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狗仔还厉害的,永远是戚缘的粉丝。
她们再次在官网上找到了戚缘新电影的备案,电影预计三月底投入拍摄,仍旧是戚缘自编自导自演,看样子经过《亲爱的戚行云》之后,戚缘对自己的导演水平很有自信。
虽然她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始终在学习,没有停下过,而且还有张丽文聂宝泉这样的大导演给她补课,基本上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学得太差。
最难得可贵的是她从这二位身上学习,却不会受她们影响,戚缘自导的电影,无论叙事手法还是光影运用,都有着极为明显且不可复刻的个人风格,几乎找不到张丽文和聂宝泉的影子。
很多人在学习时会失去自我,盲目地跟随老师与前辈,无法开拓创新,因为对于大部分影娱工作者而言,已经有太多太多人探索过了,追随前人的脚步,学习相同的理论却要有自己的东西,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新电影名叫《他和他的他》,从名字上来看,像是要讲述同性之间的爱情,毕竟大家都知道现在的财富密码,随便找俩长得不那么歪瓜裂枣的男演员,那么甭管他们有没有演技,剧本有没有逻辑,其他角色有没有被边缘化,赚钱的可能性都比其他题材高得多。
在戚缘接手上光,成为新任董事长之前,上光拍了不少同性题材的作品,但自戚缘接手后便不再购买任何同性题材版权,已经开拍的没有停止,但计划开拍还未开拍的通通搁浅停滞,之前买的版权自然也都扔到角落里堆灰。
也有人感慨戚缘终究也成了资本家,开始朝财富密码靠拢,准备捞一波快钱了。
外界是赞成还是批判,戚缘通通不在意,她要是会管别人怎么看自己,早就活成了框架里的女人。正因为她攻击性高、性格强势,才能有今天的权力,如果问戚缘是要别人爱她还是怕她,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个。
事实上,《他和他的他》虽然名字里有三个“他”,但与其说是讲述同性之爱,更不如说是描绘了同妻的痛苦,将她们所遭受的绝望、苦痛、委屈,血淋淋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撕下了那层同性之爱美好的虚假滤镜。
乐献仪作为戚缘的专属律师,为她搜集了不少案例,几乎每一个同妻都被当作了免费代孕工具,有一些生了孩子被离婚,有一些至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甚至还有被丈夫与婆家联手欺骗,刚生完孩子,孩子便被抢走,随后被要求净身出户,甚至男方还要状告她要求返还彩礼的案例。
许多女人选择忍气吞声,她们无法承受来自社会各界与双方家庭的压力,最终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而在法律上,同性骗婚根本不属于无效婚姻,没有任何对于同妻的保障。
即便从道德角度去谴责,依旧收效甚微,甚至还会有人为这无法相守的同性之爱流下眼泪表示同情与理解,却没有人去想过,这两个男人的相爱,又踩着几个女人的眼泪,几个女人的骨头,几个女人的一生。
除却精神与心灵上受到的伤害,很多时候同妻还有感染HIV的危险,她们对此浑然不觉,直到病发可能都不知道这病毒从何而来。
电影以名叫向光的二十七岁女主角被父母逼婚展开,是乐献仪在征求了当事人的许可后,由戚缘编写并最终定稿的剧本,原形便是乐献仪案子中被婆家抢走孩子并且状告要求归还彩礼的当事人,向光只是化名。
社会对于大龄男性非常友好,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三十的男人风华正茂,三十的女人风中残烛,三十五的男人还是黄金单身汉,三十五的女人已是大龄剩女高龄产妇——人格、尊严、理想,通通没有子宫有价值。
所以哪怕才二十七岁,向光已经面临父母的疯狂逼婚,他们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不停地用言语刺激她、伤害她,逼迫她去相亲,最终,向光和父母看好的相亲对象开始相处。
二月份过年相的亲,同年国庆结婚,年底就怀了孕,这速度堪称坐了火箭,但乐献仪在调查中显示,像是这样在逼婚下闪婚的人并不少,八个月后结婚已经算是慢的了。
婚礼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无奈,司仪询问婆婆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婆婆大声回答是明年抱上大孙子!宾客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向光也露出笑容,这时她对婚姻对未来还充满幻想。
被父亲从红毯尽头带过来,像是转交财产一样,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向光还是处女,由于各种原因,她对性并不是很了解,只能任由丈夫摆布。
当然,她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快乐,只知道这是做夫妻要孩子的必要步骤,同时她也不知道,在她因为疼痛跟疲惫睡去后,丈夫在某私密软件上吐露心声——逼着自己碰女人令他有种想要作呕的冲动,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根本不想结婚。
随后的婚姻生活里,向光每天都要做很多事,丈夫总是打鼾,吵得她睡不着,每天下班回来就是打游戏,酱油瓶倒了也不会伸手扶一下,做好的饭菜总会被挑剔咸淡,马桶圈上的尿渍永远擦不完,床上的四件套更换的再频繁仍然会脏……向光要上班,要做饭,要打扫家务,时不时还要被公婆关心,怎么还没怀上?
