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以往,现在,云潆已经可以和彤妹对吹啤酒了,彤妹十分尽兴,喊阿金去拿她从家里带来的自酿酒,然后……
差点没喝过云潆。
方清源也是头回见识到,他姑娘酒量是这样的。
这几年,县道也重新修过,铺了水泥马路,所以即使结束已经很晚了,他还是带云潆回老屋住,一进门,把人摁在门后,紧紧抵着:“小骗子。”
昨天骗他一回,今天又骗他一回。
云潆笑嘻嘻搂住他:“我好高兴哦方清源!”
他低头亲亲她,尝到了一丝酒味,仿佛也醉了。
“还想再喝一咪咪!”小姑娘娇俏地要求。
“家里没酒。”想了想,把人放在梳妆台上,拍拍毛茸茸的小脑袋,“等着。”
不知何时,外头开始下雨,这场雨又大又急,方清源什么都没拿,跑出去,敲开阿吉家的门,说了什么,很快,阿吉端出一个酒坛,笑着让他拿走。
橘猫一路尾随,又黏糊地贴着方清源后脚跟回来,小狗立在廊下,汪汪两声,表示自己有好好守家。
满院花香。
方清源在黑暗中笑着上楼,笑着把云潆抱下来。
将她放在摇椅上。
有些风,大雨斜扫在台阶上,冰凉的雨点溅在女孩光裸的脚踝,男人忙忙碌碌,切了一碟水果,摆了一小碟榨菜,拆了一包方便面,把粉包倒进去,拧碎,晃匀,塞进小姑娘手里。
酒,他用黑色保温杯装满,加了冰块。
云潆这两年受邀参加过许多晚宴,灯火辉煌,富丽堂皇,衣香鬓影,上流名人,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可,
就是没有现在自在。
她被方清源抱着换了一身宽松睡裙,拆掉内里的束缚,拆掉头上的皮筋,坐在自家院子里,伴着凉沁沁的大雨,伴着花香,伴着潮湿干净的空气,吃一嘴咸津津的干脆面,抿一口自家酿的老酒,有些辣喉,再来一块甜滋滋的冰西瓜,真是再舒服没有了。
小姑娘的脚趾不老实地勾着男人的小腿,一晃一晃的,还要再看看廊下的两只小家伙。
橘猫趴在柴犬脖子上,肉都流下来了,小狗忠厚,老老实实让小猫欺负,笑得眯起眼睛,甩了甩尾巴。
云潆条件反射跟着踢踢蹄子,被方清源一把攥住,他的手掌贴着她脚心,细细摩挲着,她笑着躲,躲不开就在藤椅上扭啊扭,软乎乎喊着方清源。
大雨遮住了她这样的语调,他低头亲亲她带笑的眼尾。
云潆伸手抱他,他干脆把她捧起来,自己坐在摇椅上,她则叠在他身上。
这样,她一仰头就能贴着他说悄悄话。
“好喜欢方源源嗷!”
“好爱方源源嗷!”
“方源源怎么辣么帅气!”
“方源源四不四也超级喜欢宝宝?”
她每说一句,他就亲她一处。
是手,是耳朵,是颈侧,是软软的下巴,是淡淡的眉毛。
秋千在院中轻轻摇荡,花被雨打落花瓣,葡萄架上,青色的果实隐隐透紫。云潆的眼皮疲乏地阖上,怀里还抱着宝贝一样的方便面。
方清源伸手抽,却抽不走,只能一并抱回房间。
蚊帐钩松开,在这顶小小的“帐篷”里,两人相拥而眠。
...
后半夜雨停了。
森林里的小精灵们经过一夜的滋润,无声地长大。
云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薄毯裹成了一颗球。
她望着高高的蚊帐顶,满足地叹息。
有点冷,舒服地把小脚丫缩进毯子里,翻个身,撩开一道缝,静静躺在那里。
方清源一开门,就对上了那黑葡萄似的眼睛,他笑着:“起来,带你去玩。”
今天,是他34岁生日。
他们赶在天亮前进山,山路不好走,云潆被颠得蹿起来好几次,当天色微微发白,她认出了这条路。
这是去山顶的路。
那里,有小阿源藏的松露窝。
“我们这次能找到干巴菌吗?”小姑娘全副武装,把自己缠成木乃伊,防晒面罩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叫方清源笑起来,点点头。
她很有憧憬:“我想了好几年呢!”
