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知廉不可思议皱了皱眼睛。
祖荷抿了抿嘴,那个吻也许应该继续当成秘密。
“这样还不算男朋友,那算什么?”
“初恋。”祖荷毫不犹豫回答。
许知廉苍凉地哈哈笑:“这是诡辩,你用一套非常规话术编造糖衣炮弹。初恋跟第一任男朋友,有必要分开吗?”
在她的逻辑里,有必要。
他们从来没有大大方方承认彼此,没有得到过朋友坦诚的祝福,没有公开牵手或者拥抱,最亲近的瞬间只有不足半小时;更准确来说,喻池是一个初恋符号,承载中学时代怦然的心动、暗恋的美好、相处的愉快与分别的酸涩,她告别了中学时代,也把这个符号留在2007年的夏天。
也许对许知廉来说,初恋和第一任应该配套出现,但祖荷不行,她必须给喻池留一个位子,珍藏仅此一份的青涩。
初恋是青涩,第一任是激情。
但似乎没必要再解释那么多,在许知廉眼里,她大概是拥有朱砂痣还念着白月光的无耻女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祖荷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接受自己观点。
“我在每个阶段会碰见不同的人,他们或多或少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以前的经历造就现在的我,喻池给我留下的就是,”她的眼睛因为湿润比往日晶亮,“如果再碰到一个心动的人,一定要比之前再主动一点。我花了一年半时间把他放下,所以才会主动跟你在一起啊!”
本来以为此番表白多少挽回局势,哪知许知廉开口就说了一个“不”:
“你还没搞明白。你走不出他的影响,要不是隔着一个太平洋,恐怕没我什么事了。”
“可是太平洋不会凭空蒸发,难道不是吗?你好像在担心一个,”祖荷朝着壁灯眨眨眼,把可笑的眼泪逼回去,“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问题?”
“你承认了。”
“What?”
“Sorry,这是我的问题——”就在祖荷以为可以舒一口气时,许知廉竟然淡笑着接着说,“我想想还是无法接受女朋友跟前男友继续保持经济上的联系。我们观念上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
祖荷重新拿起传真文件,也许这样会显得自己比较冷酷,以对抗许知廉的决绝。
许知廉拎起今晚背过来的双肩包,塞进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祖荷用笔帽那头烦躁敲着纸张,头也不抬:“衣柜里面还有你的衣服,别忘了收,我可不会给你送过去。”
“……谢谢提醒!”
“客气了,呵呵。”
衣服不是一般的多,甚至有一件冬季长外套,天知道他在这里“寄居”了多久。
衣挂也不摘,许知廉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拎着背包,咚咚咚跑下楼。
那支笔越敲越快,几乎把纸张敲绽了。
楼下好像传来许知廉跟蒲妙海打招呼的声音,祖荷终于放下文件,抓起他忘在墙上的吉他追出去。
“Vick!”
许知廉启动车子,听得一声缓下动作。祖荷来势汹汹,不知道叫他英文名还是不客气地“喂”。
她敲敲副驾驶车窗,等降下来之后,一把吉他粗鲁地屁股朝里捅进来,差点碰到换挡杆。
他变成不客气“喂”了好大一声的那一个。
祖荷扒着窗框,朝他灿然而笑,露出那十颗迷人的白牙:“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有一个耳洞吗,因为左边的打在他那里啊!——提前说一句,HappyEaster,前男友!”
“……”
祖荷起身回转,大马金刀走回屋里。
第41章
“小许怎么回事?”蒲妙海听闻单人脚步声,才从房间里出来。
“连夜搬走了,”祖荷悲伤又愤怒,“妙姨,后天开始不要再给他开门。”
“嗯?”蒲妙海揉揉耳朵,“后天?我没听错吧?”
祖荷已经咚咚上楼。
无论是明天还是后天,小许都没有登门,倒是一个意外的包裹送上来。蒲妙海心大,隔袋摸到形状当场就拆开,果然是被许知廉顺走的、半旧不新的自家衣挂。
蒲妙海认真完成守门工作,懒洋洋打个哈欠。情侣间的争吵就像中毒,过了黄金时间,就再也抢救不回来了。
“哎,终于又可以跟我荷姐嗑瓜子看片了。”蒲妙海把腿搁上脚凳,拉过祖荷打开的一袋瓜子,继续看祖荷帮她下的双语字幕《Friends》,俨然这个家的半个主人。
祖荷笑道:“我谈恋爱还委屈你了。”
蒲妙海说:“谈恋爱委屈我荷姐了。”
祖荷瘪了瘪嘴,像小时候一样倒在沙发枕蒲妙海腿上。蒲妙海用没摸瓜子那边干净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嗑瓜子时候扭开脑袋,托纸盒接着,怕掉她脸上。
祖荷说:“我本来想找姐姐说一说,但她刚开始上正轨,忙得我不忍心霸占她的休息时间。”
司裕旗忙活她的“领旗资本”,主要做天使和风投。
蒲妙海说:“你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说,找你姐说有什么用呢。”
“……我不想跟他说。”
那只再怎么保养也难掩粗糙的手又抚了抚她,蒲妙海温沉地道:“委屈我们就拜拜,你在我们这是宝贝,凭什么要去给别人当受气包;只要不开心,老板都可以炒鱿鱼,男朋友又不发你工资。”
“你这是谈了多少次总结出来的经验?”祖荷仰躺着,只能看到挡住她下巴的纸盒底,“我知道了!我刚上小学时候,菜场那个刻石碑的老头,你去问他教认字,对不对?”
