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曲思远拉着江珩回忆高中时期那些事。
曲思远小他俩一届,跟林稚晚是同届,没文理分科那会儿还是同班同学,记得挺多关于她的事。
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那个看金庸武侠的年纪,身边有个清冷安静又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生,简直满足了少年对异性的所有幻想。
“她当时天天有家里的司机接送,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就是跟大家谁也不亲近,但又很有礼貌,让人挑不出错。”
“有一回班里体测,跑八百米,我就想看看小仙女都要累死了会不会放弃形象,”曲思远陷入回忆,语气跟着温柔:“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池宴嘴嘴唇抿得很紧。
“她应该是体育特别差,压着表跑完的,站在塑胶跑道上捂着胸口,眼眶粉红粉红的,要哭不哭,可叫人心疼了。”
听他这么回忆,池宴似乎也想起了一点儿。
有一次,他心情很差,躲在天台上抽烟,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稚晚抱着一本书和水杯过来的,看见了他也不躲,安安静静倚墙坐着。
仔细想想,他们将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很多很多年。
池宴高中那会儿,比现在还要张狂,且不着调。
明明知道眼前的是乖学生还故意招惹她。
“乖小孩儿,”他猛地蹲下来,如鹰隼一般的目光锁定林稚晚,语气恣意散漫:“会抽烟吗?”
盛大的阳光被他挡在身后,连带着呼啸的春风也安静了不少。
林稚晚怔忪了下,一双眼睛圆且无辜,胆子却不是一般大,反问他:“好抽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池宴将香烟从嘴边拿下来,递到她的面前,神色挑衅,像是要拉小尼姑坠入声色场的妖僧。
林稚晚思索了会儿,就当池宴觉得无聊时,看到她微微偏头,含上过滤嘴。
这支烟被他抽过,黄色过滤嘴部分微湿,意识到这行为过于亲密,林稚晚不自觉在上面咬了下。
“不敢了?”池宴挑眉。
林稚晚看出他的不屑,手指拧着衣角,倔强地看着他,同他四目相对。
是一双偏圆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宽且形状好看,睫毛也浓,眼神干净又清冽,有股倔强劲儿。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
“咽下去,”池宴一步步引导她:“只有过肺的才算抽烟。”
林稚晚听话,喉咙动了动,下咽。
烟草过喉咙,呛得慌,烧得慌。
下一秒,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阴谋得逞,池宴笑得山崩海啸,肩胛都在耸动。
笑过之后,他就看到这样一双眼睛——眼皮粉红,睫毛上沾了水汽。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委屈又倔强。
这幅模样就更有意思了。
池宴笑得更大声。
第7章 你害死你爸妈,还想害死谁……
一晃,七月初。
临江市告别终日阴雨,天空开始出现盛大又不可阻挡太阳,巍峨坚硬的钢铁森林蛰伏在腾腾热气里,像是一只耷拉耳朵的巨大怪兽。
漂泊在太平洋上的衣服到了,那些高定有的年纪悠久,其价值完全可以放进艺术馆展览,又受布料和当时的工艺限制,对保存环境要求极为苛刻。
林稚晚也不喜欢社交,索性一直窝在吾悅江澜设计整理衣帽间,也算是避暑。
自那天后,池宴没有再来。
林稚晚也没有去找。
两人的关系很微妙,宛如一株春雨过后的竹子,长势喜人,却在某一瞬间被拦腰折断。
可仔细想想,貌似冷漠疏离才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倒是娄黛总会找来。
吾悦江澜是新开发的江景别墅,由于开发商打造“精英阶层”的营销理念,楼盘一开售就有不少临江市的名媛少爷趋之若鹜。
娄黛就是其中之一。
每天下午三点,娄黛会准时提着下午茶出现在1007的门口。
刚开始,对于家里有外人来,林稚晚很不自在,可娄黛这姑娘五行却眼力见,在“专柜战役”后还将林稚晚当成好姐妹对待,一见面就黏黏糊糊,自来熟的不得了。
打不过就加入,林稚晚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能自觉给娄黛留门。
“真奇怪,”娄黛一进门就嘟囔了句:“为什么这么久我都没见到池宴啊?”
这话没头没尾,林稚晚有点儿心虚,故作疑惑道:“啊?”
娄黛解释:“买这栋宅子时中介说了,池宴也住在这小区,还是我附近呢。”
“……”林稚晚:“中介这都能随便说吗?”
娄黛傻里傻气对的,听不出林稚晚语气里的试探,径直坐到沙发上开始拆下午茶,“是呀,那时池宴可是吾悦江澜的活招牌,有好多姑娘都是冲着池宴买的这块地方。”
“……”
不至于吧?
