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听说澜少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吗?等了她那么多年,就要和别人结婚啦?”
“华少还有个要死要活的前女友呢,圈儿里都知道,之前还为她吃安眠药割腕跳楼来着,为了见一面,从自家别墅跳窗下来躺了两个多月,现在还不是乖乖听父母的话,跟首富千金结婚?”
“这人嘛,生来就是要屈服于现实的,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最不值钱就是爱情。”
婚礼开始了。
打扮得精神奕奕的新郎站在舞台上,红毯的尽头,是穿着一身高定婚纱的窈窕美丽的新娘。
所有人都在欢呼和祝福,那些圣洁而美好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却逐渐变成灰白两色,唯一鲜活的,是被阻隔在幸福之外,一个可怜的,可悲的,从眼睛里滴出血泪的姑娘。
那女孩说得没错。
人,生来就是要屈服于现实。
没有人可以脱离现实,活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就像当年她留不住妈妈,挽救不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如今也没办法让奶奶回到身体健康的时候。
同样地,她注定留不下他。
**
一天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
沈司澜午饭后便帮忙照顾宾客,直到从酒店出来,给方珞宁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问过阮漓才知道她早走了。
他只好一个人回去。
车子拐进她住的小区,在小区门口买了个烤红薯,敲了很久她家的门,都没人开。
他又给她打了个电话,才听见手机铃声在门内响起。
紧接着再被摁断。
他焦急地用拳头砸门:“方珞宁,你怎么了?”
她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没事。】
沈司澜看着屏幕上毫无感情色彩的字眼,内心平静下来,却仿佛有什么更加沉重的东西破土而出。
他手指微颤地敲字:【为什么不开门?】
半分钟后,收到两条回复:
【沈司澜,我们还是分开吧。】
【对不起。】
**
她不敢听他的声音,也不敢和他说话,哭了一下午的嗓子也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她抱膝坐在床前冰凉的地板上,面前散落着许多新的旧的照片。有她从英国带回来的,色彩已经泛黄,原本装在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过去五年,她只给她的医生打开看过,这些天被她拿出来,和两人最近照的放在一起。
她想把这些照片装进去,却不慎没拿稳盒子,还砸了脚。
她是因为脚疼才哭的。
其实也没那么疼,可眼泪一旦开了闸就关不住。
断断续续的几个小时,哭一会,歇一会,忍不住再哭一会,直到大脑缺氧,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没有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除了她的手机躺在边上,因为哭声的惊扰,时不时屏幕亮一亮,上面显示着时间。
从14:30到21:50。
然后门响了。
她鼓起勇气发出那两句话后,手机从膝盖间落了下去,颤抖的手虚晃了一下,抓不住,只听见手机和地板碰撞的钝响,和不久后,更加急促的敲门声。
她抬手捂住了耳朵,那人声音便犹如隔了许多层,显得沉闷又锥心。
“方珞宁!你开门!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昨天还好好的,你到底在闹什么?”
好好的……吗?
从去医院看过奶奶开始,从方启盛和苗婉瑛当着他的面提出那么不要脸的需求开始,她似乎就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依旧隔着多么深远的一道鸿沟。
但看见钟紫珊发来的照片时,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
但或许还没喜欢到能为了她,放弃一段完美无缺的婚姻,和家族未来的前途。
他一定也很为难,很挣扎。
她不想等到那一天,逼他说绝情的话,而自己变得像个怨妇。
门外终于安静了。
不再有人敲门,也没再叫她。
方珞宁重重地舒了口气,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缓解一种快要缺氧窒息的感觉。
心跳得很快,很重,仿佛胸腔随时都会炸裂,太阳穴剧烈的抽痛让她很想把自己狠狠地砸在地上。
直到手机突然一响,黑漆漆的屋子里又亮起一束光。她颤巍巍地把手伸过去,点开那条推送消息。
是那人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
她顿时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颤,不敢听他的声音,不敢知道他说了什么。然而当她把手机扔得远远的,砸在梳妆台的椅子下面,伴着那道歇斯底里的撞击声,还是响起了男人无比低沉的嗓音。
在空旷的屋子里,在她几欲炸裂的脑子里,仿佛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好,方珞宁,是你甩了我两次。”
“你记着,不会再有第三次。”
第41章 方珞宁,我这辈子都是你……
“好好的怎么又闹分手呢?沈司澜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别怕,我找人揍他!”海城的机场广播都压不住电话里阮漓气愤的声音。
“他没欺负我。”方珞宁一只手扶着箱子,有点苦恼地望着变化巨大的机场,寻找出口,“再跟你说我要迷路了,先挂了啊,等到酒店再给你打。”
“哦。”阮漓道,“那你在海城小心点,别把自己玩丢了。”
“放心吧。”
年底结算做完了,最近也没有新项目,方珞宁和公司请了假,没想太多,就买了一张最早飞来海城的机票。
在酒店放好行李后,打了个车,告诉司机地址:“滨江大道58号。”
司机从镜子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少有这么报地址的。
方珞宁把刚搜完地址的手机举到前面:“需要给您导航吗?”
