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橙哎吆一声,抬眸去看他,眨了眨眼睛:“你?”
江宋被她这一眼看得些微不爽,道:“我。”
“转性了么?”她道,“从前谈恋爱那会儿也不见你如此贴心,不过你那天不是说你床上表现不错吗?我觉得也就一般般。你有点儿粗.鲁。”
江宋一噎,喉结滚动着,道:“你难道不喜欢粗鲁?”
“谁告诉你我喜欢粗.鲁?”她顿了顿,从方才那句话里咂摸出味儿来,扭头问他,“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喜欢,所以才那样?”
“哪样?”
“别装。”她道,“刚说完就忘,痴呆了你。”
他舔了舔唇,手指握成拳抵在唇角笑了两声,诚恳道:“也不全是。”
她又拿一种哀怨仇恨的眼神盯他。
他如实道:“忍不了,你一哼叫我就忍不了。”
她忽然笑,双颊稍红:“你以前也是那样的。”笑完了继续插花,边插边欣赏,着实赏心悦目。
江宋看着她,不自觉唇角微弯,电视里还放着那电影,他没什么心思看,郑千橙倒是一心几用,互相不耽误。
沉默半晌,他又问她:“今天逛街都买什么了?”
郑千橙将花瓶推远了欣赏,道:“给儿子买了些小衣服,在鞋柜的袋子里,你拿来看看。”
江宋起身拎来包,拿出来看,小小的衣服,还没他小臂长,有浅蓝色条纹,有浅蓝色碎花,最女性化的是衣服米黄色的袜子,他可以套在手指上。
他道:“怎么都是这些颜色?”
郑千橙坐在沙发上,花摆在一边,边看电视边道:“男孩子,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干什么?”
她今天也就是兴起了,买了几件,剩下的都交给张曼莉和徐志阳置办。他们知道江宋没有母亲,年轻人工作又忙,自觉操心得更多了些。
但是这话落在江宋耳里,他不由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上次吵架的场景历历在目,骂他烂男人、不体贴倒是其次,万一闹离婚就要命了。
而且他回嘴了,不然不可能连睡几天沙发。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被郑千橙影响得厉害,喜悦会传染不足为奇,那股烦躁不安也能透过一切影响到他的心境,他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快和躁动,从而引得自己坐立难安。
他咳了咳,佯装平静道:“逗你的,怀的是个女孩儿。”
郑千橙愣了一下,转过头,试图从面前男人的表情里找到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但她没有看到,有的只是平静、认真,还有一丁点儿忐忑。
她试探道:“骗我的?”
江宋一动不敢动:“上次是,这次不是。”
郑千橙拧眉道:“找死?”liJia
江宋顿了顿,低语道:“能饶了我么?”又补充道,“我这次,提前通知认错了。”
郑千橙长叹一声,忽然扭过头去,闷声道:“你这人就是这样,太欠揍了,太让人无语了,早告诉是女孩我还很惊喜,现在我整一个大气包,我下午还给你买衬衣,我真是欠,对你那么好,你这人——”
“我错了。”他神色不自然地抬手蹭了蹭额角,道:“我真错了,老婆。”
郑千橙瘪着嘴:“难得。”这辈子还能听到他认错。
他把衣服放回包装袋里,挪到她身后,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起先她有点儿不愿意,不过看他态度坚定,顾及到身体里另外一位,她便不闻不问了。
只是想来还有点儿气。
也不算气。
她本身是不在乎孩子性别的,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只要是她的,她都喜欢。可惜她不是妇产科医生,不会看胎儿性别。
但凡未来有什么江宋不懂,她懂的信息,她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想了想,郁闷道:“我买了一堆男孩衣服。”
江宋道:“这没什么,我们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她一怔,扭头去看他。自然是觉得从他嘴里说出这话很是稀奇。然而那人唇角微弯着看着她,忽而出声:“难道不是么?”
这话瞬间让郑千橙破防,她坐直身体,面不改色道:“你还挺自恋?”
“怎么?”江宋看着唇红齿白,素颜下依旧生动明媚的她,低声道,“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第51章 .51郑千橙觉得是他
郑千橙面不改色地指使他:“去把这瓶花放个地方。”
江宋问:“放哪儿?”
