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帝都见!”
很多东西早就搬回小姨那儿了,剩下的不多,方珞宁没多久就全部收拾完毕。只有一个大号行李箱,和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不能压皱的礼服,原本是买来毕业典礼穿的,却没用上。
这一片都是绿化带和步行道,从租房出去后,沿路要走一段才能打到车。
方珞宁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把纸袋子挂在同侧肩膀上,一边慢吞吞走着,一边在手机上设置打车定位。
突然有人跑上来用英文问她:“需要帮忙吗?”
方珞宁转头一看,是个金发碧眼高个子的年轻男人,连忙笑着摇头:“谢谢,不用。”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哪怕是此生可能都不会再见的陌生人。
男人有点执着,指了指她挎着袋子又拉着行李箱的那边胳膊:“我看你好像,很辛苦。”
“谢谢,真的不——”
话音未落,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沈司澜发来的语音通话。
没想到是这个男人适时地替她缓解尴尬,方珞宁心底一哂,然后对面前的英国男人道了句歉,接听。
“喂?”
“你在哪儿?”他嗓音略有些沙哑。
方珞宁没来由心虚起来,迟疑道:“在……伦敦。”
那边的男人呼吸有点沉,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又似乎因为什么而极其疲惫。
片刻后,他才继续开口,冰凉的嗓音之下,仿佛掩盖着汹涌滚烫的东西:“我说过,不准你再不辞而别。”
方珞宁心口狠狠地一震。
“方珞宁。”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无比认真地唤她名字。
方珞宁不自觉咬了咬唇:“嗯。”
他轻呵一声:“回头。”
第16章 (一更)“还挺紧致。”……
午后倦懒的阳光下,那抹高大身影逆着光,显得更为挺拔。但方珞宁看着此刻的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几分落寞和苍白。
心口泛起一阵绵绵密密的,说不上来的情绪。
搭讪的男人见状早走了,安静的步行道上,只有遥遥对视的两个人。
方珞宁呆愣在原地,他缓缓地走向她,步伐较之平常轻飘缓慢一些,似乎不那么具有压迫感。但男人天生的身高优势,站在她面前,还是比她高出两个头。
他扯了扯唇,脸色苍白,眼底却泛着红,气喘得有点急:“就真的一声招呼都不打么?”
方珞宁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她又用手心摸了摸,居然比她的手心还烫,焦急地拽住他胳膊往前走,“快点,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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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人很多,等了一会儿才有医生进来。
估计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也没顾忌太多,一只手拿着针,另一只手就果断扒下床上那人的裤子。
自从知道这男人顶着38度的高烧就这么不要命地从帝都坐飞机过来,方珞宁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只有胸口压不下的火气。
她一直默默地瞪着他,直到猝不及防地,看到那一片白花花的翘臀。
“……”
她仓促地转开目光。
等医生打完退烧针出去后,才又看过去。
沈司澜侧身背对着她,耳朵尖通红,她回想了下,想不起之前是不是同样的颜色。紧接着他把手抬起来,拢紧被角,发出一声局促的清咳。
看着男人躺在床上的虚弱模样,和不动声色地泄露出或许是害羞的迹象,方珞宁忍不住心情大好。
“哎。”她叫了一声。
沈司澜依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干嘛?”
“保养得不错啊。”她低头瞟了眼,某个地方,“还挺紧致。”
“……”男人呼吸顿了一顿,嗓音压得很低,“你出去。”
“那我走了。”方珞宁语气淡定地说完,便转身。
“回来。”男人叫住她,“让你走就走,这会儿这么听话了?”
方珞宁倚着墙,倒没真的往外走。
沈司澜大老远过来,人生地不熟,还躺在医院里发着烧,她不可能真把人扔下。
于是笑了一下,说:“发烧不在家养着,非跑这么远过来,怎么着,国外的药好得快是不是?”
沈司澜背对着她,哼了一声。
“那年国庆旅游,是谁一到丽江就高原反应,在人家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他嗓音凉飕飕的,已经听不出半点病态,“你还有资格说我?”
“那我没丢人丢到老外这儿。”方珞宁振振有词。
沈司澜提了口气,却没继续和她争辩。
他躺着,她站着,此刻他就是个无可辩驳的虚弱的病人,这着实有点打击他作为男人自尊心。
于是一阵郁闷过后,他索性破罐破摔:“我饿了。”
“……”
“给我弄点吃的。”
方珞宁表情淡淡地拿出手机:“想吃什么?”
“麻辣兔腿。”
“想得还挺美。”方珞宁轻嗤一声,“兔腿没有,给你弄点白粥,你现在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沈司澜眉头皱成一座小山:“医生没说。”
“医生说了,是你没听懂。”
“……”沈司澜满脸无语,“谁还没留过学了?”
“你有吗?”她瞥了他一眼。
“……没有。”沈司澜老实承认。
方珞宁扯了扯唇,冷笑:“呵。”
男人义正辞严道:“那是我爱国。”
方珞宁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这倒是真的,圈里都知道当年好几个国外名校的offer他都没要,毅然决然去了海城。
沈少爷要想出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如果当年他真出了国,可能,他们就不会遇见了吧……
她闭了一下眼,把这种毫无意义的设想从脑子里剔除出去。
方珞宁在一个开中餐馆的朋友那儿订到了皮蛋瘦肉粥。
送来很快,不到半小时他就吃上了。
医生来给他量过体温,说烧已经退了,查血也没有其它问题。方珞宁看着他说:“吃完你就回去吧。”
男人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哑声道:“不回去。”
“行,那你自己待着。”方珞宁淡淡道,“我没空管你,下周一的航班回帝都,还一堆事儿没处理完呢。”
“回帝都?”沈司澜惊愕地抬眸看向她。
“不然呢?”方珞宁轻飘飘道,“我家的园子还在沈少爷手里,难不成指望你主动送给我?”
男人低下头,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释怀,胸腔里震出低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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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澜万万没想到,方珞宁所谓的处理事情,就是到处见见朋友,收收钱。
没错,收钱。
在这个电子支付盛行的年代,许多地方许多人还是执着于现金给予的安全感。
方珞宁不彻底是,但多少有那么点情怀。小时候外公抱着她教她认钱,给她讲述不同面值的人民币上每一个图案背后的人物和历史故事,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是补上次的,最近生意不错,多发你点奖金。”汉服体验馆的老板笑着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谢谢婉姐。”方珞宁也不客气地接过来。
婉姐扫了眼她身后长身玉立的男人:“你这还能回来得了吗?”
一副她要跟人跑了,十头牛都拽不回来的怀疑眼神。
方珞宁笑道:“你要是回国开店,我继续帮你啊。”
又和他们寒暄几句,婉姐便去忙了。
看着方珞宁兴奋数钱的模样,沈司澜不禁也笑了笑,问:“你在这边帮人做什么?”
方珞宁一边把钱放进包里,一边告诉他:“这是家网红店,很多对汉服感兴趣的外国人会过来体验拍照,我呢,就负责画一些纪念品,书签啊,明信片,信封什么的。如果刚好在店里,也可以给顾客画小像。”
沈司澜看着照片墙上挂的那些小卡片,抬手摸了摸,“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方珞宁抬起眸,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嗯。”
“很好看。”男人语气真诚地说。
方珞宁却仿佛被刺痛,眯了眯眸。
“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说完,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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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澜也买了那天的机票,和她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