“不用不用。”司机连忙笑笑,“您坐好,我这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地图上搜不到遇光咖啡厅,幸好她还清清楚楚地记着门牌号。
虽然不是高峰期,还是堵了好几个路段。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不太确定:“姑娘,是这儿吗?”
望着车外的景致,方珞宁自己也不太确定:“是……吧……”
“那付钱下车吧,我这不能停太久。”司机还算客气地催促她。
“好。”
方珞宁赶紧付了款,下车后,不禁茫然四顾。
周围的一切很熟悉,但也很陌生,所有的建筑在脑海里都有着模糊的印象,却很难定位到某一个准确的位置。
她站在路边犹豫了片刻,开始凭着感觉往前走。经过一段小小的斜坡,关于这段路的记忆才逐渐清晰。
她不禁激动地加快脚步。
然而,当她真正来到记忆中的咖啡厅门口时,却兀自呆愣了起来。
门口还挂着打烊的牌子,牌子上却积了层厚厚的灰。玻璃窗和门口的挂灯也灰尘遍布,已经完全看不清里面。
而玻璃的一角和木墙交界处,贴着一张门面转让告示,脱了胶险险挂着,仿佛风一吹就会跑。
“姑娘。”突然有人叫她,“是要买商铺吗?”
方珞宁蓦地回神,一转头,看见一个络腮胡大叔。
“老板一家去国外了,商铺留着我帮他卖,没别的要求,招牌不变,接着开咖啡厅就成。”大叔摸了摸脑袋,“这不,先前问的不是想开餐馆就是服装店,就一直没卖出去。”
“不好意思啊。”方珞宁冲他笑了笑,“我只是,路过……”
江边起了一阵风,将窗前的灯笼吹得摇晃起来,穗子轻轻拂掉玻璃上堆积的灰尘。
光线便从那一块投射进去,照亮了黑色木板搭就的舞台,舞台上摆着一架三角钢琴,颜色也变得暗淡。
她仿佛看到那里坐着一个人,白衬衫,黑西裤,背影清瘦而挺拔。
**
在酒店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天两夜,到海城的第三天,方珞宁回了趟学校。
现在已经是寒假,学校里还挺热闹,大部分是备战考研的学生,从图书馆到食堂的路上最多。
方珞宁不想参与食堂高峰,提前便吃了饭去后街。
沈司澜不常在后街溜达,说这是小姑娘们喜欢的地方,当年他都是带她去附近商场的游戏厅玩,或者看电影,吃饭,还总给她买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
他曾经给她买了两条金鱼,让她好好养着,等什么时候养大了,沈少爷亲手给她做鱼吃。
小金鱼怎么可能长大呢,他就想赖她当厨娘。
他只陪她逛过一次后街,在小吃摊上买了个手抓饼,逛了一家文创店。
方珞宁抬头看向转角,发现那家文创店还在。
店面地势高,可以从两侧阶梯走上去,阶梯前面是一堵涂鸦墙。
他们在墙边有过合照。
方珞宁走进店门时,老板娘亲自说了声:“欢迎光临。”
老板娘还是当年那个学姐,看上去虽老了些,但依旧保留着温柔腼腆的气质:“随便看看哦,书和报纸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