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没有装，但秦云淡还在装着，装得她们俩人关系挺好的样子：“乔薇，你把我微信删除了吗？我今天早上本来想问你一件事，结果发现你把我拉成了黑名单。”
“哦，是的。”说完后，乔薇再度喝了口咖啡。
秦云淡顿了顿，停顿的时间挺微妙的：“是因为昨天晚上，我给晚山的点赞吗？”
乔薇把嘴里的那股咖啡灌下了喉咙里：“哦，是的。”
乔薇想，昨晚上，她既然跟慕私年之间都说清楚了。那何必还要在秦云淡面前装呢？有什么需要撕破的，就撕破好了。
人生在世，没必要虚与委蛇。
这一次，秦云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她似乎也听见了乔薇撕开那层布料的声音，既然如此，那大家一人扯一头，都撕了吧。
“晚山的妈妈好像很喜欢你，像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
乔薇想，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是小时候遭遇了父母双亡的意外，但陆家立马就出现，又把你宠成了千娇百贵的大小姐。”
乔薇想，秦云淡说的是真对。她在大伯父家也就受了几个月的苦，之后陆晚山和林书兰便把她接回了陆家，什么都给她，什么都顺着她。
“不需要费一点心，努一点力，便可以拥有这么多，有时候，老天爷也真是不公平。”
乔薇想，接下来，才是秦云淡真正想要说的话吧。
果然，秦云淡继续把她真正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不过，感情也是一样，同样不公平，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乔薇，你懂我的意思吗？”
乔薇开始怀疑自己脑门上是不是写了“善良”两个字，这秦云淡就不怕自己把咖啡泼她脸上？
不过好端端的咖啡，泼人就浪费了，乔薇继续喝了口，淡声道：“不好意思，不知道听了什么话，有点恶心，我先喝口咖啡压压惊。”
“撕拉”一声，她们中间的布料已经全部撕破了。
秦云淡也听出来了，乔薇就是在骂她。既然如此，那她就把话全挑明了：“乔薇，喜欢你的是晚山妈妈，又不是晚山。就算之后你们能结婚，那婚姻又能走多远呢？”
乔薇脑袋更沉了，全身也酸痛，到处不得劲儿。生病的人心情总是格外烦躁，乔薇也是一样。
反正秦云淡就是想让她不开心，那乔薇就让秦云淡更不开心。
于是，乔薇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不知道，随缘吧。反正你也说了，我运气挺好的。这么好的运气，指不定之后能和陆晚山白头偕老呢？”
乔薇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和陆晚山之间已经不可能了。虽然不可能，可拿着陆晚山来气气秦云淡也是好的。
秦云淡似乎没有生气，那张秀美素净的脸上，波澜不惊：“明知道他不爱你，却还是要守着这场婚约？可是乔薇，你在我心里并不是一个为了男人肯委屈求全的人。”
乔薇彻底服气了。
这秦云淡是在哀她不幸怒她不争吗？她是站在什么样的道德立场上？她依照的是什么样的魔鬼逻辑？
不过乔薇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了，她现在不仅是脑袋疼，胃也隐隐作痛起来，更何况，电脑里还有一大堆宣传资料要写。
可秦云淡却挡在这里，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既然温和的话，秦云淡不接受，那就来个简单粗暴的吧。
乔薇拿出了她的恶毒女配剧本，直截了当地道：“没办法，我就是爱陆晚山。爱他爱到非他不可，爱他爱到死去活来，爱他爱到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会一辈子缠着他守着他。”
乔薇原本还想再加一句“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的经典台词，但后来想了想，这句话有些太过烂大街，说出来可能会拉垮气氛，所以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虽然乔薇看着内敛文气，可从根本上来说，她是个冲动的人。做事向来很少思考后果，只顾及着当下。
就像是之前，她在被背叛后，为了平息那股无法按捺的情绪，她选择了和慕私年共度一.夜。
就像是现在，她为了赶走秦云淡，她选择了说出这些话。
乔薇知道这是个毛病，她应该要改，可她不想改。是的，做事必须要考虑未来，可是什么是未来呢？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未来，可也许下一秒。就会出现无数的意外。躺在ICU病房里，经历脑死亡，心死亡，或者是心脑死亡，再也没有未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要当下的痛快吧。
乔薇的痛快是尖锐的痛快，刺了自己，同样也刺了秦云淡。秦云淡微微抿起了嘴唇，可最终什么都没说，越过乔薇走下了楼去。
而乔薇则继续端着咖啡上了楼，她决定回办公室后，便趴在桌上好好睡一觉。刚跟秦云淡撕了一场，她脑袋实在是太沉了。
OPO办公室在三楼，而乔薇在二三楼的楼梯拐角处，看见了一个高挺颀长的身影。
那人双手搭在栏杆上，和煦的阳光落了他全身，可不知怎么的，他身上还是有一种安静的冷。
是慕私年。
乔薇暗暗叹了口气，怎么的？难道最近大家都流行在走廊拐角处伏击吗？
昨天晚上，乔薇已经把和慕私年之间的那块布给扯下了，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再绕圈子。
“你是来陪你侄女的，还是来找我的？”
昨天中午，慕私年来医院是陪她侄女。昨天晚上，慕私年来医院是为了找乔薇。
而今天，他为什么来医院，乔薇弄不明白。
乔薇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憋着了，弄不明白的事，她就直接开问。
乔薇不像昨天那样端着，慕私年也不像昨天了。
他侧过头来，望着乔薇，薄薄的眼皮仍旧半敛着，照旧是一副慵懒矜贵的模样，只是眼神很深，深到甚至有些冷淡。
半晌，他才缓声道：“送了她，然后过来找你。”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乔薇问。
慕私年短促地笑了声，但那笑压根就没有到达他的眼底。他看她看得更深了，眼神专注，有些冷意。