这件事,方清源也记挂了好几年。
一入八月就找人问过了,这一带有人挖到过干巴菌。
他本想自己来一趟。
现在,身边多了个姑娘,计划就全被打乱了。
不过也好。
云潆自认现在已经是个很合格的云滇人,别人从小被父母带在身边挖菌子,她有方清源,她是方清源的小跟屁虫,方清源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体力不行话还很多,方清源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她,看着她总是会想笑,觉得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可爱,觉得她被热红的脸蛋可爱。
上次来,他们还不是这样的关系,他还只能趁她睡着,偷偷在车里翻她微博。
“累不累?”他停下来,“我背你?”
“不要不要。”小崽气势很足,摆摆手,“自己走。”
于是继续出发。
这一路,挖到了珊瑚菌,紫铜菌,好肥好肥的牛肝菌菌,可爱的鸡蛋菌菌,顺利找到了方清源的小树,那棵树似乎不会长大,依旧是三年前的样子,云潆认不出,是都走到小树旁边了,方清源告诉她,她才恍然——
“哦!是你啊!好久不见啊!”
小树无声在说:“好久不见啊!”
方清源在那里挖出了黑松露,今年的比之前更大,其中有一个需要云潆两只手一起才能捧住。
她压低了声音:“这家伙能换多少钱?”
方清源估量一番,淡淡道:“半年的油钱有了。”
小姑娘的眼睛就亮成了探照灯,一脸财迷样:“挖到宝嘞!”
觉得太大声,又变得小小声,生怕黑蛋蛋被吓跑。
仅管她已经知道这玩意是吓不跑的。
方清源笑着把松露放进云潆的小背篓里,牵着她继续往山里走。路上,见到了被别人拴上红绳的干巴菌。
云潆翘起嘴巴,不甘心地路过。
终于,牵着她的男人停下来。
盯着一片松软的松针。
云潆预感到了什么,刚要说话,就见远处过来两个人。她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见方清源拿出保温杯,喂她喝冰咖啡,那两人朝这边看了看,没看出什么,走了。
方清源就一直看着他们走远,才唤了声:“囡囡。”
“恩?”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仿佛这里有大声说话能吓跑的宝贝。
云潆捂着嘴,很激动。
他牵着她的手轻轻拨开那层松针,露出了干巴菌的真面目。
...
无人的山顶,遍地的野花,一辆五菱车,两个相爱的人。
他们支起炊锅,煮一锅清水,下入五花肉和亲手挖到的菌菌,烟囱上架着一碗蘸水,菌菌沾蘸水,嗷呜一口,没有再满足的了。
小姑娘捧着脸,星星眼:“干巴菌真的好好次啊!!!!”
这次没有遗憾了。
在云潆兀自吃得嗷嗷叫时,方清源望了望远山,低喃:“快点吃,要下雨了。”
她抬头看看天,明明太阳辣么大!
小姑娘拉着男人的手:“我们打赌,输的是小狗!”
他莞尔,点头答应了。
看着云潆身后,一朵乌云遮住了刚才还炽烈的太阳,蜻蜓和蝴蝶越飞越低,起风了,吹弯了枝头。
方清源赶在雨点落下前,把一切收拾好,归位。云潆跟在他身边,把《采蘑菇的小女孩》改成了《拾垃圾的小女孩》,兴致勃勃哼着曲调,一张小纸片都没留下。
最后一秒,他将女孩拎上车,在她面前放了一个插满了野花的矿泉水瓶。
一下子,又像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雨,哗啦啦落下。
拍打着车窗,不一会儿就将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云潆停下了哼唱的歌儿。
方清源牵过她的手,笑着问:“谁是小狗?”
她笑着耍赖,他上手挠,副驾驶位置小,她整个人被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哼哼唧唧求饶,他把人拉起来坐好,拂开她的碎发,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很喜欢现在这样,与她待在小小的空间里,无人打扰。
云潆安静了一会儿,承受了方清源眼中满满的爱意,蓦地,拉开他的手,凑近了,低下头去。
她小而柔软的身体横过档位。
方清源的背抵在座位上,退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