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她迟疑片刻,“我想问问你学校的情况,先了解一下,有时间吗?”
“好。”湛清然慢慢坐在了沙发上,手里那只烟,因为后续的低聊很久没再动,渐渐熄灭。
燕回在床上等的无聊,翻来覆去,跑下床想问湛清然家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杂志,却见沙发上那个身影,正专心温和地跟人打着电话。
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湛清然说话的语气,燕回觉得陌生。
她见过他课堂上的样子,也听过他暗夜里暧昧的私语。
只有此刻的湛清然,是好接近的,没距离感的,他不再那么模棱两可语调不清,耐心又平静。
燕回第一直觉就是他在跟女人通话,不会是他的学生,也不会是他的老师或者同事朋友。
她光着脚,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又上了床。
这通电话漫长,足足半个多小时。
“还没睡?”男人进来时,燕回正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天花板放空,她睨过去一眼,“是你的初恋吗?”
湛清然明显顿了下,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你问这做什么?”
“你很爱她吧?但应该是分开了,不过你们为什么分开?现在是要复合吗?”燕回坐起来,歪着头问。
湛清然不习惯被人盘问,他敷衍她:“和你也没关系,对不对?”说着,不由笑了声,“你跟你前男朋友们的事,我都没问过,是吧?大家都有隐私,彼此尊重一下。”
燕回总是在某些时刻显得特别安静,她果然不吭声了,默默下床,本来,身上只穿了件湛清然的白色T恤,堪堪遮到大腿根,她准备换上自己的裙子。
“不是想住我这里吗?又要走?”湛清然看她这阵势,知道人想跑,上次的事,历历在目,那种看着枕边空空倒真有几分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感觉。
他把她手里裙子轻轻一夺:“别闹了,半夜三更你跑什么?”燕回抬头冲湛清然很妩媚地笑笑,她踩他脚上,细白手指在他锁骨那画圈:“这又不是我家,我没有家,我想去哪里都可以,你管不着。”
湛清然被她划拉地痒,想低头吻她,被燕回轻巧躲开,她尤为固执,当真下一秒就能抽离,全身而退。
他把人抱回床上,很强势地压制住了:“你就是欠收拾。”
湛清然说这话时,半点情欲都无,眉眼冷峻异常。燕回想动,无奈男人动起真格,她根本反抗不了一毫,只能瞪着一双明眸,气鼓鼓说:
“我生你气了!”
“知道。”
“我很生气!”
“知道。”
“你又不喜欢我,是你说的我是客人,我才不要赖在别人家里。”
湛清然身影压下去,含住她嘴唇,不让她废话了。
燕回很快被他亲的浑身发软,又滚烫,她忍不住在他身下抱紧了他,咬着唇:“我想跟你结婚,小湛老师,我们结婚吧,我们结了婚我就有家了,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她自己不知道,脸上湿湿的。
结实的骨骼,紧致的肌肤,一根一根清晰的睫毛,黑黑的眉毛,高高的鼻子……一切都无比真实地被触摸到了,燕回觉得有什么东西触手可及,她毫不掩饰想要的心,一双眼,柔情万千,又野心勃勃地盯着头顶天花板,这是他的家。
湛清然撑起身子,居高俯视着燕回,他浓眉舒展,嘴角有些笑意:
“你说说看,我怎么才能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燕回勾住他脖子,让他贴近自己胸口:“你听听,我的心跳不会骗人,小湛老师,我这里只为你跳动呢。”
年轻的女孩子说起情话来,一点不含糊,湛清然不知道她这又是跟谁练出来的,但他真的听到了她的心跳,砰砰的,震着耳膜,鲜活有力。
他抬眼,燕回往下滑了滑身体,手摸着他的脸,也不说话,只这样凝视着他。
“你敢跟我闪婚吗?”
