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回过神来,笑了笑,“别小瞧这些喽啰,越是不起眼的地方确实容易出差错。记着,我们今晚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他们,盯着就行,看看他们窝点在哪里。”
那辆普桑最后在酒吧一条街停下来,三个人分别进了三家酒吧,融入到人群当中,很快就没了踪影,周奇带着人进去的时候,毛影子都没找着,最后在外面蹲了一夜,那辆普桑,再也没有动过。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开走了车,去菜市场走了一圈,又回到酒吧一条街,钻进了街后的小胡同。
周奇觉得自己再盯也没有必要了,带着人回去了。
“几个人很滑头,鱼似的,游到人群里就没了踪影,酒吧一条街那边乱的很,查起来太难了,我们就回来了,不过至少确定一件事,这些人不简单。”周奇汇报着,“那辆车不是私家车,酒吧一条街后面巷子里一家饭店的公车,用来采购用,饭店挺大,我们悄悄打听了一趟,那辆车一直停在网吧一条街,饭店的员工都可以开出去,连登记都不用,车很破,所以大家都不怎么爱惜,车钥匙就在车上扔着。”
所以查起来完全没有意义,无法确定是谁开走的车,就算确定了,大费周章找到人,估计也是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跟踪的事完全就像是无稽之谈。至于谁派他们去,为什么派,就更不可能问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
闫东已经从市局回来,带了专案组整个组的人,正式批准将712抢劫案与江县特大走私案并案调查,该行动秘密进行。
江县公安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两个女高中生坠楼案突然又变成了什么抢劫案走私案,这件事已经大到派出所无法插手的地步,所有文件移交,正式由专案组全权接手。
周奇被调到了专案组,以熟悉案情和了解当地局势为由。
“东哥,是你的意思吧?把我调过去。”周奇问闫东。
闫东“嗯”了一声,“我们需要你。”
周奇把这句话咂摸了一会儿,立正敬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还是要好好活着,不然那些坏人谁去抓?”
周奇嘿嘿笑了两声,“能问一下吗组长,为什么突然并案调查了。有新证据了?”
闫东抬了抬下巴,“待会儿开会,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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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以为自己会失眠,但这一觉睡的还算踏实。她依旧睡在卧室,床头放着一根铁棍,程景明昨晚出去的时候替她把门反锁了,和上次一样。
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会把很多细节都考虑到。
春和蹑手蹑脚出去的时候,他还没醒,蜷在地毯上,眉头微微蹙着,不知是睡的不舒服,还是做了不好的梦。
春和挪到卫生间,想着洗漱一下,没找到备用牙刷,先洗了把脸,闭着眼睛把水往脸上泼的时候,春和还在思考,待会儿要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打扰他睡觉。
正这么想的片刻,洗手间的门开了——她没锁。
程景明进来,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从很高的架子上把备用牙刷拿下来,递到她手里,问她,“怎么醒这么早?”
春和看着高高的架子,心想,怪不得她找不到,又看他一脸朦胧的睡意,不禁问了一句,“我吵到你了?”
他轻摇了摇头,“我睡觉比较醒。”
拆牙刷,挤牙膏,他递给她一个一次性纸杯当牙杯,“凑合着用吧!”
春和“嗯”了一声,看他靠在台子一旁无事可做,腾了一半的地方给他,“你要不要也洗?”
