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坚信,以沈禾柠那会儿摔她化妆箱的举动,现在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沈禾柠一发火,她立刻就会变成弱势可怜的一方。
没有男人会喜欢歇斯底里的女人,不管真相如何,沈禾柠都会遭人厌。
然而沈禾柠低头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怯怯地缩了缩腿,弱不禁风抱住自己,细白的手蹭蹭眼尾,时机绝佳地抬起头,随着动作,一行泪从眼眶里滑出来,晶莹剔透地往下滴,完美落入薄时予的视野中。
她咬着嫣红唇肉,巴掌大的脸上故作坚强,轻声说:“哥,你别怪她。”
许棠动作僵住,下一步要说的话完全卡在喉咙里。
沈禾柠的泪说来就来,还掉得极其美感,圆润剔透的泪滴闪着光,顺着脸颊一点点滑落。
她在病床上蜷成一小团,乖乖望着薄时予:“我只是差一点摔坏腿而已,不算什么,许学姐如果被追究了,名声就会受影响。”
许棠已经彻底不认识沈禾柠,好一个“我只是断了一条腿,而她失去的是一点名声”,她张口想再抢过话头,沈禾柠则捂着假伤的脚腕,无助央求:“哥,你放过她吧,她刚才不小心来捏我这只脚,太疼了。”
薄时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笔直注视沈禾柠,视线跟着那些泪滴,在她脸颊上一寸一寸刮过,镜片后的勾翘双眼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略微抬了下手。
江原立马把许棠扯起来,远离沈禾柠。
薄时予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声线里的那点哑好像难以再剔除掉:“我记得鼓掌那次,是为了你头顶上赶不走的一只飞虫,既然你印象这么深,不如学学它会扑火,敢做,就必须承担后面的所有责任。”
他甚至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神色:“毕竟你付出的只是未来前程而已,但小朋友差点伤了腿。”
“腿多重要,”他语气平缓,“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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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急诊室一直没有新的患者,许棠被勒令站在病床边对着沈禾柠道歉,直到她不哭为止。
随后被江原送回警方,学校的取证没有惊动不必要的人,很快就掌握了切实证据,接下来将严格走流程处理。
急诊医生终于派上用场,上前给沈禾柠看脚腕,沈禾柠还担心会在薄时予面前穿帮,一转头的工夫,薄时予已经转动轮椅出去,没再跟她多说话。
邵延给女朋友取了药,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走廊的步梯安全门外有一点隐约火光,他停顿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去。
一把轮椅停在门边,空的,男人撑着拐杖靠墙,里面的灯只开了应急,算不上亮,一层薄薄的冷白光晕打下来,照着他侧脸,额发略略低垂,划在了镜框边。
每天拿着手术刀跟阎王抢人的苍白手上捏了根烟,手指修长,把烟也衬得昂贵,不动声色地往薄唇边放,火星在闪,映亮他有些近妖的五官,像夜里通红的眼睛。
邵延走过去,也随他靠着墙:“你用拐杖多累,还伤手,再说了,你这么自我苛求的人抽什么烟。”
薄时予低淡说:“试试味道。”
“这有什么可试的,你就是过得太压抑,要我说——”邵延闷笑,“不如找个人,试点成年人该做的行吗,以前我是不懂年纪小的好,现在家里等我的那个也就刚十九岁,受用到你不能想象。”
他缓缓道:“小姑娘这个年纪要是喜欢谁,满心满眼都是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披星戴月全为这个人,你就说动不动心。”
烟雾静静升腾,笼罩薄时予的眉眼。
邵延懒散说:“咱妹也到这个年纪了。”
“把那个不合适的字去掉。”
邵延转头:“那薄老师给我解解惑,是咱不对,还是妹不对。”
他笑:“你别的事我看不透,感情上的倒是瞒不住我,时予,你对沈禾柠有念头了,是吧。”
并不宽敞的空间里被窒闷占据,压得人呼吸不畅,邵延那些调笑收起来,站直身看他:“你想要她还不是轻而易举?四年多了也没能彻底分开,我都替你累,再说我看她对你那态度也挺暧昧,不像什么纯真的兄妹情,你不可能完全没感觉。”
薄时予眼底浮着一层霜:“十九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她只是跟我分开太久,想要个家。”
邵延知道自己跟他争辩不过,立刻说:“你懂不就行了?想亲就亲,想占就占,想睡就睡,多简单点儿事,她要是不听话,我都得出面,去问问她那双跳舞的腿是用你的腿换回来的,看她愿不愿意把自己赔给你!”
