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在葬礼。
春和无心再看,出来在客厅坐下,直接表明来意,“我听说知夏死的那天手里是有手机的,想了解一下那部手机的样子,她什么时候有手机的?”
现在赵钰涵和知夏的手机都杳无踪影,春和知道这是个很差的突破口,但她还是想问一问。知夏给春和的信上,完全没有提到自己有手机,这不合常理,知夏之前无数次说过,如果她有自己的手机就好了,可以经常给她打电话,春和也想过送她,但是知夏说母亲都没有像样的手机,她拿着不像话,春和才作罢。
“是有一部,捡来的,很早了,我没钱给她交点话费,她几乎没用过。”
“她尸体旁没发现手机,你为什么没告诉警察?”
“我没想起来!”蒋丽显得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说你们那天吵架了,我想知道什么原因!她不是那种会和长辈顶撞的人。”
“该说的我都跟警察说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她不听话,大早上躲在卧室里不出来吃饭,我教育了一下,可能那天说话比较重,她就回了嘴,然后就吵起来了。”
“不可能!”春和几乎下意识反驳,“她不是那种孩子。”
“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我好歹养了她十几年,表面上温温顺顺,肚子里憋一肚子坏水,我是她妈我还不能教育教育她了是不是?”蒋丽越说越激动,“我哪能想到她会去自杀,你瞧瞧她这坏心眼,到死也要把我拉下水,现在出门就有人指着我的脊梁骂,骂我丧尽天良,逼自己女儿去死,我招谁惹谁了。”她指着春和的鼻子骂,“你以为你是谁啊,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也敢跑来质问我?你是她亲姐姐怎么了,你看管她一日了吗?还不是我辛辛苦苦养她……”
春和冷眼看着她在那儿喊叫,末了只回她一句,“你但凡对她好一点,她死了人们都会同情你,而不是骂你。我是没看管她一日,我若有丁点看管她的能力,就不会叫她放在你这样的人手上。”
蒋丽恼羞成怒地抓着她起来,“走,你走,没见过这样没教养的孩子,我家不欢迎你!”
春和甩开她的手,自己离去。
这是个不太愉快的会面,但是春和觉得自己还是有收获的,知夏的手机并不能用,或者并不常用,并不常用的手机,一般不会留作通讯方式吧!
那个电话,到底是巧合还是怎样?
春和从知夏养父母家出来之后,去小卖铺用公话给闫东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程景明怎么样了。
闫东说没有证据已经放了,并且叮嘱春和离程景明远一些,这人心思极深。
春和应着,脚下却顿住了脚步,打算等程景明回来。她想见他一面。
“我把信件送回你祖母那里的,回去记得收一下。”闫东说。
春和依旧应着。
只是等了近一个小时,没看见人回来,春和去敲门,也没人应,不知是不是直接回去学校了,春和只好离开。
去哪里,她不知道,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家去。
最后选择去走走,依旧沿着条巷口,这次没有走永明路后街,直接绕到永明路去,最后在赵钰涵和陆知夏都出现的那个路口停下来。
这条十字路口,南北向是窄道,往南通往城中村,往北通往乡镇,东西向是大道,往东可到达城关,往西就是学校的方向。
当时拍到的画面,赵钰涵和陆知夏都是从南路拐弯到西路,去往学校的方向的。
从南边过来,当时猜测的,可能是从后巷绕路过来的。
可是后巷直接过来,走永明路后街会近更多,犯不着抄这样的近道,如果是个外地人,说不熟悉路还可能,但是赵钰涵和陆知夏都是江县本地人,不应该不知道路。
南边过来,她们到底从哪里来?
春和思考了一会儿,往南走去,她打算去看看。
-
程景明从派出所出来,就有一辆车把他接走了,他被黑布蒙上眼,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中途换了一辆车子,然后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车子才最终停下来。
有人恭敬过来在他耳边指路,似乎是在一个庭院,弯弯绕绕走了七八分钟才到达目的地,有人说了声,“见谅!”,推开一扇门,扶着他的胳膊走进去,然后才把他眼上的布摘下来。
“到了,程先生。”
睁眼时光有些刺眼,是在一个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秦泽凯就在面前,满面笑容地张开怀抱走向他,“景明,你真是好样的。”
“举手之劳!”程景明侧了一下,躲开那个怀抱,扯着唇角散漫地笑,“抱歉凯哥,我这辈子只抱女人。”
“你那个小女朋友?”秦泽凯哈哈大笑,“她要是知道你是什么人,估计得被吓跑,不如哪天我找个极品的给你玩儿。你呀,就是年纪小,多见识见识就不会喜欢那种小丫头片子了。”他适时地递上一句,“不过那小丫头挺有趣的,今天去了精神病院,把眼都盯到朱然身上了,不会是你透的信儿吧?”
“你这话就没道理了,我告诉他这些,是怕她死的不够快吗?”他叼了一根烟,就着凯哥递过来的火拢着手吸了一口,眯着眼,“你别动她!她就是个丫头片子。”
秦泽凯拍他肩膀,“我动她做什么,只要你跟着我一天,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
程景明笑笑没说话,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的女朋友,我们盯着呢!
秦泽凯知道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不再多话,只请了他坐下来,两个人随意地闲聊着,“这次多亏你解决那个姐儿,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听说那群条子到现在还晕头转向,你可真是个人才。我们老板很中意你,说了好几次要见你,你看……?”他考虑良久,最终还是打算把这人引荐到上头去。
程景明掐了烟,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啃着,“随便吧!我觉得跟着凯哥就挺好,踏实。”
这恭维话听着让人舒心,秦泽凯眯着眼笑,越看越满意,眼前人尚年少,他起初还一直怀疑他身世,干净的太过一望到底,只是这么久下来,发现这人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手段狠辣,做事干净利落,将来前途无量。
“只是你可想好了,起步没有回头路,我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程景明无所谓地笑,“我程景明这辈子,就没认过后悔俩字。”
秦泽凯连连说了两个“好”,“我就喜欢你这狂妄劲儿!”