“你觉得呢？”
乔薇觉得，今天的慕私年和昨天不一样。不，是和之前都不一样，就像是自己哪里惹到他似的。
乔薇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上，她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可慕私年就是没有应。乔薇当然不会认为事情就这么过了，可她觉得，至少他们之间的事会告一段落。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慕私年又来了，还带着股咄咄逼人。
乔薇正要回话，这个时候，楼下楼梯间传来了一位医生打电话的声音。
“现在的患者个个都是大爷，哪里敢得罪啊？……我今晚吗？值夜班……当初是谁让我报医科大学的，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那声音格外清楚明晰地钻入乔薇的脑子里。
乔薇忽然觉察到了一个事实——刚才她和秦云淡的对话，应该也是一字不差，清楚明晰地落入慕私年的耳朵里了吧？
乔薇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对了，她说自己爱陆晚山爱到不可自拔，要一辈子守着陆晚山。
第13章 蔷薇 少喝点咖啡，仔细胃疼。
乔薇知道，慕私年一定是听见了自己对陆晚山的“情深意重”。
是啊，他听见了，他听见的时候心里应该在想，乔薇这个女人，脑袋可真是糊涂，真没自尊啊。
乔薇觉得，慕私年这么想也没有关系的，她要是脑子聪明，有自尊，她怎么会跟他稀里糊涂滚了那一晚上.床单呢？
他早该知道的呀。
乔薇觉得坦然，她和慕私年之间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连面都不该再见了。
她也不加掩饰，把这话说了出来：“我觉得吗？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事已经完了，我觉得你以后都不该再来找我，我觉得今天应该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了。”
乔薇生病的时候，脾气暴躁，可她的暴躁并没有流于表面，外表趋于平静，可是心底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破坏欲。
在这一刻，乔薇觉得自己不怕慕私年了。
是啊，他忽然跑来，质问自己一句“你觉得呢？”，声音里并没什么好声气。如果是平时，乔薇可能会保持缄默，可是今天，乔薇病得重，她没耐心。她感受到了慕私年的刺，于是便也给了他刺。
慕私年此时侧身迎着阳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落在光明内，眼眸深邃，情绪不明。
“如果我说，不可能呢？”
乔薇看出来了，今天的慕私年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之前的他，稳重沉郁，而今天的他，带了那么一股子冷。
可是乔薇什么都不怕了，病着的乔薇什么都不怕了，刚跟秦云淡撕过的乔薇什么都不怕了。
乔薇的喉咙有些肿胀，声音稍显嘶哑，却异常平静：“今晚下班后，我就会把陆晚山给约出来，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都告诉给他，让他自己来找你解决。说到底，我和你不过是陌生人，没有任何关系。有恩怨的是你和他，跟我不相干，我没有必要掺杂在其中。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见你。”
慕私年没有说话，面孔上也没有任何的表现变化。
可他身上却有一种冷，就如同那股冷冽的乌木沉香，一点点地渗透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皮肤毛孔。
乔薇当时觉得，自己之所以敢这么怼慕私年，是仗着自己生了病。
后来仔细回忆起来，乔薇才理清了自己当时的心态。
她和慕私年之间的相处充满了揣度，她猜测着他一举一动的含义，暗自做上无数的分析。从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之后的疑惑满腹，而直到昨天晚上，她忽然看清了慕私年的一点“好”。
那“好”就如同微弱的流光，一闪而过，短暂到乔薇也不确定它是否存在。
于是乔薇便仔细地在回忆当中寻找，一遍遍地捕捉。她能够捕捉到的是，慕私年虽然始终给她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可从头到尾，他并没有伤害过她。
他陪她过了生日，送了她养胃的提神茶，帮她挡住了病人家属的攻击。
也许，慕私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虽然说他们俩之间的情况离“恃宠而骄”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总归有一些影子。乔薇仗着慕私年没有伤害她，所以先动了手。
反正他们也只是所谓的露水情缘，所谓的露水，便不应该出现在大太阳底下。
亮完了底牌的乔薇转过头去，踏上楼梯准备回到办公室。一步，两步，三步，到第四步时，她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了身后慕私年的话，轻缓飘渺，如同雾凇，透着冷。
“你不怕陆晚山知道，那你怕林书兰知道吗？”
乔薇停住，身体逐渐地僵硬起来，就像是片被雾凇给冻住的树叶。
“我听说，林书兰半年前才做了心脏手术。”
慕私年的声音，轻缓低沉，就好像是在说着最无关紧要的事，比如说，今天天气真好。
可他明明就是在威胁她。
乔薇转过了身来，拿着手中的咖啡，泼向了慕私年。
其实慕私年是可以躲的，可是他没有，那咖啡淅淅沥沥地落了他一身。
昨晚的事再度发生了，不过这一次，动手的是乔薇。
慕私年没有动怒，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他只是拿出了胸.前那深蓝色的西装口袋巾，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脸颊。
他周身自带一股矜贵的气质，“狼狈”这个词语似乎永远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大致擦拭完之后，慕私年抬起了头来，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