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事实,但对于一个从未有过经历的人,还是很难没听出炫耀。
喻池正尴尬着,祖荷朝他张臂,说“过来”。她赤条条黏进他怀里,一点也不矜持地亲他,甚至舐去下巴的水渍。
他像接受腔一样僵实了,替她撩起一缕遮眼碎发:“你要洗一下吗?”
“一会好吗?”她按住他。
“……”
他躲开眼神那一瞬,她的邀请如发丝遇火,蜷缩了。
“那你抱我去。”
喻池多此一举地捡回睡衣给她盖上,弯腰抄起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祖荷搂紧他的脖颈,竟然感觉不到卡壳,咯咯声藏不住餍足。
“下盘还挺稳当的。”
喻池耳廓发烫,已经分不清是卑怯还是激动,本来还有些忐忑,一句逗笑也散去大半,挺认真回答:“我一直有健身。”
“我发现了。”
“……”
进电梯,上楼,他把她径直放到床上,一条腿本就相对不稳当,被她缠着不放,整个人失控跌到她身上。
祖荷还不死心,喂一声:“真的不来吗?”
喻池起身问:“另外给你拿一件睡衣?”
“……”
最后他找出一件拆洗没穿过的丝质浴袍,一上身,刚好盖过她的膝盖,祖荷在全身镜前转了半圈,琢磨着:看来身高差15厘米还是有点差距,这要在喻池身上,那估计刚能遮住他的残肢末端,光想想那副前所未有的风景,祖荷很快释怀他刚才的退缩。
这一晚,电影还是没看成,祖荷自然也不再睡客卧。
“咦,你洗完澡还要穿着的吗?”
喻池重新从浴室出来,浴袍之下还穿戴假肢,微妙感跟一身睡衣还穿运动鞋一样。
“一会睡觉再说。”
祖荷想起乡下那个夏夜,喻池也这般戴着假肢躺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执拗真是随着岁数根深蒂固。
窗帘遮光良好,祖荷没看到他身影,只听一阵窸窣,喻池最后也躺在身旁,她便利索滚上去。
前一次拥抱,她在有意无意蹭到假肢,这一会完完全全没有了,可他的身体也前所未有的僵固,这种本能的拒绝渗透进每一个细节里,轻易打碎她的热情。
祖荷翻回原来的地方,不咸不淡道晚安:“不逗你了。”
不多久,祖荷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喻池不知道她睡着了,还是仅仅平息失望,最后一句听在他耳朵里像“不要你了”似的。
他悄悄贴过去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很轻很轻:“对不起……”
祖荷模模糊糊一笑,他的胸腔也跟着共振发麻。
她反手抚摸他的脖颈和脸颊:“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暗示一下我。”
喻池将胳膊垫进她后颈,抱她更紧,埋进她的肩窝,鼻息似乎还有些潮。
*
次日喻池依旧按生物钟醒来,身旁人还在熟睡。祖荷以前说自己睡觉不规矩,看来一点也不自谦,昨晚他给踢了几次,最后变成她的人形抱枕,让她绞稳了,两厢才睡得踏实。
他轻手轻脚起床,换上运动脚板趁天光没亮出门跑步。临走前往她那边台灯罩贴了便笺,知会一声。
按照她以往习惯,他跑完她估计还没醒。
清风稍稍冷却热恋的激狂,他一个人反刍昨日的种种,等了太久,这一天一并跃上几个台阶,似乎没有任何真实感,尤其当一个人孤独地跑着,总像回到单身的日子。
这日家里有人,他没往远处的公园跑,只在周围转了5公里,便匆匆赶回家。
玄关处的女鞋失了踪影,把那份不真实感推向顶峰。
喻池直奔二楼卧室,被子凌乱掀开一角,祖荷已然消失。他走神片刻,来到她那边台灯,便笺下面接了一句话:“忘记说要出差了,callme!”
他回自己那边找来手机,上面果然有一通他的未接电话,应该是刚起床找不到他打的。
他立刻回拨。
“我在机场了!”祖荷的声音透过来,“昨天去公司找你就是为了说出差,结果——嘿嘿,色令智昏——看我,雯姐教的成语我还没忘。”
喻池一腔暂别的滞涩都给她涤荡干净,垂眼轻笑着:“下次,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安排飞机,行吗?”
祖荷好一阵哈哈笑,好像跟朋友相处时没什么区别,可她下一句话跟迷魂药一样,喻池知道从此真真切切有所不同了。
“好呀,差点忘记我男朋友有私人飞机。”
喻池捋了一下汗湿的刘海,汗粒子飙出来,又懵懂用毛巾擦了擦。色令智昏,他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极锋互动IPO提上议程,接下来半年工作压力可想而知,而且开始一段新感情——喻池罕见熄火后没有立即下车,放空坐了好一会。
以前他最多允许发呆一根烟的时间,现在不抽了,似乎还能掐准时间。空调关闭,车内空气发闷,喻池便下车出来。
虽然不再住公司附近,喻池依然避开早高峰第一个到公司,晚上若不是跑步,经常十点多十一点走人。
这可让职场新人的曲无宗怂坏了,生生把上班时间前调一个小时,怕他的17哥哥嫌他摸鱼。
喻池观察几天发现端倪后,开解道:“不用把我当时间表,不然第一个倒下的会是你。”
听听这口气,先宽抚再激将,双面夹攻,果然是当CEO的人。曲无宗哼哼唧唧不服气,不但没倒下,几乎天天赶在喻池前头打卡,全公司出勤最积极分子。
这天也是,曲无宗来公司输出一份流行游戏的体验报告,伸着懒腰,准备去休闲区玩一局跳舞机。没想喻池也来了,曲无宗当即热情招呼:“姐夫,你怎么来楼下了?”