有缺点,就有软肋,就能牢牢握在手里。
“就是有一点,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究竟做什么,这不太好吧?”程景明看他。
秦泽凯往前倾了倾身,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笑着,“我们什么都做,不过有一样,做的比谁都好,比谁都大,在北部这个地界上,没人敢跟我们叫板!”
程景明挑眉。
“毒品,你怕吗?”
“好家伙!”程景明一脸惊讶,“这生意不好做吧?”
“自然是不好做,但也分人。”那一脸自豪感遮都遮不住。
程景明垂眸,似在思考,秦泽凯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要是有顾虑,那就算了,我这人,不喜欢强求。”
“凯哥说的什么话,”程景明哼笑了声,“我还有退路吗?”
秦泽凯哈哈大笑,“祝我们合作愉快。”
……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有人进来,趴在秦泽凯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逐渐沉下来。
“景明,我劝你管管你那小女友,手都伸到城中村了,她这要是再进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程景明蹙了下眉,秦泽凯以为他不信,拿了手机给他看,是段录像,春和站在城中村外,若有所思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上次我就说过,她是个聪明人,但是她最好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秦泽凯这会儿的表情并不太好看,警察都没那么快,一个十七岁的丫头片子,几乎要抓住关键点了,虽然可能她并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可是他们这些人,可不敢打赌。
程景明沉吟片刻,起了身,“放我走,现在!”
秦泽凯略意外,“我约了老板,你不要去见一见?”
“我特么说现在!”程景明猛地揪住他的脖子,目光狠厉。
秦泽凯举手,“好好,我安排人,你别激动!”
人走了,身边人才说,“凯哥,这人太嚣张了,你也惯着?”
“你懂什么,我就喜欢有脾气的。”秦泽凯笑着,目光仍旧落在程景明离开的方向,“他这人,哪哪都好,就一点,太重情。不过啊,这可不是坏事。”
他打了电话,“城中村外那丫头,给我盯紧了,但凡她有丁点动作,直接给我做了。”
身边人犹豫,“凯哥,你不是要拉拢程景明吗?怎么……”
秦泽凯扯了扯唇角,“那就要看他能不能看管好自己女人了,他要是看不住,就别怪我帮他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
第22章 害怕
春和站在城中村外的路口, 目光落在远处街道的一辆车上,一辆白色奥迪, 斜着停放在一颗槐树下, 树旁是一座两层的小洋房,二楼的花园阳台上放着几盆人高的月季花,月季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朱朱。
城中村, 朱朱, 永明路,手机。
脑海里所有的头绪一瞬间交织在一起, 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 迟疑着, 犹豫着,目光四处乱放, 静静地琢磨, 忽然看见一辆眼熟的车, 她目光一凝, 继而皱眉, 旋即决定离开。
她开始缓缓地沿着南路一直往下走去, 越走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身后有什么追着她似的。
最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的时候,春和才抹了一把额头, 摊开手心看,都是汗。
她慌张扭过头,隔着出租车的后挡风玻璃,能看见一辆老旧普桑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那辆车并不显眼,满大街到处可见这种又旧又破的车,但是春和有一种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看身边的人和物,看的仔细,把每一部分都拆解开,一点一点的琢磨,这辆车春和琢磨过,前车窗的太阳膜起了一角的皮,右后的车轮和其他车轮不是一个型号,右后的门把手从中间断了一条浅浅的缝,车头一角的漆磕掉了一个完美的五角星图案。
这辆车春和坐在和平街裁缝铺的门廊里琢磨过,在精神病院外的馄饨店里琢磨过,在条口巷等红绿灯的似乎也琢磨过。
所以刚刚在犹豫要不要去城中村朱朱的家去拜访一下的时候,拿不定主意的她下意识去琢磨身边东西的时候,再次看见这辆车,不知怎么就回忆起所有看过它的场景,然后后背蓦地发凉。
有人跟踪她吗?
会是谁?
似乎并不怕她知道的样子,甚至都没有换辆车,出现的太频繁,稍微留意一点就能发现。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脸,那张脸上煞白,带着惊恐和犹疑。
“怎么了丫头,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一趟医院啊!”司机热情地说。
“我没事,”春和摇摇头,“谢谢!”
“真没事?”司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妙。
春和强忍着恐惧,吞咽了口唾沫,“没事,麻烦送我到派出所!”
司机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后面有人追你?”
春和又往后看了一眼,“我也不确定,你送我到派出所门口就行了。”
司机应了声好,不敢怠慢,一路加油门,将春和送到派出所门口。
下车的时候,春和觉得腿有些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天是阴的,并不算热,她却满头大汗,她随手扯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叔,哑着嗓子说:“叔叔,你能带我去找闫东吗?”
大叔看见她的脸色,出于职业本能,敛着眉问了她一句,“遇上什么困难了?”
春和依旧觉得后背发凉,那感觉就像是黑夜走在没有路灯的街上,忽然听见背后有呼吸声,阴森的凉意从脚后跟一直舔上后背。
“我感觉有人跟踪我!”春和比划着,“一辆普桑,我看见他好多次,每次都在离我很近的样子,车上有两个人……或者三个,戴着墨镜。”
“别急……慢慢说。”大叔沉着声音,一边带着她往里面去,一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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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明赶到派出所附近的时候,只来得及拦着那辆普桑,车上是三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寸长的头发,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给人的感觉是沉默又阴狠的。
三个人看见来人,却稍稍收了收锐气,低声叫了声,“明哥!”
程景明沉着声音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