蒲妙海扭头往纸盒呸瓜子壳这一声特别响亮,说:“他都多大岁数了,那杆枪都没他刻刀硬吧!我有病吗!”
祖荷咔咔笑:“也可以不用‘枪’啊。”
蒲妙海愣了一下,也哈哈笑,双腿不自觉动了下,把祖荷颠着了。
“哎哟,我们荷姐长大了。”
祖荷轻挑下巴,说:“那是。”
蒲妙海说:“跟谈的次数没关系。在我那个年代,从懂事起只要稍微凶一点,就被亲生阿妈天天叨叨,你这个性格、你这个脾气,以后怎么会有人要你——我长大一点她就把我认回去了,我跟你提过不?可能看我能挣钱了,她想要点养老钱,那时候捡我的婆婆也走了——我当时也反骨,心想没人要就没人要呗,大不了一个人过。后来我发现,那些人所说的爱情不过就是‘爱+爱爱’。
“爱,可以从很多地方来,比如我也爱你呀荷姐,你妈妈和姐姐也爱你呀,甚至做你喜欢的事,你闲着的时候玩玩相机,我看书认字;爱爱嘛,科技发达了,更简单了,上街就能买到电动的嘿嘿,再不行就去买只鸭呗。我们也不一定非得找个对象才能有‘爱情’。”
祖荷全听进去了,说:“妙姨,想不到你出来之后,思想开阔更多了。——不过鸭子多脏啊,又没统一的质检和安检。”
“我在家的时候也想跟你说,但你不没成年嘛,还是谨慎一点,让你妈妈多教诲,”蒲妙海手动掰出一颗瓜子仁,送到祖荷嘴边,“张嘴——”
“感受到爱了,不过,”祖荷衔过瓜子仁笑道,坐起来摸摸刚才枕过的蒲妙海的腿,“你怎么好像瘦了好多?”
“……上年纪缩水了嘛,”蒲妙海下一颗“爱”送自己嘴中,“我都快60岁了。”
祖荷对六十岁没多大概念,蒲妙海因为不曾生育,看着比较精神年轻,但到底步入老年阶段,精力一年比一年差。
“妙姨,那你后来跟你阿妈关系变好了吗?——嗯,亲生那个。”
蒲妙海摇摇头:“几十年的观念哪那么容易改变,两个人都没法说服对方,放弃了。——也是没机会了,乳腺癌晚期,走得很快。”
“哦……”气氛莫名低沉,祖荷侧抱住蒲妙海,脑袋搁肩头;如果母爱也可以拆分,那么有一部分一定是来自蒲妙海。
《Friends》刚好播到Phoebe雪地婚礼那一集,祖荷和蒲妙海不自觉盯着幕布,一个坐直了抱着一边膝盖,一个瓜子也顾不上磕。
祖荷说:“我以前英文名差点叫Phoebe了。”
“嗯?”
“但是我的姓就挺垫底,P开头也差不多垫底,就选第一个字母中和一下。”
“你也帮我选一个?”
「Auntie.」祖荷不假思索。
蒲妙海佯装嫌弃:“敷衍。”
祖荷捞过她的瓜子,慢吞吞掰起来,蒲妙海把另一只纸盒搁她平摊的左膝,祖荷正好凑过去扔了碎壳。
蒲妙海说:“我觉得这个Mike是她所有男朋友中最好看的一个。”
“不然怎么会结婚,不好看多影响后代啊,我爸爸要是丑一点,说不定就没有我了。”
祖荷逗得蒲妙海乐呵呵。
Phoebe一袭抹胸白纱步入雪地,开始结婚感言——
「WhenIwasgrowingup,Ididn'thaveanormalmomanddad,oraregularfamilylikeeverybodyelse.」
祖荷冷不丁干笑,吓得膝头纸盒随之一颤。
“我也是呢。”
蒲妙海望她一眼,笑笑不说话。
Phoebe:「AndIalwaysknewthatsomethingwasmissing.ButnowI'mstandingheretoday,knowingthatIhaveeverythingI'mevergonnaneed.Youaremyfamily.」
泫然欲泣的女声很容易打动同胞,祖荷扫开膝头纸盒,呜了一声,再一次揽住蒲妙海肩头。
「Youaremyfamily,too.」
蒲妙海像以前做了无数遍那样,揽过她轻拍脊背。
“你也是。”
祖荷坐回去后,蒲妙海喃喃:“不知道我还能等到你婚礼那天不……”
“那可能不行。”
“……”蒲妙海的手顿了一下。
“我应该不会结婚,”祖荷说,“我想过了,既然决定丁克,那结不结婚好像没什么区别。离婚析产多麻烦呀,万一还是‘吸’产,吸掉我的财产,多可怕。”
蒲妙海感慨道:“不结就不结,开心最重要。”
祖荷说:“你可以来我毕业典礼。”
蒲妙海琢磨了一下,说:“那应该可以。”
祖荷捡回装瓜子壳的纸盒,瞪她:“必须可以。”
*
祖荷接受分手事实后,以前腻在一起的情侣时间贡献回游戏上。打开久不登陆的“一统江湖”,“云朵我的沐浴球”像个NPC常年在线,她习惯性地戳他组队。
一局下来,私信和Q上炸了——
“he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