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梵笑着说:“没人认得我。”
“以防万一。”
最终,两个人找了家角落里的西餐厅。或许是因为价格偏贵,餐厅里没什么客人。他们挑了个最偏僻的桌子坐下,很快点了餐。
等待上餐的时候,她低着脑袋,像是自言自语,说:“现在是三月。”
他托着腮看着她:“三月,怎么了?”
“没什么,三月还有些冷。”
“你冷吗?”
“不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西餐上桌。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像是约会似的。
“好吃吗?”季梵问她。
“牛排还不错,意面一般。”
她吃东西的时候看着东西。
他吃东西的时候看着她。
她不敢抬头看他,因为知道他在看自己。
他因为她没有抬头和自己对视,反而更坦然地盯着她看。
“试戏成功的话,你会发微博吗?”她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季梵摇摇头:“我不常发微博。这种消息,很多剧组都不让演员提前透露出去。”
“朋友圈呢?”
“不发,”他蹭了蹭鼻尖,“但,我会发消息给你。”
左思烔抿着唇笑了:“好,等你好消息。”
“万一没联系你,就是没有好消息。”
“那我要时刻等着你来联系我了。”
“平时,我可以联系你吗?”季梵低着头问出这句话。
左思烔假装切牛排,并不看他,回答说:“嗯,是朋友啊。”
距离登机的时间还早,因此,这顿饭,他们吃得很慢很慢。
期间,聊得更多的还是工作。
季梵向她细数了自己演过的所有角色,包括那个穿了女装的角色。
左思烔立马上网搜索,看了几个片段后,她并没有说角色不好,反倒是夸他“好看的五官是可以兼容两性的”。
有时,上一节课,会觉得四十五分钟太过漫长。
此刻,吃一段饭,却觉得一个小时太过短暂。
终究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祝前程似锦。”她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
“谢谢,朋友的祝福,对我很重要。”
“朋友”二字,他原本是想要用“你”。
“再见。”她挥了挥手。
“再见的时候,麻烦朋友开车来接我。”
她笑着点头:“好啊。”
“开车注意安全。”
“嗯,我走了。”说完,她盯住他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像刚才开车那样,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季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远处。
第11章 班主任与男演员 试戏
季梵正在酒店里准备第二天的正剧角色的试戏。早在很久之前,他得知相关剧本的筹备拍摄工作消息后,就已经开始去搜集资料,还联系过自己本科时的两个老师做角色的咨询。不过,尽管他自信于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应该能够胜任某些角色,但仍旧不敢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顺利拿下签约。
大学毕业之前,他就笃行着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明天,亦是如此。
晚上临休息前,偶像剧的剧组突然发来了最新公告——关于试戏时间上的调整。季梵看后感到一阵压抑。两个剧组的试戏时间冲突了。
他知道,今晚睡不好觉的怕是不止他一个人。因为,很多小演员聚集在这一处,就是冲着这两个剧组来的。然而,现在需要让他们做出一个选择。
偶像剧,他报的试戏角色是男三号。时代正剧,他报的试戏角色是排不上号的小透明。
他之前饰演过廖安一角,偶像剧的B组副导演对他青眼有加,暗示过他很符合男三号的气质,这又是一个有些心理变态的反面角色。
而那部正剧的小角色,是他从未尝试过的类型。革命时代的大背景下,一个有血有肉的爱国青年,只有约莫五到六集的戏份,在长达四十五集的电视剧里,实在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甚至,在观众们看完这部电视剧的时候,或许早就已经忘记那个小角色了。
但是,他偏偏就是想尝试一下。
并且,左思烔说过她喜欢看正剧,“有质量,有水准”。