他沉默片刻,然后也拿起了牙刷,两个人对着镜子刷牙,镜子里一高一矮两个脑袋,看起来莫名有些滑稽。
春和弯着眼笑,想起昨日的惊险,更不知门外是否还有人在盯,这片刻的欢愉,颇有种苦中作乐的感觉,更觉得乐,“明哥,你传授我一点长个子技巧吧!你说你怎么这么高。按说不该是基因问题呀,我爸妈也都不矮的。”
他笑了笑,拿手按了按她头顶,比划了一下,刚刚到自己肩膀,“你还小,还会再长的。”
“都十七岁了!”春和不满地嘟囔了声。
他还是笑,“说得好像十七岁年纪很大似的。”
“也不小啦!”春和拿手擦了擦被水溅了的镜子,看见自己那张半成熟半稚嫩的脸,“再有一年就成年了。”
很快就高考了,很快就要上大学了,很快她就可以暂时脱离父母的安排,自己对自己做主了。
可是知夏已经不在了,长大好像突然就没了意义。
洗漱完,程景明出去买饭,春和留在屋里。
等他回来的时候,春和正在翻相册,冲他招手,“你看,你穿西装多好看。”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倾着身子去看相册,是两个人在影楼时候照的,春和穿着婚纱,个子小小的,脸上还透着稚气,化了妆,也像是个小新娘了,“很漂亮,”他夸她,“以后该迷倒不少小男孩了。”
“能迷倒你吗?”春和歪着头看他。
他随口答着,“自然能!”
春和撇撇嘴,“一点都不真诚。”
然后把相册递到他手上,“给你一份,我说过要送你的,至于你要不要留,我就不管啦。”春和笑了笑,“你将来若是真的有了女朋友,这可万万不能留着,你知道,女孩子醋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是吗?”他也笑了。
吃完饭也才六点钟左右,程景明说:“没人盯了,待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春和“嗯”了一声,靠在沙发上,这短暂的闲暇,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什么。
“那件旗袍的信息,你解出来了吗?”春和忽然想起。
他“嗯”了一声,“但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春和并没有多问的意思,点了点头,“你说,坏人什么时候能抓住?”
他回答,“快了!”
春和胡乱点点头,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出门的时候,一个实心的圆木突然从背后投掷过来,春和下意识躲了一下,却没完全避过去,圆木砸在小腿上,她一下子跌到在地上,疼痛顷刻漫上来。
春和扭过头的时候,那个扔了圆木的傻子冲着春和嘿嘿地笑着,手舞足蹈地叫了句什么,鼓着掌小跑进了巷子深处。
春和想起那个疯子砸掉佳佳乐超市电脑的事,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他真的疯了吗?”春和蹙着眉问。
程景明没顾得上听她讲话,跪在地上看她的腿,握在手心轻轻动了下,看她疼得满头大汗,五官都皱在一起的样子,顿时也蹙起了眉,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说让快点儿开车过来。
巷子很窄,车是进不来的,程景明小心地抱起她,“应该是骨折了,忍一忍,我带你去医院。”
他抱着她走到巷子口也不过七八分钟的时候,车已经开过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戴着一个硕大的墨镜,春和觉得有些熟悉,却迟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程景明也没心思解释,只抱她到车上,对着开车的人说了一声,“开快点儿,去医院。”
那人举起手指,在额头上碰了一下,“放心,明哥!”
然后车子便冲了出去,春和觉得疼到麻木,程景明握了她的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忍一忍!”
春和有很多话想问,可这是在外面,开车的也不知是谁,于是所有的话都忍下了。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程景明带她去拍片子,的确是骨折,然后打石膏固定,开了药,一切办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
“还要去学校吗?”程景明面带愁容,似乎对这件事很意外,也很愧疚,“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去?”
“不要,祖母身体不好,她要是照顾我,我会良心不安的,”春和说,“要不我这两天住在你那里吧!”她趴在他胳膊上,“不用你照顾我,我自己可以的,借住一下就行。”
“祖母那边怎么交代?”
“就说我又住校了,周末回滨海家里了,让我妈去跟祖母说。”
“那你母亲那里怎么交代?”他又问。
“实话实说。”春和勉强笑了笑,“放心,她不会来打断你的腿的,她很忙,顶多骂我两句。”她这玩笑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好,他眉目依旧沉着。
“你还是回家的好,我的意思是,你祖母从旁人口中得知的话,可能会更担心。”他解释说。
春和敛了笑,“我宁愿她担心,也不想她出事……明哥,我觉得早上我被砸的事,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而为。”春和轻声说着,“如果我在和平街那边……我不敢想。”
程景明蹙了蹙眉头,他知道她说的对。
“那就先住在我那里!”他说。
春和“嗯”了一声,“现在,去学校吧!”