喻池在那个称呼里恍了下神,果然色令智昏,差点忘记周五的起哄群众——不,眼前这位还是领头羊。
头衔有点陌生,但感觉还不赖。
他朝他招手,走到桌面足球旁,说:“陪我玩几局。”
“好咧,姐夫。”曲无宗欢蹦着过来。
喻池稍稍弯腰握杆,做好准备,抬眼望了眼对面的人:“你姐承认你了?”
“那是,”曲无宗煞有介事往掌心吹两口气,又互相搓搓手,才握住球杆,“我以后就是小舅子了,姐夫,你有压力不?”
“……”
喻池首局开球。他神情专注,腕部青筋凸显,灵活在四根杆子间切换。曲无宗也不遑多让,小足球在两队球员间横冲直撞,嘣嘣作响,球桌随之轻震。两个人好像分布烧烤炉子两侧,赶时间抢火候翻动8串肉串。
好一阵后,一球入网,曲无宗发出遗憾叹息。
喻池松松手腕,笑道:“有压力的应该是你。”
曲无宗:“……”
玩了几局,喻池赢多输少,神经松弛得七七八八,准备打道回府,言洲却先下来找他。
“正要找你,原来你在这啊,妹夫。”
喻池:“……”
言洲嘿嘿笑:“替你珍惜来之不易的头衔。”
曲无宗抢话道:“洲哥,那你就是大舅子了,我是小舅子。”
言洲笑着搭上他肩膀:“看荷妹多机智,人虽然出差了,还安□□们两个眼线在这里,让他不敢胡来。”
曲无宗也回揽他:“就是,我姐就是聪明。”
言洲说:“他俩能那么快在一起,有我们一份功劳。”
“我们不但是内线,还是功臣。”
“以后啊,他想过上好日子,还得靠贿赂我们。”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和谐,仿佛真就是一对同胞兄弟。
喻池望着他俩,无语好一阵,正经敌不过逗趣,败阵淡笑。
“行吧,那两位兄弟,以后拜托在你们姐妹那里多说说好话?”
曲无宗当下应承道:“小意思啦,你以后多输我几局游戏就好了,给小舅子一点点点点面子。”言洲继续拍拍他肩头,笑着夸道:“你这趁火打劫太聪明了。”
喻池收摊准备上楼,临走叫了曲无宗一声“球球”,言洲灵醒说在上面等他。
“姐夫,有什么秘密吩咐?”
喻池回想周五那天,当众表白依然叫他心跳异常。
“周五那个问题,她让你问的?”
“我是代表广大热心群众问的,”始作俑者当即否认,可这位老大目光太过坚定和强大,他不久便妥协下来,挠头嘿嘿笑,“其实我好奇去问了荷姐,荷姐让我自己问你的。多亏荷姐给我撑腰,不然我哪有那个狗胆——不是,猴胆。”
曲无宗虽然刚出校门,也知道职场不要过多牵涉私人感情,哪怕私下跟喻池他们交往甚笃,工作中他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游戏策划,不是什么“小舅子”。
果然如此。
那股被偏爱的感觉烘暖了他,喻池抬手作别,真诚说:“谢谢。”
“……”
他的17哥哥说谢谢?
老大说谢谢?
曲无宗不禁飘了,飘得忘记祖宗名字。
他不仅仅是一名游戏策划,他当然还是极锋互动的小舅子。
*
异地的一周每天还是照常联系,只不过祖荷多了睡前视频通话和一些直白的表示,哪怕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想你了”,喻池也听心头发烫,面红耳赤。
跟自己的较劲也没停止,甚至愈演愈烈,冲凉出来不穿衣服,站在镜子前,久久注视里面的自己。
说一点不遗憾那是假的,游戏里面某一处不对称的美术细节都能较真到叫费萤萤翻白眼,何况面对那么明显的残缺。
喻池蹦到床边柜,从抽屉取出祖荷买的其中一盒套套,拆开塑封取出一片,又回到镜子前。
他拉过椅子坐下,残端正冲镜面,疤痕和茧子狰狞如网,折损了整体的美感。
其实男人的第一性征比之更为丑陋,囊皮带褶,青筋毕现,若日久年深还会沉淀出红中带紫的脏色。可是文化赋予它权力之象征,只要不是极端细弱,任谁都难以抹杀现存地位,它便因权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