不过倒也不难理解。
池宴一直就不是低调的类型,爷爷是高官,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自己又玩赛车,哪一项单拎出来都足够令人遐想。
更何况长了一双琥珀色的含情眼,再配上薄唇,天时地利人和地将痞坏浪荡又矜贵演绎尽了。
确实会让很多姑娘从情窦初开惦记到二十五六岁。
林稚晚挪动一件缀满钻石的上世纪海盗爷执掌CD时的高定礼服,含糊应付娄黛:“可能是他不喜欢住在这里吧。”
“也是,”娄黛点了点头,毕竟他们这群人,都不会只有一套房产,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怎么看你家后面停着的游艇也有点儿像池宴那个。”
林稚晚:“?”
这游艇是国外一家大公司生产的,刚到临江市,还是竞价拍卖的,最后成交价几个亿,这事儿豪门小姐们都清楚的很。
只不过池宴拍下游艇后,就远赴美国开拓市场,这两年除了他的表弟曲思远用它开过一场party,一直都处于闲置状态。
林稚晚也想知道,这么大个玩意放在港口养护不好吗,非要停在家后门。
她就当没听到,推着挂衣模特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礼服,往电梯方向走,想要给它放进三楼衣帽间。
被这堆礼服搞的,家里现在很乱,一楼会客厅放了一些,三楼主卧也全部被侵占了。
娄黛就随口一说,也不打算深究其中原由。
毕竟,当初林稚可晚是人尽皆知的小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得很,跟池宴比起来,一个柔成水仙成烟,一个烈似火,游戏人间。
这俩人能扯上关系,她第一个不信。
见林稚晚推着模特进电梯,她赶紧上去帮忙,把繁复的裙摆都塞进电梯里。
林稚晚温和而礼貌:“谢谢。”
“你跟我说什么谢呀,”娄黛自来熟,又问:“八号的ELLA杂志慈善晚宴你去吗?”
这种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除了邀请明星博流量外,也会邀请一些设计师以及对时尚有贡献的豪门名媛。
这个贡献具体就指,在时尚方面——订购高定礼服高定珠宝花了多少钱。
临江市这群名媛,娄黛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林稚晚不参与评比。
因为,她拥有设计师身份。
在大众视野里岑寂了两年,可林稚晚并没有打算放弃时尚行业以及服装设计工作,点了点头:“嗯,要去的。”
娄黛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林稚晚又问:“怎么了?”
娄黛挠了下头,思量着开口:“就是……叶清和也会去。”
乍一提到这个人,林稚晚头皮发冷,半晌,扯出一个笑容:“她是女明星,参加这种活动,应该的。”
当年林家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只是知道个囫囵,但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林稚晚就是被林钦还有叶清和算计的那个。
娄黛还是有点儿担心:“她跟你那杀千刀的哥哥一直在找你呢,我怕……”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挑礼服么?”林稚晚没有再继续上一个话题:“你有什么喜欢的风格可以提前同步到我,我帮你做妆造。”
“晚晚,你对我太好了呜呜呜。”娄黛神经大条,见磨了她几天的事终于松口答应,立马忘了叶清和,张开双臂给林稚晚一个大大的熊抱。
林稚晚也跟着笑,只是笑容更多的流于表面。
*
慈善晚宴当天,娄黛特意选了宝格丽酒店,雇了国内顶尖的摄影团队来拍晚宴出发照,架势不输当红女明星。
娄家书香门第,百年世家,到了娄黛这一辈,虽有式微之兆,但娄黛是平辈里唯一的女孩子,自然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
娄黛人也单纯,既然答应了给她做妆造型,林稚晚提前了好几天给她挑礼服。
娄黛的衣帽间也很大,高定琳琅满目,但就是审美有点偏颇,高定好看高定的,她好看她的,怎么搭都不和谐。
娄黛个子很高,超过170,骨架也有点大,但脸是娃娃脸,所以一直走甜美路线。
粉红色蕾丝泡泡袖这些元素罩在她身上,仿佛金刚芭比。
倒不如直接将视觉重点转移到身材上来,弱化脸部的幼态感,强调好身材和大长腿。
林稚晚在娄黛的衣帽间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决定帮她在内场搭配一件“性别不设限”的西装外套,露出长腿,干净利落。
至于红毯上要穿的高定长裙,林稚晚实在没有办法从她的衣帽间里挑出满意的,拿出了自己收藏的上世纪老佛爷设计的长裙。
“真的要穿老佛爷亲手做的礼服吗?”
就算林稚晚已经把礼服带到酒店了,娄黛不敢相信。
这!他妈可是收藏品啊!是可以放到伦敦时尚博物馆展览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