈,“原来,你平时就在这忙啊?”
湛清然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他比她想的要平静的多,像风都吹不皱的水面,燕回不屑也没什么刻意做跟男人鬼混以此来刺激丈夫的想法,但当她意识到,湛清然见到她跟几个陌生男生有说有笑后还能依然保持这么平静的时候,她明白,是因为他不爱她。
所以,他不嫉妒,也不生气。
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人果然傻点好,比如说,压根没留意到这个问题,燕回怅怅地想,不过,很快,她潇洒地摁灭了烟,丢附近垃圾桶,说:“来都来了,小湛老师请我参观参观你办公室吧?我知道,你们实验室外人随便进不好,办公室总行的吧?”
“不行。”湛清然淡淡拒绝。
燕回很少被人拒绝过,确切说,没有男人拒绝过她,她一直都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最佳武器。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大美人的一句撒娇。
她顿时觉得脸有些疼。
心情像张纸,瞬间被他揉成了乱糟糟一团。
“真小气。”燕回娇嗲找了句补,她似真似假走上来,“我偏要参观,你不能对我这么小气。”
一抬头,男人居高临下又冷清的脸映入眼帘。
“我没时间陪你胡闹,回家吧。”
燕回僵在原地。
他不爱她,但第一次这么冷淡。
“你呢?”燕回呼吸不平。
“我晚上留这边,不回去了。”湛清然转身往里看了眼。
燕回有些不解地看看他,她脸火辣辣的,任性又固执地说:“那好,你可以不回家,但你们学校这么大,我不认得路,你得送我回家。”
湛清然头微偏,看向的是她骑来的单车,说:“我们的小区离学校不算远,骑车最多二十分钟,你注意安全。”
“我说我不认得路!”燕回冷冰冰看着他,她站着不动,跟湛清然差了两个台阶,两人的影子也隔着那么点距离。
湛清然依旧平静:“不认得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他那口气,像对无头苍蝇每天浑浑噩噩的学生一样。
没有计划,没有条理,任性妄为,燕回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生我的气了,你想跟我离婚了。”她非常快地下了判断,头一扬,“那我们离婚吧,彼此不耽误,我告诉你,你离了找不到我这么漂亮的,我离了什么男人都找得到,谁稀罕你!”
湛清然静静看她几秒,忽然伸手拽住她,力气非常大,攥的手臂疼。
燕回气得乱挣,他也不管,拽着她径自往一个人也没有的偏僻树下走,燕回想叫,下一秒,后背被他抓着撞在树干上,男人温热结实的身体压过来,紧跟着,她的嘴唇被堵住。
湛清然的亲吻来得有些粗暴,牙齿咬到她,燕回皱眉,她像一颗甜熟的樱桃,吹弹可破,又极容易受伤。
两人像两只笼中困兽在剑拔弩张地角力。
燕回在这种角力中不忘征服他,手虽然被他压制,但身体轻扭,拱着他,湛清然的呼吸在她耳畔陡然粗乱。
印象中,他从没这么暴烈地吻过她,几乎要把她舌头绞断。
燕回在两人换气的空隙中嘲笑他:“快憋死了么?”说着,伸出舌尖去舔他喉结,一边往他怀里不断拱动,“你要是想在这里,我无所谓,但你不是很要脸的吗?我怕你明天被学校批评。”
湛清然再次封住她的嘴唇。
到处都是玫瑰的气息,燕回热烈回应着他,不知不觉间,什么都没搞明白,又陷进去了,就像她义无反顾地投入这场充满未知的婚姻。
她战栗地攀上他肩头,扬起脖颈,男人的热吻像毒舌吐信,滚烫地在肌肤上游走。
“你不是让我回家吗?这是做什么?”燕回艰难吐字,断断续续,“你想了我对吗?”她把他搂得更紧。
两人已经分房睡几天,不知道算不算较劲,燕回以为这是两人在较劲,湛清然不过是希望两人都冷静一下,确切说,希望燕回冷静一下,再谈正事,寻求共识。
她真的毫无心肝,狼心狗肺。
每天高高兴兴,不是跟粉丝嘻嘻哈哈,就是跟男生说说笑笑,当着他的面,一点不知道收敛,上眼药似的,过来挑衅。
湛清然沉默又凶狠地吻着她,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生气,只会撒娇再胡言乱语,娇蛮得要命,情绪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爆裂,他把她嘴唇咬疼了。
下意识的,燕回抬起膝盖重重顶了他一下。
湛清然终于从炽烈的热度中寻到一丝清明,疼痛赋予的。
“小湛老师,你每天是不是很分裂,”燕回唇角一勾,看着被迫中止的男人,“身体总是背叛你的意志,你刚才不是想赶我回家吗?”
湛清然隐忍地看她一眼,他平复着呼吸的节奏,没说话。
燕回却又咄咄逼人地缠上来,眼睛雪亮:“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因为上次的事一直对我不满,今晚连送我回家都不愿意,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熟悉你的学校。”
她其实非常想念他,更进一步说,她就是想跟他做了,鬼使神差来找他,没想到能见到他。
但湛清然措辞的冷淡,让燕回无法接受。
她还是没等来回答,湛清然退后两步,说:“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现在假惺惺的补救,不需要。”燕回果断拒绝,“你已经让我伤心了。”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湛清然眼睛漆黑,在夜晚昏昧的光线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他一向不想也不喜欢表达他真实的当下,但他生气了,非常生气,她撒谎,没脸没皮地跟几个不知道怎么搭上线的男学生调笑,压根不懂□□的界限。
你要怎么跟她讲道理呢?她只会轻浮又狂妄地取笑,没个正形,你永远不知道她到底能在什么事情上严肃起来,包括那一句句告白,都像是戏剧性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