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珞宁不禁心口一颤。
随即传来男人夹着轻笑的嗓音:“开个玩笑。”
车子在拥堵的公路上龟速行驶,方珞宁一直望着车窗外,却总能从那些闪耀不止的灯光中清晰辨认出映照在车窗玻璃上的男人的侧影。
他无可挑剔的容颜,自然挺拔的背脊,略微扬起的流畅的下颌,每一框都是致命的完美。
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这个男人,比当初更加摄人心魄了。
方珞宁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再被男色牵着走,刚拿出手机准备刷会朋友圈,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是许久没联系过她的方启盛。
方珞宁原本不想接他电话,可沈司澜似乎特意把音乐声扭小了些,她便鬼使神差地摁下绿键。
方启盛浑厚的声音仿佛要刺穿耳膜:“下周你奶奶八十大寿。”
方珞宁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方启盛:“周六办寿宴,你记得回来。”
“不了。”方珞宁面无表情道,“我马上要回英国。”
“回英国?”方启盛嗓音拔高了些,“宁宁,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方先生。”方珞宁嗓音轻柔自然,毫无情绪,“我回国是为了阻止您卖掉外公的园子,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方启盛长吁了一口气:“宁宁,园子的事爸爸也是没办法,如果还不了那些钱,你要看着爸爸坐牢吗?”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女音色,稍有些远,但却清晰地传到方珞宁耳朵里:“爸爸你在跟谁打电话呢?快来帮我选奶奶寿宴穿的礼服呀!”
方珞宁冷着脸挂了电话。
低缓的音乐声里,她控制着因为情绪起伏而略变得明显的呼吸。
良久,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问:“你为什么要买西山亭的园子?”
“没有为什么,想买就买了。”沈司澜指尖轻叩着方向盘,答得随意。
方珞宁扯了扯唇,心想自己问了个什么傻问题。
在拍卖会上买个园子,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时兴起,花点小钱图个开心,哪需要什么理由。
方珞宁一时间没说话,轮到他问她:“什么时候回英国?”
方珞宁垂了垂眸,说:“中秋。”
“到时候通知我一声。”他语气一贯的慵懒随意,听不出情绪波动。
方珞宁转头睨了他一眼:“干嘛?”
“就通知一声。”男人笑了一下,眼底却好似一片黑暗的虚空,“送你就别想了,没空。”
“……”谁特么想你送了?自恋狂!
方珞宁忍不住嘴角一抽,一阵旷久却熟悉的火苗在身体里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他倒是真没有变。
包括这张动一动就能噎死人的嘴。
第9章 毫不愧对“仙女”这两个字……
方家的房产卖得只剩那一栋别墅,奶奶又讲排场要面子,寿宴是在一个世交的庄园里举行的。
方珞宁曾经跟妈妈去过几次,但时隔多年,地形已经不太记得了,庄园变化也不小。以为能顺利找到主楼,却没想到还是迷了路。
天已经黑了,路上也没人,她只能循着隐约可见的亮光往前走。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有车声靠近,方珞宁回头一看,是一辆银色敞篷跑车,兰博基尼的标志在路灯照射下十分耀眼。车子经过她时疾停下来,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凤眸微挑,望着她:“美女,上哪儿啊?”
这人她不认识,但约莫是来赴宴的人,于是她认真地回答:“我要去方家的晚宴。”
“真巧,我也要去方家的晚宴。”男人轻笑一声,“还远着呢,两公里路,我带你一道过去吧。”
“谢谢。”她不想摸黑再走两公里,于是上了车。
在主楼前停下时,方珞宁见门口接待的人不认识,应该是苗婉瑛那边的亲戚,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没有自爆身份,而是跟着这个男人混了进去。
其实她今天不是来参加晚宴的,只送个礼物就走,不想惊动方家任何人。甚至也不想和奶奶碰面。
找到奶奶歇息的房间时,她探头往里看了看,没人,只有奶奶常坐的轮椅,于是溜进去把礼物放在轮椅上,就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结果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
方启盛和苗婉瑛。
“宁宁真的不来吗?她是不是还讨厌我和清儿呢?”苗婉瑛嗓音温吞柔弱,是个男人就扛不住。
方启盛连忙安慰她:“别多想,没有的事。”
眼看拐角都映出两人的影子了,方珞宁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高大的身影从另一边靠近,方珞宁定睛一看,是刚刚顺路送她的年轻男人,于是朝对方“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
男人反应很快,上前来将她挡在身后。
方启盛和苗婉瑛边说着话边走过来。
看见人时,苗婉瑛笑了笑,语气带着明显的谄媚:“陆少,怎么不去前厅吃饭呢?”
被叫做“陆少”的男人双手插兜,懒洋洋道:“去了趟洗手间,迷路了。”
“往那边走到底就是。”苗婉瑛为他指了路,目光盯住他身后躲着的娇小身影,“这位是?”