“你看吧。”郑千橙道,“卧室也可以,哪里好看放哪里。”说罢又道,“希望我们的女儿像花一样美丽。”
江宋把花瓶放在了郑千橙卧室里的书桌上,他原先就觉得那桌子过于干净空旷,这一束玫瑰放过去后,他感觉甚好,舒心地挑了挑眉。
他道:“下周我再给你买。”
郑千橙吃完最后一颗车厘子,问他:“买花?”
他嗯了声,道:“买到我们的女儿出生为止。”
郑千橙扔掉果核,吐槽道:“女儿出生以后就不买了吗?你果然是为了孩子,结婚是,回家也是,就连买花都是。”
她说起这话来不紧不慢,全然不见半分生气的神色,就是想在言语上刺激他,看他作何反应。
他笑着过来帮她清理桌面,扶她起身交代道:“先睡觉,你现在不宜晚睡。”说完又道,“至于是为你还是肚子里那位,你且看吧,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郑千橙扶着他胳膊,手下微微用力支撑着身体,道:“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你么?知道还不反省?”
他又笑:“我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你能跟我想必也是很爱我了。”
郑千橙边走边道:“少往你脸上贴金了,我是因为孩子才嫁你。”
江宋心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对于他爱孩子的行为一口一个指责,自己却是光明正大。
但他内心里还是希望郑千橙能睡得好些。孕后期身体负荷变大,她虽然不说,但不代表不累。
江医生送过来第四束花的时候,郑千橙开始拟定产假假条。
那天中午,梁甜和汪晨曦去邻市做采访,出发前同郑千橙报备。郑千橙交代完毕后便告诉她们部门即将被杨清待一段时间的事情,让他们未来一段时间有问题可以请教杨清,也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部门里有几位新来的职员,上个月才刚刚转正,处于职业规划中的必要时期。郑千橙对此次休假多有纠结,想着要不要再等一段时间,杨清的一番话倒是让她豁然开朗,同时陷入沉思。
杨清道:“我第一次休产假那会儿,和你有相同感受,恨不得把自己一生奉献给单位,但后来没法子,胎儿不是很稳,所以只能提前休假保胎,我以为自己对电视台很重要,不过等我休完假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大家各忙各的,你不在还有别人在,别人不在他们也能靠自己,所以我劝你,早点修吧,你这都快八个月了,累出好歹就不值当了。”
而后,郑千橙放慢了工作节奏,期间观察部门各职员的工作状况,发现入职几月的他们早已适应职场生活,虽多有焦头烂额时刻,但好在年轻有劲儿,为此烦恼的同时,也为自己攻克难关而兴奋。
汪晨曦和梁甜此次采访地点是邻市,工作内容还是上次那位没能成功找寻到律师女儿的“狠心”父母。
这对夫妇目前共孕有一儿一女,大女儿早早嫁人,小儿子不学无术,早早辍学,待业在家,一家人生活可谓清贫。然而上次寻亲失败后,这对夫妇再次拨打电台热线,寻求帮助,希望通过媒体将他们一家人现状传播到律师二女儿那里,唤醒她的良知。
汪晨曦和梁甜私下里讨论,此番作为必定适得其反,引起观众反感,因为当年这对夫妇的做法着实太残忍了,将二女儿扔在冰天雪地里,这不是丢弃,而是谋.杀。
而上次采访结束后引起的反响很大,出于这个原因,郑千橙指派汪晨曦继续跟进这个项目,梁甜也是。
汪晨曦性格稍微内向,不过很有想法,在部门里同别人有不同看法是也会力争剧辩,骨子里是个不服输的姑娘。梁甜就更不用说了,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就是做事偶尔会马虎。
汪晨曦上次采访过两夫妇,也见过故事主人公——律师林若冰。她道:“那位姐姐很知性优雅,和那家人气质完全不符,而且对待工作人也态度温和,只是绝口不提身世问题。”
也是因为如此,采访几乎被无声割裂。
梁甜道:“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这对夫妻过于残忍。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为了生儿子丢弃女儿,眼看儿子没有指望,反过头来去找前程似锦的女儿,我如果是她,我会更冷漠!”