为了孩子,她又是吃药又是调理,可丈夫却吞云吐雾的打游戏,她好声好气说了两句,就被他不耐烦地吼。
偶尔向光回娘家,父母也问她,怎么还没怀上?什么时候生?不趁着这会儿年轻,年纪再大点,生出来的孩子可就不聪明了!
终于,向光在万众期待中有了身孕,丈夫如释重负,以不打扰她休息为由搬到了客房,向光因为怀孕变胖、脱发、长出妊娠纹……皮肤瘙痒、浑身水肿,脚肿的连原本的鞋子都套不进去……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做饭,还是得做家务,婆婆常常责怪她娇气,说自己以前生孩子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
听到这样的话,向光心里难受,无休止的孕吐让她吃不下也睡不好,她打电话跟自己的妈妈诉苦,妈妈却安慰她说女人都这样,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让她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向光熬啊熬啊,终于熬到了生孩子,她疼得要死,医生建议剖腹产,丈夫跟公婆死活不同意,说顺产的孩子才聪明,坚决不答应,医生没有办法,向光也没有办法,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期待孩子的幸福母亲,她像是被可怕的怪物寄生,怪物在她的身体里吸取她的血肉为养分,等待生长成熟脱离母体。
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身边的医护人员再三鼓励她安慰她,这点善意令向光咬牙想活下去,她生了两天一夜,终于以子宫脱垂、羊水栓塞的代价,成功生下了一个儿子。
医生们拼了命地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向光清醒,却发现自己孤零零躺在病房上,随后婆婆来了,带来了又腥又没有味道的汤,让她喝了下奶。
通奶的过程又把向光疼得眼泪狂飙,婆婆一边帮她挤一边数落她,挤出来的奶是黄的红的,黄的是奶,红的是血,婆婆让她忍耐,说母乳喂养最好。
向光忍了。
等生完孩子,她因为生产时差点死掉只能在家休养,幸好公司给了三个月产假,只是这三个月里,她吃不下睡不好,孩子见天哭闹,丈夫又嫌烦,只能继续分房睡,她一个人带。
三个月后再回公司,却被遗憾告知她的岗位已经有了新人,向光呆呆地去领遣散费回家时,遇到了正好入职的年轻女员工。
她不由得自卑地伛偻起腰,到现在她身上的妊娠纹都没有消失,丈夫更是再也不曾碰过她了。
就这样,向光失去了工作,只能在家做个家庭主妇,照顾孩子跟丈夫,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每个月连带奶粉,丈夫给的生活费有限,一旦花多了,还要责怪她整天在家享清福,无所事事还只知道要钱。
向光跟母亲抱怨,母亲说男人在外辛苦,你要多体谅,孩子都有了,忍忍就好了。
向光又忍了。
以前是等有了孩子就好了,现在是孩子有了再等等就好了。
直到向光发现丈夫手机里的秘密,她才知道自己被骗,然而为时已晚,早就对她不耐烦的丈夫瞬间撕破脸要离婚,要孩子的抚养权还要向光净身出户,甚至因为向光生产后一直在家做主妇,吃他的喝他的靠他养活,被要求归还八万块钱的彩礼。
这下向光爸妈可不忍了,娘家婆家吵成一团,向光茫然中才发现,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她从成年后,就没有了家。
她的精神状况变得很糟糕,父母不知体谅关心,只责怪她胆小懦弱,没有人为当初逼着她结婚所以遇到骗婚而愧疚或是道歉,他们认为是她自己眼光不好,下次擦亮眼再找一个就行。
向光付出了青春、时间、身体、劳动力、子宫、金钱,最终除了满身病痛一无所有。她像是使用过的一次性手套,被当作垃圾抛弃了。
对于女儿的严重产后抑郁,父母认为她在矫情,抑郁什么?有什么好抑郁的?看点开心的东西不就行了?