“陆少”伸出手,隔着袖口拉住方珞宁的手腕:“我的女伴,怕生,不好意思。”
方启盛和苗婉瑛对视一眼,虽然觉得奇怪,但似乎不敢多问,微微颔首道:“陆少请便。”
方珞宁低着头,用“陆少”的肩膀遮着自己的脸,跟他一起离开。
到宴会厅前的走廊口时,她才和他拉开距离:“这位先生,多谢了。”
“陆少”凤眸微眯,唇角意味不明地勾着,问她:“你到底是谁?”
方珞宁抬眸看着他,有点不解。
“难怪觉得眼熟。”男人拿出手机,缓缓地举到她面前,“方小姐?是你吧?”
方珞宁低头一看,是许多年前有次和方启盛出席活动的合照,这些年她的模样倒没怎么变,只不过那时的气质更青涩些,明眼人就能看出来。
“方小姐出席自家宴会,为什么遮遮掩掩的?”陆少双眼灼灼地盯着她,“还要躲着自己的父亲?”
“陆少快点进去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方珞宁委婉地拒绝回答问题,朝他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转身离开。
陆归望着女人窈窕生姿的背影,直到那抹纯洁的白色消失在绘着仕女图的屏风后面,才饶有兴味地勾着唇,舌尖舔了舔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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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外有专送宾客的车子,比来时方便得多。方珞宁坐了一辆到庄园门口,司机说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把她送到市里。
方珞宁在住处附近的商圈下了车,想去超市买点速食囤着,路过一家金店的时候,听见门口有人争执的声音。循声一看,是两名穿着店员服饰的女孩,其中一个等级应该略高些,说话的声音有些严厉:“明天早上董事长就来了,写成这样是想大家跟你一起挨骂吗?”
那小姑娘语气也有点忿忿不平:“打印一下不就好了……”
“现在哪家打印店还开门?你早不说干嘛去了?”
“那我也不知道啊,隔壁店的李叔说他能写,我哪知道是这副样子……对不起店长都是我的错。”
方珞宁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些写着“欢迎光临”和“谢谢惠顾”之类的红色大纸条,应该要办什么活动。那字写得,的确太磕碜了些。
方珞宁看着那几个歪七扭八又强行凹出笔锋的大毛笔字,忍着笑问:“需要帮忙吗?”
那店长回过头看她,面露疑惑。
方珞宁指了指桌上的空白纸条:“我可以帮你们写。”
店长见她一个年轻小姑娘,精致漂亮的脸蛋薄施粉黛,穿一身素白棉麻长裙,乌黑顺滑的长发披肩,只站在那里微微笑着,就自然流露出优雅恬静的气质,像从年代画里走出的大家闺秀,不自觉呆呆地点了下头。
方珞宁走过去,用左手拦住右手的宽袖子,拿起那只随意搁在桌面上的毛笔。笔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做工粗糙,手感不太好,她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蘸了墨,就在大红色的纸条上写起来。
按照她们本来写好的那些,每一张重写了一份。
写完后她放下笔,略带询问地看向店长:“可以吗?”
“太……太可以了……”店长整个人已经呆住。
方珞宁点了下头,正打算转身离开,店长满脸激动地问她:“小姐姐,你是专业学书法的吗?”
“不是啊。”方珞宁笑着回答。
从小跟着外公,写字画画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外公教学生的时候她也会在一边旁听,自然就会了。要说水平,比起外公的关门弟子顾燕殊差得太远。
“我还要去超市,就先走啦。”方珞宁不打算跟她多说,“祝你们明天活动顺利。”
店长笑得眉眼弯弯:“谢谢。”
买了几袋方便面和一些青菜,从超市出来后,方珞宁接到奶奶电话。
“看到你买的东西了,谢谢。”苍老的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显得有些沙哑,或许是因为寿宴人多,也有些疲累。
“嗯。”方珞宁脚步放慢了些,嗓音低下去,“奶奶,生日快乐。”
“就只能隔着电话说了?”
方珞宁紧紧抿了下唇。
“丫头。”老人唤了她一声,“还怪我呢?”
“没有。”方珞宁笑了一下,“您别睡太晚,早点休息吧,我有空再回来看您。”
在对面一阵叹息声中,她先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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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归,你小子今天不对劲啊。”包厢里有人叫了一声,“你澜少附身了是不是?妞儿这么漂亮,你丫看都不看一眼?”
沈司澜歪在角落打游戏,闻言空出一只手,用瓜子壳砸了那人一下,然后继续打游戏。
跟富二代们腻在一块儿的姑娘们都羞答答地朝这边看,却不敢造次。只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也最清纯的,嗓音娇滴滴地问:“澜少不过来一起玩吗?”
旁边的男人笑了一声,说:“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有的人打个游戏都满屋子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