就算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演员,但只要他还是个专业演员,他就该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在他的规划里,片酬的意义比片酬的多少重要,角色的意义比角色的大小重要。
季梵定好闹钟,又看了看自己和左思烔的合照,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希望能睡个好觉吧。
-
第二天早上,季梵来到《大和平》剧组的C组试戏现场。
试戏的类型是场景戏,算是难度比较高的考察方式。
规则是试戏演员现场抽题,得到一个情节场景,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由演员自己根据情绪的需要进行合理化的编排,并顺畅地与配戏演员进行互动,完成一场完整的剧目。
季梵很习惯这些试戏的规则了。
他还在候场,唯独能看到排在自己前面的演员的表现,其他人的表现则无从观看。
等了很久,终于,轮到他了。
“47号,季梵。”
他应了一声,很快站起。这一瞬间确实有些紧张,做了两遍深呼吸之后,季梵走向了试戏室。
他抽到的题目内容很明了——
-当兵的儿子多年未回家乡,母亲在这期间去世,父亲是个瞎子,独自一人生活。这日,儿子终于返乡,托人提前告知父亲,约正午时分到家。父亲忙碌了一早上,想要给儿子做顿好饭吃。因行程顺利,儿子提前到了家,刚好看到院子里正忙活的父亲不小心打破了瓷盆,一盆的黄豆洒落满地。父亲慌忙蹲下,靠着一双粗糙度的大手摸着豆子往回捡。试戏要求:请你饰演该场景中的“儿子”一角。-
季梵读了两遍题目,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些想法。
他前面的试戏演员正在全情投入地抱着搭戏演员痛哭,口中喃喃喊着“爹”。
想必,他抽到的题目也是这个。
搭戏演员很是配合,同样抱住对方喊着“儿啊儿啊”。
气氛很到位,在场的女工作人员中甚至有人红了眼眶。
哭戏,只要演员哭得出来,而且哭得够惨,鼻涕眼泪一起流,总是会产生打动人心的效果,尤其是对于一些共情能力很强、眼窝子又特别浅的女观众来说。
同样的场景戏,既然有人选择用“抱头痛哭”的方式来演绎,那么就必然要有人不得不放弃这种方式。连续两次大同小异的哭戏,对后者演员来说,无疑是自找难看。
还好,季梵一开始就没有想那么演。
前面的演员结束了表演,走出房间。
工作人员示意他进来,指了指贴着蓝色胶带纸的位置,让他站过去。
这里便是场景里的“院子大门外”,是“儿子”第一眼看到父亲时他所站立着的地方。
“47号,季梵?”
“是。”
“可以开始了。”
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他。
儿子站在院子外,看到盲人父亲正蹲在地上摸豆子,他的眼眶立马湿润了。脚步冲动地向前跨出两步,但瞬间又停在了原地。
还好父亲没有听到这细微的动静,这时,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心疼又愧疚的情绪达到了高潮,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儿子赶紧用手抹了抹眼泪,向后退了两步,很快便扭头走开了。
走到院子外墙,儿子慢慢蹲下,终于不再隐忍,任由类似肆意横流,但他仍旧怕发生声音,万一被父亲听到就不好了,他只得捂住口鼻,肩膀因难过而抽搐着。
直到好一会儿,儿子平复了情绪,再回到原处,看到父亲已经站了起来。这位配戏演员对角色的把握十分到位,“父亲”毕竟双目失明,所以地上零零散散还有些豆子。
儿子突然叫了句,声音里满是喜悦:“老汉儿,我回来咯。”
是四川口音。
季梵之前做准备功课的时候刚好了解到,这段内容是《大和平》里一个四川青年的戏。
试戏结束,他朝着评审团和工作人员鞠了个躬。
等到他走出试戏室后,里面传来了热烈的讨论声。
“我看这个,可以啊。”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剧组的总导演,笑得十分满意。
“我也觉得很不错。”
“确实很惊艳了。”
“感情很饱满。”
“处理手段很细腻。”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他最后还用了四川口音,我看这简历上,他是江苏人。”B组的导演指了指简历上信息给总导演看。
“这小伙子可以的。”总导演连连点头。
副导演跟着说:“长得也很周正,适合我们的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