“邵延,”薄时予刃了血的目光直勾勾扎在邵延脸上,“再敢提一次,你也别想好活。”
邵延理亏地闭嘴,隔了半天才说:“你可以这么做。”
“我怕我这么做,”薄时予掐断烟,余热蔓延到手指上,他冷静地被灼烧,“我怕我有一天不择手段,无论我自己毁到什么程度,都要把她绑在我手里,甚至拿这条面临截掉的腿做威胁。”
见不得她害怕。
见不得她哭。
一切她的脆弱都是毒|药。
逼着他一次次伸手。
邵延喉咙动了动:“时予,你要么就什么都不顾,让她跟你,要么狠点心远离,你现在已经越界了。”
“让她跟我?”薄时予眼尾弯出一点弧度,冷郁又疯狂,低声笑着,“我哪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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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生无可恋地窝在病床上,她没戏了,急诊医生看着她脚腕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想忘都忘不了。
一想到对方会怎么跟薄时予如实告状,她心脏就发酸,哥哥本来就嫌她,这下撒谎精罪名成立,想跟他回家根本没有可能。
沈禾柠想下床去找薄时予,要杀要剐她都认了,但刚准备爬起来,急诊室的门就被推开,薄时予进来平静看她:“你脚伤了,住宿舍不方便,先跟我走。”
柠柠想要庇护。
想要一个家。
他可以给。
但除此之外,一切到此为止。
沈禾柠被惊喜砸得没反应过来,等他转动轮椅要走,她才赶紧动作,脚放下的时候努力装作很疼,兔子跳地跟上他,心里把急诊医生感谢一万次,恨不得去加个微信请人多吃几顿饭。
回到城南公馆后,中年夫妻两个把沈禾柠迎过去,把她和小行李箱一起往楼上那间卧室送。
沈禾柠回过头,薄时予仍然在一楼大厅,丝毫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她心里的雀跃陡然断层。
等她到了房门口,忍不住扒着栏杆喊他:“哥,你……上来看看我。”
薄时予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地穿过一层楼的距离:“你住下养伤,去学校有车送你,从今晚开始我住在医院,不回来睡,再遇到打雷也自己解决。”
沈禾柠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冷肃的关门声,紧跟着车声响起,由近及远,驶离她能听到的范围。
她咬咬唇,从卧室里面锁上门,起身去找自己的行李箱。
在箱子最深处的小包里翻出一样东西,是学校道具组偶尔会用到的仿真血浆,那天她只是带着,想万一卖惨用的,没想到真有了用场。
她把血浆抹了一些在鼻尖和嘴角边,然后自拍,加上看起来更真实的滤镜,再剪裁个完美角度,发给薄时予,把手机调静音压到枕头下。
可怜的没微信,只能发条最古老的彩信。
片刻之后,楼梯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家里的阿姨跑到她门口砰砰敲着,她没有出声,直到几分钟后,远去的车声又折返回来,比之前急促很多。
沈禾柠赶紧侧躺在床上,撑开被子蒙住自己。
她一分一秒紧张地倒数,没多久轮椅的转动声就在门外响起,薄时予低冷的声音在严厉叫她:“沈禾柠!开门!”