两个人从医院出去,那个开车送他们过来的男生,依旧在外面等着。
程景明说:“送我们去学校!”
春和上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又看见那个男人的脸,硕大的墨镜摘了,能清晰地看见眉眼,她忽然找到了记忆。
那天在皇庭地下场子里,秦泽凯身边一直站着的人。
第25章 我不信
春和是被程景明背着到教室的,那时候第三节 课刚刚结束, 学生们聚在口字楼的走廊上聊天打闹, 激烈地讨论着早上刚刚发生的事故。
陈淮死了。
他并非死在废弃的艺术大楼, 而是死在派出所门口,他因哮喘病发被江县最精英的律师们保释出去的时候,刚出派出所门口就被一辆失控的车撞死了,车主也没能活下来,经调查, 是发动机故障引起的悲剧, 最后警察将其定性为意外事故。
这真是一场不幸的意外,据说陈宏志先生在派出所门口老泪纵横, 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
而在陈宏志痛哭失声的时候, 警察火速抄了皇庭俱乐部的老底,早上路过皇庭的走读生们,都看见皇庭俱乐部外停的大小十几辆嗷嗷叫的警车,姐儿们穿着吊带和内裤就被揪了出来,排队抱头蹲在警车旁。吸毒的小年轻们睁着迷茫的双眼,暴躁地挣扎着, 试图对警察拳打脚踢, 最后屈服在警棍下, 老老实实地蹲在了地上。地下赌场彻底被掀了,没收了大额的赌资,一个神志不清的赌徒砍伤了一名刑警,双手反剪着被按在地上, 脸贴着水泥地面,骂骂咧咧地说要杀了警察全家。更多的人哭诉,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请求国家宽恕。
场面混乱不已。
更加可怕的是,从地下场子里捉出来一只走私来的东非猎豹,全身绑满了铁链,后腿还有一个十几公分的刀砍样的伤,似乎是在地下待久了,被放在铁笼里带出来的时候,十分暴躁地撞击着笼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吓到了不少人。警察联系了林业局,至于后续怎么办,就不知道了。
这次行动前期开展的很隐秘,也很迅速,皇庭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估计今后也再难翻身了。
只是行动后免不了吸引媒体的目光,记者们像是喷泉池里嗅到鱼食的金鱼,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对这场行动做三百六十五度的解读。
学生们激情澎湃的讨论着,这出戏太过跌宕起伏,在江县这样小的地方,几乎很少看见这样让人激动的场景,所以大家都很兴奋。
春和趴在程景明背上从一楼一路爬上去,然后沿着走廊到教室,这短短的片刻,就已经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她有些惊讶,任何人会死,陈淮都不应该死的,春和一直觉得,在知夏死亡的事件里,他就算不是主谋,也至少是个间接施害者。
他的罪状还没被揭发,可现在竟然死了,太过突然。
陈淮死亡这件事情没有进行过多的调查,直接定性为意外事故,无论从那个哪个方向看,这都很合理,可是春和莫名觉得不对劲。
九月份,江县暑热未消,烈日灼晒下,显出一种让人烦躁的闷热来,春和在这样的天气里,无端端出了一身冷汗。
胖子远远看见程景明,吆喝着,“哎呀,明哥,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劫狱去了。”
程景明斜了他一眼,“老子又没坐监,劫个屁的狱!”
胖子哈哈大笑,然后看着程景明背上的春和,挑着眉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骨折。”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春和点点头,没有多话,事实上是她说不出话来,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死亡如影随形,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冻住了,思维都突然迟缓了起来。
频繁的死亡让她觉得异常的恐惧。
可大家好像完全没有觉得这有多不寻常,依旧笑闹着,走廊上的人在谈论着昨日的电视剧、球赛、还有那场被称作意外事故的死亡,一些人唏嘘,一些人大骂活该,心软的女孩子们说无论如何人死了,不该用这样的言语对待死者,两方人吵起来,几乎要动手。教室里的人依旧是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吼叫着待会儿去超市谁组队,摔着书埋怨老师布置什么狗屁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