最终两家的商议结果是,八万块钱彩礼可以不用退还,因为这钱已经给向光弟弟添在首付里,但孩子他们也不要了,向光父母觉得女儿再带个拖油瓶也不好嫁人,不给孩子也正好。
至于女婿骗婚的事,哎呀,这多丢人啊,说出去,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而在这时,从小就被教导要文静、懂事、忍让的向光,终于选择了反抗。
父母的指责、弟弟的怨怼、公婆的道歉、丈夫的挽回——无论是真是假,她通通不听!
她不管父母的面子怎么样,也不管弟弟会有什么影响,她求助了因为结婚生子渐渐疏远的女性朋友们,朋友们为她凑了一笔钱,请了律师,将这件事彻底闹大,最终夺回了孩子的抚养权,并且得到了二十万的精神赔偿费。
她决定要重新振作,开启新的生活。
剧本停留在向光被朋友们簇拥着走出法院的那一刻,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最终有了一个勉强算是圆满的结局。
“其实按照我搜集的这么些惯例看,普通律师经手的这种案子很少能够得到赔偿,毕竟男方没犯法,只是道德败坏。”乐献仪说着,“而且怎么说呢,同妻的数量跟案件数量根本不成正比,更多的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还有一部分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
“电影总是要给一个好结局的,如果连结局都很写实,那看到电影的人只会更加绝望。”
韩雅叹了口气,继续道:“总不能让前夫带着孩子去过幸福的夫夫生活,而向光失去一切也失去未来,甚至发现自己感染艾滋父母却拒绝出钱给自己治疗,最终只能绝望自杀吧?”
乐献仪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卷宗放下,作为向光原形的当事人,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染病,但确实是选择了自杀,幸好被救了回来,随后乐献仪对她进行了法律援助,为她讨回了公道。
那个女人甚至跪下向她道谢,乐献仪却很难过,她无法夺回她的青春、她的时间、她的健康还有她的幸福,即便官司胜诉,当事人也永远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萨莉则看向戚缘,“之前你吩咐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你演向光,真的没问题吗?”
主要还是戚缘这张脸与她平日的性格,跟主角人设完全不搭边。
戚缘哗啦啦翻着剧本,如今剧本已经精修结束,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最终版本了。
她回了萨莉一个自信的笑容:“当然没问题。”
因为她是戚缘。
第95章
电影一旦开始拍摄,戚缘便不理会外界任何事,《错轨》饱受好评,聂宝泉的大名摆在那儿,再加上穆行川之前的活动,即便她因为拍戏没来得及到场而是由萨莉代替领奖,苍焰奖与花雨奖的两个最佳女主角也还是被戚缘收入囊中。
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小看戚缘,毕竟有些资源咖强捧依旧扑街,戚缘的容貌与演技早已盖过了资源咖的外号。
据说有狗仔从三月电影开拍到六月电影杀青,足足跟了三个月的剧组,愣是没能拍到什么有用信息,不仅是戚缘的花边新闻没有,连现场他们都没能拍到几张,饰演男一号的是圈内不知名男星,也不知道戚缘为什么选他,长得不是特别出色,演技也不是特别出色,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可取之处。
其实就连这位叫刘泰华的三十三岁男演员自己都不懂,试镜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为什么是不显眼的自己被选中了?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戚缘凭借一部拍给母亲的电影,让人看到了她的导演方面的才华,所以新电影筹备时,来试镜的人很多,其中不乏长相身材都出众的男演员,刘泰华纯粹是接不到工作才来试试看,论名气论长相,他都远比不上其他人,为啥却是自己被选中?
签了合同拿到剧本后,刘泰华被吓了一跳,他原本还以为是讲同性之爱的呢……正寻思着自己长相身材都很一般,拍这种也没人嗑,没想到压根与讲述同性之爱不沾边,更多的是讲述在男同性恋下被骗婚的同妻群体。
很现实也很残酷的题材,刘泰华对演什么角色没疑问,反而很用心钻研剧本,戚缘在拍戏时也会多次提醒他应该怎样表达,这让一直对演戏有种朦胧感的刘泰华醍醐灌顶,等到拍摄结束,他跟戚缘也熟了,这才壮着胆子问她,为啥那么多优秀的男演员,偏偏挑了他?是因为长相容貌太出众,所以怕观众看了重点跑偏吗?