沈禾柠坚持趴好,抓着枕边忍住呼吸。
她数不清多久,三秒或者两秒,男人在外面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锁芯轻轻弹开,他放弃了轮椅,拄拐杖进来到她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掐着她下巴转过来。
沈禾柠顺势半抬起身,软绵绵勾住他的腰:“哥,你看,你还是管我的。”
薄时予捏着她的手指向内用力,对上夜色之下,少女清泠湿漉的眼睛,她身上气息很暖,带着勾人堕落的甜意。
呼吸在不为人知的颤。
薄时予俯下身,扣紧她软绵的皮肤,视线夹着火光相缠,他盯着她,一字一字问:“沈禾柠,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第12章 12. 女朋友
沈禾柠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并不是冷或者怕,是那种由男人的手指上传导出来的触感,又冰又麻,顺着被他控制的脸颊向身体里爆炸一样延伸。
他行动不便,腿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弯折,而且向来身居高位,就算是俯身也不会幅度太大,所以在两个人彼此逼近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要把她提起来。
像是把她禁锢,锁住,又像洁身自持,不允许她太过放肆,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他还戴着金丝边眼镜,衬衫的领口扣到最顶端,身上的布料似乎被木质沉香熏染过,若有若无把沈禾柠包裹住。
腕间的白玉观音像很凉,顺着他动作一下一下轻轻刮在沈禾柠脸上,让她忍不住吐息急促,莫名地想蜷起脚尖,又想更紧地抱他。
沈禾柠的心脏飞速跳着,震得胸口隐隐发疼,忍不住轻声叫他:“哥哥。”
这种距离说近不够近,说远又不够远,沈禾柠看着薄时予微敛的唇角,体温很热,她去抓他的手指,想挣脱开,再凑上去一点。
薄时予不为所动,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像捏着不老实的动物幼崽。
沈禾柠眼圈溢着一抹浅红,锲而不舍地继续抓,女孩子的力气有限,看似挣扎,实际却像是抚摸,顺着他手指的骨骼和关节反复摩挲着。
她指腹很软,又细又绵,带着冰润的微凉,不自觉刺激着他的神经。
薄时予略微一松,随即反手握住,防止她继续作乱,然而她手上太滑,一时间脱了控,紧紧贴着他掌心蹭过去,互相磨得发烫。
他反射性去捉,她细软的手再一次回到他掌控里,尺寸分明,一个舒展匀长,一个纤软小巧,紧扣在一起极具反差。
沈禾柠脸要烧起来,下一刻这只手就被他冷冷折到身后,他低头睨着她:“没教过你适可而止吗?就是欠教训,不应该可怜你,直接把你扔回学校,也没这么多麻烦。”
薄时予指尖落在她鼻尖上,口吻依然平和,动作却堪称粗暴地抹了几下,那些人造血浆已经凝固了,顽强地粘在那蹭不掉,倒把她薄薄的皮肤弄出一片红。
打眼一看,小姑娘真像口鼻流血了一样。
沈禾柠够不到他的腰了,只能勉强抓着他衣襟:“哥,我不是随便胡闹……我只是不想让你走,现在这个季节你每天腿疼,医院太冷了,你去了肯定不好过,为什么有家不住。”
她仰着脑袋,泫然欲泣问:“我就这么让你嫌弃吗?”
“你嫌弃我,那干嘛还管我,”她越说越委屈,把用道具血浆骗人的事轻飘飘揭过去,还搞得理直气壮,“你不应该在学校给我撑腰,不应该接我回来住那一晚,还去看晚会,在台下接住我,又带我回家,看到我流血赶回来——”
“你应该让我自生自灭。”
薄时予放下手臂,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淡然回答:“说得对,举手之劳照拂你,只会把你惯坏,不懂分寸,我从现在开始看着你自生自灭也不算晚。”
他侧头看向身后的人:“周姨,给她把脸洗干净,别弄脏床。”
周姨应了一声,去浴室接温水,端到床边给沈禾柠擦脸。
薄时予手上残存的滑润和灼热却越烧越烈,他五指微微收拢,离开床的范围,回到轮椅上,冷眼注视着周姨的动作。
沈禾柠的衣服领口宽松,折腾一番之后有一边滑落,隐约露出雪色肩膀,又被微乱的长卷发半掩住,尖俏下巴被他捏重了,到现在还是胭脂色,脸颊上的红更迟迟褪不掉,眼圈也溢着潮气。
绞磨人的意志。
周姨用一次性洗脸巾给沈禾柠擦脸,用了点力气,薄时予向后靠,握着轮椅扶手,眉心收拢。
洗脸巾蹭着沈禾柠嘴唇,不知道怎么就给她唇上弄了道小口子,细细血珠当时就冒出来,沈禾柠舌尖舔了一下,又有新的涌出来。
薄时予闭了下眼,低声吩咐:“行了,出去吧。”
周姨讷讷退开,薄时予蹙眉看着沈禾柠:“自己洗。”
“哥,没有镜子,我看不到,”她低头,“而且嘴唇破了,怕弄上脏水。”
“去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