这是燕回当晚问他的最后一句话,湛清然没有回答,他揽过她,揉着她细腻肩头,像是劝哄:
“睡吧。”
燕回要出一次差,跟着Amy去S市时装周看秀。
她们这次看的只是其中一场,燕回看着那串英文,怀疑到底有几个人能读准确。这个品牌是个潮牌,Amy特地提醒燕回注意着装。
她去之前,回出租房里简单收拾行李箱,跟湛清然心照不宣似的分开,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句你敢跟我闪婚吗,像个没人搭理的旧玩具。
燕回往行李箱里丢衣服化妆品,她提前跟林嘉打过招呼的,因此,林嘉又联系了王伟,告诉他,燕回这两天不在,他如果过来的话,两人不必在外面住。
王伟当天过来的时候,燕回正出门。
很巧,顶头迎上,林嘉接王伟从高铁站回来,燕回懒得打这个招呼,只看着林嘉,甜丝丝说:
“亲爱的,我走了,给你带礼物哦回见。”
一个眼神都没给王伟。
搞得林嘉有点尴尬,她看看王伟,王伟知道燕回准备搬走的事,一脸鄙视说道:“做贼心虚。”
“嗯?”林嘉一脸疑惑。
“上次我来这儿,有一回忘记拿笔记本上楼拿你记得吧,你的这个风骚室友,想勾引我,我骂了她几句。”王伟心平气和地扯谎,林嘉愣住。
王伟一边说,一边往燕回屋里瞄,他知道燕回衣服化妆品成山,林嘉闲聊过燕回的一些事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讥讽地收回目光:
“她这种靠脸就能挣钱的女人最肤浅无耻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太单纯了,燕回这种人可不一定是因为喜欢男人才去勾引,她就是享受那种全天下男人都跪舔她的感觉。”
林嘉心里很不舒服,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震惊之余,这才记起燕回上次突然提要搬走的事,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最终心不在焉地安抚了男朋友几句,一扭头,发现燕回的卧室门锁了,要知道,以前燕回出门从不上锁。
S市有超过一百家品牌在不同场地展演,燕回第一次来时装周,Amy同时安排她拍当天vlog,回头发杂志社微博。
一进大厅,各种时装编辑、品牌公关以及眼熟的、或者叫不上名的艺人明星各种say hi,门口,则晃荡着一群奇装异服人士,不知道有没有蹭到票。燕回喜欢这种五光十色又乱糟糟闹轰轰的感觉,她趁Amy站在闪闪发光广告牌下跟各方大佬合照的空暇,浏览了遍设计师的名单,都很年轻,羽翼日渐丰满的感觉。
她最终梦想也是创建自己的品牌,卖自己的东西。
虽然没休息好,但燕回还是能做到神采奕奕在后台以及vip区乱窜,拍好Amy要求的花絮。她谁都不认识,但燕回嘴甜,能跟每一个看起来有用的陌生人立刻一番柔情蜜意的虚伪客套,毕竟,这里每个人都看起来很熟的样子,微笑打招呼总不会出错。
因为是潮牌,模特们走秀时更倾向于走出一种街头感,脖子伸着,像不良体态已经定型了一般。Amy看秀通常工作密集,坐第一排,目光四平八稳,脑子里却已经酝酿专题稿件。
偶尔,才跟燕回低声交流两句。
晚上,她们回了酒店,Amy在选照片,燕回不忘把一张冰凉凉的面膜帮她贴到脸上,指着电脑说:“老大,有满意的吗?”
“嗯,还不错。”Amy嘴巴动作幅度非常小,“看出流行趋势来了吗?”
燕回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她并不喜欢今天的秀,一言以蔽之,丑人多作怪的感觉,最后设计师出来谢幕时,她都快睡着。
但对着Amy,还是能胡扯一通,说什么穿搭方面很受启发。
等帮Amy校对完稿子,燕回才随手发了个朋友圈,朋友圈多的是点赞之交,不过,这不包括湛清然。
燕回早就把他朋友圈视奸了一遍,湛清然动态不多,以分享最新科研成果为主,不见丁点私人痕迹。像个老头子,这是燕回心里对他的定位。
这次,不仅湛清然习惯性地没有给她点赞,林嘉也反常地没有点赞问她什么。
等到夜深,燕回喝了点红酒,一个人在阳台看夜景。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点点灯火,漆黑的江水就这么没头没尾似的从眼皮子底下无声流去。
晚风吹得人躁,她给湛清然发了条信息:一点都不困哦。
令人生气的是,湛清然最后也没回复这条信息。
电话是燕回在S市呆到第三天,五分钟内发出去100封邮件后,打进来的。燕回当时正在处理照片后期,一边不忘留意自己主页动态,跟粉丝互动,一心几用。
这次最大的收获是,在Amy引荐下,她认识了几个本土设计师,对方看了燕回的作品,表现出合作的兴趣,燕回一天下来两腮都笑到发酸,因此,在接湛清然电话时,她人显得有点漠然:
“干嘛?”
