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番话不啻于大冬天迎头浇下来的一桶冷水，洛遥眼中闪过错愕、受伤的神情，最后自嘲地笑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这个点校门口没什么人，路灯昏暗，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夜间的风总是格外得冷，洛遥从刚才下车时就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可此刻站得久了，却也不觉得冷了。
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颜乔说的那一番话，冷风吹在身上，也只有一种麻木的触感，
路嘉双手插进长款黑色羽绒的口袋，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白得发光，被黑色衣领一衬，新雪一样的颜色，很能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真是冰雪一样的温度，往外透着冷意。
他挑了一下眉，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别啊，别把气氛弄得那么僵嘛，我都说了，我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我只是讨厌三心二意，不清不楚，”他看了一眼颜乔道：“刚好今天都在，不如把话说清楚了，你想和洛遥在一起吗？那现在，是不是就要和我分手啊？”
颜乔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没有，路嘉，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手……我今天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在医院，我爸爸出了车祸……手机铃声一直响所以我才静音……和洛遥也完全是偶然，他送我爸爸去医院，因为顺路，所以才一块回来的……”
路嘉抬了下眉毛：“出车祸？”忍了忍，才没问出那句“死了没啊”。
颜乔点了点头：“是，不过已经没事了。”
路嘉兴味索然地“哦”了一声，也没再关心了。
颜乔试探道：“路嘉，我……”
路嘉扯了下嘴角：“怎么这样看着我？你又不想和洛遥在一块了吗？解释这种东西，不是你说了我就会相信……好吧，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们现在分手，你爱和谁在一块在一块，洛遥也好，李遥还是王遥都随便你；二、你现在过来我身边，跟我回去，有什么想说的，想解释的，我们回去我再听你慢慢讲，到时候我再决定信不信你。”
“好了，选择已经说完了，我现在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1，”
他才刚数到一，颜乔整个人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路嘉一愣，就见颜乔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用考虑，”
她道：“我的选择永远是你。”
路嘉怔了一下，手慢慢环上了颜乔的腰，直到这一刻真切地把人抱在怀里，他之前所有的犹疑不安才终于散去。
之前他打不通颜乔的电话，找不到她人的时候，那种从心底慢慢升上来的恐惧，在他的胡乱猜想下迅速蔓延至全身，那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那种感觉陌生而强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安，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怀里的颜乔紧紧地抱着他，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就知道，颜乔是离不开他的。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一直在原地等他，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立刻看到她。
今晚的种种不过是加强了这个认知而已，而一想到那个认知，路嘉的心情莫名变得愉悦。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颜乔的额头，挑衅似的冲洛遥扯了个笑，揽着颜乔的肩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路嘉的住所就在学校附近，脱离了洛遥的视线后，他立刻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搭在颜乔肩上的手，双手插兜，径直往前走。
颜乔立刻跟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走得也快，颜乔跟得有些吃力，从后面叫了他一声：“路嘉……”，声音有些委屈。
路嘉有些不耐烦地侧过了脸：“干嘛啊。”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颜乔趁这个机会立刻跟了上来，扶着路嘉的手臂喘气道：“你等等我……”
路嘉也没推开她，前面就是电梯了，他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放，等她喘过气了，才慢慢地一起和她往前走，轻轻哼了一声道：“真麻烦。”
颜乔就挨了过去，讨好笑道：“那我没有宝贝的腿长嘛。”
电梯门开了，颜乔依偎着路嘉走了进去。
显示屏的数字慢慢增加，颜乔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进路嘉的羽绒服口袋，抬头看着他道：“我能牵你的手吗？”
路嘉不说话，她就当他是默许了，于是轻轻地碰了下他的手，却立刻皱起了眉，转头看向他道：“怎么这么冰？”
路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时候刚好电梯门开了，路嘉于是收回目光，从电梯里走了出去，颜乔见状立刻跟了上去，有些委屈地道：“宝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路嘉没理她，径直开门走了进去，他开灯之后，正要关门，抬眼看见颜乔仍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由得皱眉道：“你进不进来，不进我关门了。”
颜乔回过神来，连忙进了门。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路嘉开了空调，脱掉外套，她也一直跟着，不防路嘉一回头，颜乔险些撞在他身上。
路嘉按住颜乔向前倾的身子，帮她稳住身形，皱眉道：“你搞什么？”
颜乔蹭过去握住他的手：“你的手还是好冰，我帮你暖暖。”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观察路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路嘉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颜乔抱住了他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的话我还有医院的挂号单可以证明，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看……”
“我凭什么看？”
颜乔哄着他道：“那你不看，我怎么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嘛？”
“这又不是我的事，”路嘉看了她一眼道：“静音了，就可以完全不管了吗？颜乔，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我怎么可能不把你放在心上？”颜乔叹了一口气道：“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宝宝。”