汪晨曦叹息道:“重男轻女的思想何时才能被消灭,愚蠢的人类终将被他们的无知毁掉。”
黄望道:“这么严重得么?为什么我没什么想法?我觉得大家都差不多啊。”
汪晨曦道:“因为你是男的,你才这样想。按道理你入行也比我要久啊,人性的黑暗,还没看够啊?”
郑千橙笑笑,坐在工位上听,并不打断他们。
梁甜道:“对啊,那你说要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这对夫妇为什么要抛弃二女儿呢?而且说不定他们要找女儿,也是为了给儿子买房结婚!”
汪晨曦疯狂点头:“我也觉得!”她道,“采访的时候那对夫妻就支支吾吾的,说自己现在身体不好要天天吃药,大女儿嫁得不好并不能帮衬到家里,小儿子没本事,天天在家打游戏,我感觉就差追着二女儿要钱了。”
“他们也不想想,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那位姐姐将养父视作亲生父亲,休学一年照料养父,如今的工作也很体面优秀。”她叹息道,“她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没有出现,怎么现在人家已经不需要你了,你们才出来。就是想吃现成的么。”
梁甜道:“这次再去采访,回来一定好好写总结。”
郑千橙坐在工位前,文件下面压着她的休假申请。刚才她们的聊天她都听到了,心情一时复杂。
她想起了江宋,还有江承德。
宋晨怡告诉她,江宋曾在江母病重时找过江承德,而那时江承德正和二婚妻子缠绵,而且那女人并非善茬,掌控着江承德财产、时间。江承德惧怕那女人,于是赶走了江宋,自此分别,江宋再也没找过他。
她觉得那时江宋的想法或许就像是此次采访的二女儿一样。必定是失望到极点。
郑千橙和江宋恋爱时,从来没听他讲过自己家里的事,反而是她喋喋不休地输入,但也有所隐瞒,比如说徐志阳并非她亲生父亲。
她和江宋自恋爱开始便异地,虽然学校距离不远,但总不能天天见面,大二最忙的时候,一周也见不了一次面。
没恋爱前郑千橙和其他人一样,将江宋视为高岭之花,凡事考虑他的感受与看法。她想那时候的自己势必也能评个二十四孝好女友。后来恋爱时间久了,似乎会忘记初次见面时的印象,会撒娇,会要求,偶尔会无理取闹。
江宋从高中起,学习就很刻苦。似乎是深知身后了无依靠,所以格外上进,生活枯燥无味。
他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冷漠。郑千橙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所以后来才会用这些话中伤他,看见他吃瘪又无力辩解的模样,她会很有成就感。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她知道江宋一定知道。但是她总觉得这段关系里缺少了很多东西,她不知道江宋是否能预料。
分手之后的很多年,郑千橙从未向任何人打探过江宋的消息,只是某日她坐车经过医科大学时,似乎隔着重重人影中看到了江宋,如果不是,那就是一位神似他的人。
郑千橙觉得是他。
就是在某种直觉的驱使下,她认定那就是他。她有好几次在路过医科大学时都想停下来进去看一看,夜深人静时她会搜索谨记于心的手机号码,但她不会主动。
这种只她一人知晓的行动在分手初期时发生得格外频繁,后来越来越少,直至没有。甚至在很久之后想起江宋,她会产生一种怀疑。
我曾经真的和他耳鬓厮磨过吗?
他真的会仅仅因为她和陈梵克的几句聊天就选择分手吗?
当真如此,有什么不可说呢?
当然,如果真是因为当时她和陈梵克走得过于亲近,她未必就能为了江宋不与陈梵克来往。
那个课题对她来讲太重要了,而陈梵克与她而言,比那时的江宋能帮助她更多。
和江宋分手初期,她曾试着接纳陈梵克,她将照片发给张曼莉,张曼莉一口回绝,原因很简单,她觉得郑千橙能找到更好的,而女孩子二十一二的年纪显然不是恋爱最佳时间。
张曼莉非常严肃的以徐行之颜词为例,告诫她过早恋爱的坏处,劝她好自为之。最后不忘吐槽道,这男孩一看就是爱耍酷的人。
郑千橙当时就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和陈梵克再进一步。而做此决定的原因可绝不仅仅是张曼莉不喜欢,而是,她也不喜欢。
她和陈梵克保持了很多年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陈梵克为她抵挡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