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严的,你不怕他吗?”徐知岁上学期被孙学文监考过,那场景光是回想都觉得窒息。
“其实他是我姨父,私底下人挺好的,就是把成绩看得比较重。你知道我们班同学给他起了绰号叫什么吗?”
徐知岁茫然摇头。
“偷窥哈士奇。”
“噗……”徐知岁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什么呀?”
“因为他趴在后门偷窥我们上课的模样特别像只哈士奇!”
“……”
两人说笑着往教室走,秦颐大方地挽住徐知岁的胳膊,“对了,你怎么会想到让祁燃来出板报的?”
“我小学和他是同学,那时候老师就常夸他写字好看。”
“是嘛,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那你应该知道他有多厉害吧?次次考试年级第一就不说了,听说这次全国物理竞赛他还拿了一等奖。总之在我们班就是学神般的存在,各科老师的心头宝。你别看他上课总是戴着耳机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他要是突然抬头看黑板,台上的老师就要心慌了。”
“为什么?”
“因为那肯定是老师讲错了。”
“……哈哈哈哈……”两个女生笑作一团。
徐知岁性格开朗,人缘很好,属于走到哪都不缺朋友的那一类人。而秦颐是班上十个女生中为数不多性格活络的,和谁都能说上几句。
在老孙的“撮合”下,两人迅速搭建起友谊的小船,成了一班最养眼的一对姐妹花。
后来在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时光里,徐知岁多么庆幸还有这样一个好朋友陪在自己身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走到教室门口,第二节 自习已经开始了。素有“灭绝师太”之称的英语老师在讲台上坐班,两人见到她立刻绷住了笑,低眉顺眼地走进了教室。
分开前,秦颐扯了扯徐知岁的衣摆,小声道:“我和祁燃不太熟,你去和他说。”
徐知岁当时点头答应了,回到座位后却一直纠结该如何开这个口。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节 自习下课,当时放学铃声已然打响,同桌裴子熠瞌睡也不打了,站起来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催促祁燃回家。
“祁燃你快点,今晚NBA决赛,回去晚了就要错过科比了。”
“你妈要是知道你白天打瞌睡,晚上熬夜看球赛,非拿扫帚抽你不可。”祁燃头也不抬,淡定地写着最后一道题。
裴子熠坐在课桌上,脚踩着凳子的横杠,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她最近上夜班,才没时间管我呢。哎呀,你快点,就算不写那些破题也没人能撼动你全校第一的宝座!”
祁燃回头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开始收拾东西。
眼见祁燃要走,徐知岁慌了神,不得不硬着头皮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祁燃。”
“有事吗?”
祁燃回头,一双眼睛深邃而清明,视线相触的那一瞬,徐知岁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那个……今天孙老师找我说让我画板报,但我的字不太好看,你能帮我写吗?”
祁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似乎想问“为什么是我?”,徐知岁连忙往下解释:“我记得你练过书法,粉笔字应该也写得很好吧。”
“得了吧。”宋砚回头笑了声,“上一任宣传委员也找他出板报来着,咱们班长大人愣是没管过。你有这功夫找他,不如去前边问问哪个女生写字漂亮来的实在。”
“这样吗……”
徐知岁垂眸,声音里掩不住的失望。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祁燃似有若无地叹了声,突然开口:“可以,你画我写。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材料什么的需要你先准备好。”
徐知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嗯,不急,月底完成就行了。材料也不多,大概就三四段,我找好就拿给你。”
祁燃应了声,拎起书包朝裴子熠勾勾手指,裴子熠立刻从课桌上跳了下来,两人并肩从后门出去。
等走到楼梯口,裴子熠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撞了下祁燃的肩膀,调侃道:“你这个班长什么时候还接宣传委员的活儿了?”
祁燃面无表情地扶了下书包带,“我们班板报期期垫底,看不下去了。”
“哟,集体荣誉感上来了哈。说起来,我今天问我这个新同桌为啥不记我迟到,你猜她怎么说?”
祁燃觑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怎么说的?”
“她说因为她知道我迟到了会受罚,所以不忍心。啧,你说她这话是不是挺惹人多想的?我觉得她肯定对我有点什么想法。”
祁燃没吭声,从口袋里摸出单车钥匙,快步拐进了车棚。
与此同时,徐知岁也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回家。
走到校园主干道上,她不经意往公告栏上一撇,上学期的“迟到光荣榜”还没来得及换下,裴子熠的名字醒目地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她想到了裴子熠今天问她的问题,抿唇浅浅一笑,其实答案她只说了一半。
一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迟到者会被孙学文罚去打扫卫生,可能是办公室,也有可能是厕所。
作为裴子熠的好兄弟,他每次被罚祁燃都会过去帮他一把,徐知岁就曾撞见祁燃在厕所门口帮他洗拖把。她当时真有几分生气,恨不得冲进男厕和正在拖地的裴子熠说“你自己迟到能不能别连累别人”,可回头一想,这不正是她欣赏祁燃的原因吗?