路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又去见那个讨厌鬼。”
“没有，我说了，真的是碰巧……”
“在医院遇见是碰巧，回来也是碰巧吗？”
颜乔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都要回学校，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我爸爸又一定要让他送我回来，所以我……”
“所以你就乖乖让他送你回来了？颜乔，你可真听你爸爸的话，却从来不听我的话，很好啊。”路嘉要笑不笑地道：“你爸爸是不是很喜欢那个讨厌鬼，他想让你和他在一起对不对，你是不是也要听他的话？”
“怎么会？路嘉，我只喜欢你啊。”
“可你不接我电话，还跟那个醉鬼在一起待了一整天，你爸爸叫你和他回去，你就非要听话吗？你就不能让他先走吗？”
颜乔抿了抿唇道：“是我错了宝宝，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他道：“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把你爸爸带到我面前来，我告诉你我想见他了吗？我没有爸爸，在他眼里，我根本就是多余的，而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好爸爸，你在向我炫耀对不对？颜乔，你是故意想跟我吵架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会想和你炫耀呢，只是那天他刚好来找我，我就想让你们见个面，毕竟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哦？”路嘉抬了一下眼，逼视她道：“那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呢？”
第39章 台灯里的摄像头，默默记……
颜乔皱眉看着他，她不知道路嘉为什么老问她这种问题，逼她在她爸爸和他之间做出选择，可这完全没必要啊。
最爱的爸爸和最喜欢的男生并不冲突，都是她最重要的人，为什么非要选择：“宝宝，我……”
路嘉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你爸爸都不在，这也选不出吗？好，很好，颜乔，这真是没意思的很。”
他说完最后看了颜乔一眼，转身往卧室走去，颜乔立刻跟了过去。
他进卧室后拿了什么颜乔也没注意，只是一直跟着他，直到路嘉在浴室门口停了下来，转身一脸无语地看着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路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要进去洗澡了，你也要跟过来吗？”
“啊？我……”颜乔这时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套浴袍。
路嘉最后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颜乔却并没有走。
她透过磨砂玻璃隐隐看到了路嘉正在脱衣服，紧跟着响起了水声，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她就知道是浴缸的水放满了。
之后是路嘉踏入浴缸，慢慢滑入水里发出的水声。
路嘉抿了抿唇，想起之前路嘉说的那句“我要进去洗澡了，你也要跟过来吗？”，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她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心想，想啊，她就是想跟进来，她是他女朋友，为什么不能跟进来？
她这么想着，伸手慢慢按上了浴室门把手。
路嘉并没有反锁。
颜乔轻轻往下一按，门啪嗒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浴室很大，路嘉正在里面闭着眼泡澡，完全没注意到那声细微动静，直到颜乔走近了，他隐约感到光线变暗，前面似乎被什么挡住了，他才缓缓睁开了眼。
氤氲的雾气中，路嘉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人。
“颜乔？”路嘉显得很意外：“你进来干什么？我在洗澡啊。”
路嘉的手臂搭在浴缸的两边，白皙的手臂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却又并不夸张，甚至稍显纤瘦。
他的皮肤白，在热水浸泡下，脖颈前胸裸露出来的一大片皮肤就呈现了淡淡的粉白色。
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又凝成水滴从他脸上滑落。
从眉梢，到侧脸，再滑到喉结……
颜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替他舔掉那滴水珠。
她做了一个吞咽动作，鼓足勇气道：“你洗澡我就不能进来了吗？”
路嘉气笑了：“怎么，那你难道还要和我一起洗鸳鸯浴吗？”
颜乔咳嗽了一声，又上前一步，双手扶着浴缸边缘，撑在路嘉上方看他：“不可以吗？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路嘉觉得新鲜：“颜乔，你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大。”
颜乔喉头动了动：“反正你都已经生我气了，我为什么不能胆子大？我是姐姐，你才要乖乖听我话。”
路嘉嗤笑了一下，又立刻收起笑意，看着她道：“好了，快出去。”
“我不，”颜乔伸手抚上了他脖颈，手指慢慢滑过他凸起明显的喉结，看了他一眼道：“除非，你不生我气了。”
“颜乔，”路嘉气笑了：“有你这么求原谅的吗？你这是在求我原谅还是威胁我？”
“我不管，反正你也一直生我的气，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见洛……不见那个人了，也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再带你见什么人了……我真的不是想炫耀什么，是我不好，没考虑到你的身世，我……”
“好了，”路嘉忽然沉下了声音，冷着脸道：“出去。”
颜乔怔了下，她感觉路嘉似乎更生气了，但她上一秒才刚跟他道过歉，她都不知道她哪里又得罪他了：“又怎么了？宝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路嘉深吸一口气，握住颜乔的手臂稍稍向后推，想让她离开。
因为怕她摔倒，所以一直收着力，也因此颜乔很轻易地就挣脱开了，但在挣扎的过程中身体失了重心，一个不小心跌入了浴缸里。
等路嘉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时，她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
路嘉头疼地看着她：“颜乔，你干的好事。”
颜乔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狼狈模样，委屈道：“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要说我。”
“你这么惨是我害你的吗？你这么惨难道不是你自找的？”路嘉看了眼她这副落汤鸡的模样，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好了，快去另一个浴室洗澡吧，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你想感冒吗？”
颜乔摇了摇头：“不想，”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那我能在这儿洗吗？”
“颜乔，你……”
颜乔抽了抽鼻子：“浴室外面很冷的，另一个浴室也有好几步路，我穿着湿衣服过去会很冷的，搞不好就会感冒，宝贝，你不会想我感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