结果戚缘却跟他说:“你知道吗?”
“啊?”
“最新调查结果显示,90%以上的男同会选择结婚,超九成的同妻遭受过冷暴力、肢体冲突等家庭暴力行为,但仅有三成人选择离婚,还有三成以上的同妻根本没有性|生|活,如果说同性恋是社会边缘群体,那么同妻还要再低一等,她们比男同性恋更可怜、更绝望、更痛苦。”
刘泰华感觉跟戚缘聊这个怪怪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嗯了一声。
这时,戚缘扭头看向他,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许多人把这归咎于国家没有同性婚姻合法化,但是在某个小岛省,同性婚姻合法之后,男同与女同在人群数量差异交大的情况下,登记结婚的比例却是3比7,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刘泰华心想,这……有趣吗?
“说明只要是男人,他们就很清楚自己能够在婚姻里获得利益,并且获得免费的奴隶与子宫。你知道我国同妻数量大概有多少吗?”
刘泰华被她看得有点心惊胆战:“不、不知道。”
“两年前的统计数据是2300万到3200万之间,你猜猜这两年过去,又增加了多少?”
刘泰华总觉得她好像是在说自己,下意识道:“这、这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又没有这么做……”
“是啊,你没有这么做,也损害不到你的利益,你当然也不会站出来谴责。”戚缘笑了笑,“沉默之人,应与行凶之人同罪。”
刘泰华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很怕这个比自己年纪小了快十岁的女孩,戚缘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留下心有余悸的刘泰华,经此一事,他是再也不敢对戚缘问东问西。
不只是刘泰华,萨莉她们也很奇怪戚缘为什么选他,长得一般要是演技好也就算了,关键这演技跟长相差不多,相当一般。
原因其实很简单,刘泰华的长相是超低配版穆行川,但又说不出的像,绝佳的像。萨莉跟乐献仪她们只见过如今形容枯槁的穆行川,她们不知道年轻时穆行川有多么俊美。
看戚缘就知道,她的父母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才能生出她这样的女儿,年轻时的穆行川简直比太阳神阿波罗都耀眼,容貌英俊气质高贵,放到现在他跟梁少渠怕不是要嗑死一批人。
虽然春柏跟小梅已经升职,但戚缘拍戏,她俩还是时不时过来,小梅现在跟家里处于一种很奇妙的关系中,父母问她要钱给弟弟买房,她反过来问父母要钱,让弟弟先别买房,先把买房的钱都给她,帮她凑个首付。
毕竟首都房价是一天一涨,寸土寸金,早买早享受。
父母不愿意,她就跟他们扯皮跟他们拖。
她从之前的低落情绪里走了出来,还感慨:“我以前被逼婚逼得快发疯的时候就想着干脆找个男同形婚算了,这样大家婚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多好啊,家里有个男人,独居女性也不会太危险。”
乐献仪幽幽道:“是,你被婚内强|奸家暴打死砍死勒死毒死分尸塞下水道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
小梅:……
乐献仪戳她脑门:“什么脑子呀,还形婚?嘴上说得是形婚,可证都领了,你就是人家所属物了,人家要是强|奸你逼你生孩子你有什么办法吗?把你打死了说一句情感纠纷就能减刑,要是有了孩子,你争抚养权争赢的概率远远小于男方。你以为形婚是你占了便宜?别傻了,你跟自己扒了皮躺在豺狼面前的小羊羔没有区别,你觉得人家会不吃你吗?我告诉你,人不止要吃你,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小梅赶紧双手合十告饶:“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可不这么想了!我不会做傻事的!”
乐献仪盯着她:“你最好是。”
“我记得你首付还差个二十万左右?”萨莉问,“我帮你垫上,你以后连本带息还我,咱先把房子给买了。”
小梅脸红不已:“不用不用,我已经跟银行申请贷款了,应该过两天就能批。”
一片和谐中,乐献仪问:“小缘,你怎么了?”
戚缘回过神:“嗯?”
“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笑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乐献仪:“说起来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
一个眼神彼此都懂,两人起身走到没人的地方,乐献仪把手机递给戚缘,戚缘看了看,乐献仪问:“怎么样?要我答应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