但再怎么讲义气,也抵不住遇上个猪队友,从那以后只要轮到徐知岁执勤都会借着自己的职务给裴子熠“放水”。
说不忍心,其实不过是不忍心祁燃陪他一起受罪罢了。
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周韵照例准备了夜宵,让她吃了再去写作业。
徐知岁在门口换了拖鞋,环顾一圈问:“爸爸还没回来吗?”
周韵将煮好的面条端上桌,招呼她过去吃,“没呢,估计又去应酬了。最近公司事多,他整日早出晚归的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不说他了,你今天到新班感觉如何?”
周韵从前是自家公司的财务总监,自从中考那年女儿因为压力大而生了场大病,她就停了工作全职陪读,准备等女儿高考完再去忙工作。
徐知岁随口和她聊了些班上的情况,说到自己要出板报的事,周韵表示支持,只是不能过分占用学习的时间。
徐知岁点头,吃完夜宵就闷头钻进书房,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翻到空白页在首行写下这样一句话——
2009年9月1日,祁燃答应和我一起出黑板报了。
……
再往前翻——
2009年1月1日,祁燃新年快乐。
2008年11月28日,我们擦肩而过,可你好像不记得我了。
2008年5月7日,我在楼上看见你打篮球了。
2007年9月1日,分班情况不理想,我想努力追赶你的身影,也请你等等我。
2007年5月20日,听说你被六中提前录取了,真好,我也要加油和你考上一样的高中。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知岁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她习惯于用文字记录或倾诉那些无人可以分享的少女心事,而这一切大概是从她喜欢上祁燃那天开始的……
徐知岁不是地道的帝都人,她出生在南方一个山清水秀的省会城市。小学的时候,徐建明创业赚了钱,带着一家人移居帝都,在这买房落户。
刚转学来帝都的时候,徐知岁说着一口平翘舌音不分的塑料普通话。因为这个,第一天上台做自我介绍她就闹了笑话,班里淘气的男生总是模仿她的口音,女孩子也不爱和她做朋友。
这让小小年纪的她十分受挫。
竞选班委的那天,她听取了妈妈的建议积极上台争取,然而在她一番激情的演讲完之后,底下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为她举手。
如今回想起来,徐知岁仍然记得那天的无助和茫然,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班的同学那么讨厌她?明明在老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就在徐知岁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后排突然举起了一只手,那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说:“我愿意投她一票。”
天知道,那句话对当时的徐知岁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回过头,觉得那男孩整个人都在发光。
也是从那一天起,祁燃这个名字就烙在了她的心上。
祁燃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好,长相也讨人喜欢,一到课间班上的小女生总是喜欢围在他身边。每年学校的六一晚会,团委老师总是点名要他去主持。
那时的徐知岁就在想,要是自己再优秀一点,说不定就有资格和他做好朋友了。
好在她天生乐观,没有因为同学的孤立而自卑,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在老师和妈妈的鼓励下融入了集体。而祁燃却成了她小小世界里,一颗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星。
这种盲目的好感一直持续到初中,两人同校不同班,徐知岁却能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快速捕捉到祁燃的身影。
他一如既往的优秀,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位置,校运会也能看见他矫健的身姿。
有一次,徐知岁所在的班级和祁燃他们班打篮球赛,祁燃作为前锋上场,一直对体育项目兴趣缺缺的徐知岁主动拉上好友去操场看比赛。最后却因为帮祁燃所在的队伍加油而遭到闺蜜团的鄙夷。
那时班上的女同学普遍早熟,私下常常讨论“谁喜欢谁”“谁和谁在一起了”这种沾染了暧昧的话题。
徐知岁不常参与,比起这些她更热衷于在下了课的走廊遥望祁燃的身影。
她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好友的注意,在某次自习时好友突然问她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徐知岁突然慌了神,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浮现起祁燃的脸。
她犹豫着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有一个想要拼命追赶的人,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看见我,我想和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好友问:“你是不是看见他就很高兴,见了面却又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有时为他开心有时为他难过?”
徐知岁诚实地点头,好友却笑了,“白痴,这就是喜欢啊。”
“……”
明白自己心意的徐知岁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些困扰她许久的问题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她开始更加努力,为了他考六中,为了他进重点班。
喜欢他,就是她向上的所有动力。
……
回忆被一阵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打断,周韵斜斜倚在门边,疑惑地打量着女儿,“写作业就写作业,你傻笑些什么?”
徐知岁匆忙用试卷压住没写完的日记本,乐呵呵地说:“没什么,就是建国60周年了,我高兴!”
周韵:“……”
第4章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1) 他是温柔本身……
那个年代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学生党用的最多的是诺基亚,尽管徐知岁一再强调自己想要个新手机,可周韵为了不影响她学习,愣是拿了个只有通话和短信功能的老年机给她用。
关于板报的资料,只能用家里的台式电脑先查好,在纸上大致画好草稿再带去学校。
关于板报,徐知岁也是接了以后才发现这其实是个体力活。
从前在五班的时候,她只负责绘画,其他同学会帮她擦黑板洗抹布调颜料,大家分工合作,没几天就完成了。
可到了一班,出板报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工作,除了秦颐会在旁边帮她打打下手,其他同学一概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