“那天没有回复信息,不好意思,看到时已经很晚。”湛清然的声音里有种伪善的客气,至少,在燕回听起来是这样,她噗嗤笑出声,“看见不想回直说好了,何必打电话画蛇添脚。”
湛清然失笑,他揉揉眉心,嗓音里似乎夹杂了声低低叹息:“这两天在外头累吗?我看你什么都更新的挺勤快。”
燕回怔住。
她是那种面对别人突然的关心,会有一丝不知所措的人。但又能很快找回自己惯有的状态,说:“我青春年少,又不是你,快三十的老头子。”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湛清然说:“你对年龄是不是太苛刻了?”
“你就是老头子。”燕回鼓着腮,忽然把手头的活儿一丢,跑阳台上,“你等等。”
啪啪啪几张,她把自己和迷人夜色照进去,发给湛清然。
“我在忙哦小湛老师,要不然,你拿我这几张照片自己解决吧?”燕回揶揄说道,“反正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自信,湛清然轻描淡写:“不至于,我过了那个年龄段了。”
燕回特别能抓信息点,她笑得更凶:“哦哦哦,我知道了,小湛老师以前总对着艳星海报打飞机是不是?”
湛清然道:“我一直都有女朋友的,倒也大可不必。”
就是这句,冷不丁冒出来狠狠蛰了燕回一下,她语塞,下一秒问他:“你现在有吗?”
“有啊。”湛清然何其聪明,知道她意思,果然,燕回一副被闪光灯闪到脑筋短路的模样,她按住心里起起落落的情绪,笑着说,“哦,那你女朋友知道小湛老师在我身上怎么欲仙欲死的吗?”
“你说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怎么欲仙欲死的?”湛清然这话特别拗口,没指望燕回能一下反应过来,他小看了她,燕回当时就听明白了,她心里狂跳,嘴角疯狂上扬。
“欲仙欲死,”湛清然低声重复,他笑了笑,呼吸变得浓稠几分,“什么时候回来?我倒要请教燕小姐怎么个欲仙欲死法。”
“呸,不要脸。”燕回笑着骂了他一句,她情不自禁咬住手指,说,“我们视频吧,我跟Amy姐分开住的,她说她最近鼻炎犯了有点打鼾不好意思跟我一起睡。”
她边说,边给粉丝噼里啪啦回复了一句“晚安亲爱的们”,然后,把窗口统统关掉,合上电脑,人往床上一扑,脸埋枕头里:
“我真的好想你,小湛老师。”
湛清然晚上在父母家吃饭,又陪二老散了会步,没回去。此刻,人在原来住的卧室里,听燕回说要视频,眼睛里便浮起层暧昧笑意,他压低了声音:
“想我哪里?哪里想?”
燕回听出他那点不正经的浮浪劲儿,咯咯地笑:“你猜啊。”
湛清然浓眉轻褶,眼神复杂:“我猜啊,上面这张嘴想我未必是真,下面那张想我倒不假。”
燕回脸瞬间红了,她就知道,湛清然这人闷骚得很,天天装得月明风清,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你真不要脸!”她又骂他一句。
湛清然还是低低地笑:“说话就是说话,骂人可不好。”
“我就想骂你。”燕回觉得冷气开太过了,她身上有点凉,可脸却滚烫,“你总想占我便宜。”
“都盼着嫁我了,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是除了我,谁都不能占你便宜的吗?”湛清然一直逗她,“你回来,我给你写个奖状。”
燕回不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