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璟深向来笔挺整齐的衣服此刻有着淡淡的褶皱,眉宇间也稍有疲态, 季妤偌看到这画面, 那点不痛快很自然而然便消散了。
她走上前, 再次溢出来的声音多了一丝娇嗔:“你想饿死你的小可爱吗?”
贺璟深的双手落在季妤偌纤细的腰身处, 低着眸看她,嗓音透着喑哑:“抱歉, 临时处理了一些事情。”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季妤偌葱白的指尖戳向贺璟深的胸膛。
“第一次约会。”
“没错,你真的很恃宠而骄呢,第一次约会迟到, 今天我答应你的约会,你又给我迟到。”
贺璟深的眼睛陷入了某种回忆, 嘴角轻勾:“还请贺太太大人有大量。”
“上车吧, 我真的饿死了。”
两人先后上了车, 贺璟深便将季妤偌的手握在掌心, 季妤偌睨了他一眼, 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在收到赛尔菲的邮件后, 季妤偌就满心踌躇, 现在看见贺璟深,她就更迟疑了,犹豫了几许, 她低声开口道:“我有个消息想告诉你。”
贺璟深的眸色很浅薄,说道:“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见他的神态沉静中带了些许忧愁,季妤偌伸出指尖去描摹他的五官,软声开口:“怎么了?是不是抽不开身陪我去旅游?其实也没关系,等你有空了我们再去也行。”
“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贺璟深沉声问。
季妤偌浓翘的眼睫心虚地颤了几下,眼神也不敢直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低声说道:“这跟我要告诉你的消息有关。”
贺璟深:“你说。”
“赛尔菲今天发了邮件给我,正在巡演的维瓦尔钢琴协奏曲的钢琴家临时有事,不能继续接下来的巡演,赛尔菲推荐了我去。”
不难听出季妤偌对这件事的憧憬跟向往,钢琴是已经融入到了她血液里的记忆,给过她欢乐,也给过她失落,她蹉跎了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摆在眼前,又怎么甘心让它从指缝间流走?
贺璟深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沉声说道:“要多久?”
“巡演会持续半年,下一场在半个月后,但是你也知道我对钢琴生疏了许多,不仅得抓紧时间练习,还得跟乐团的其他人磨合,所以赛尔菲希望我尽快启程过去。”
季妤偌讲话的声音很温柔平静,可心中的眷恋又怎么少得了?结婚两年她跟贺璟深没好好地相处过,失忆期间好不容易有了感情进展,结果她的记忆又回来了,逼得两人不得不冷静一阵子,终于今天要和过去的一切和解了,偏偏又砸过来这么一个“好消息”。
真是好事多磨吗?季妤偌的唇角有一丝苦笑。
贺璟深神色未明,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季妤偌低声问道:“你不希望我去吗?”
“没有。”贺璟深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季妤偌的脸颊,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般,“我不会束缚你大放异彩,你想去便去。”
“可是要半年。”季妤偌的声音终究泄露了丝丝落寞,“中间我可能回不来,就算不用参与练习,我也想从赛尔菲那里学点东西。”
“那我去看你。”
“真的?”季妤偌微挑眉眼。
“真的。”
季妤偌看着贺璟深的俊脸,主动地前倾,蜻蜓点水般地触碰他的薄唇。
贺璟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扣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轻碾,丝丝灼热的气息在唇齿间缓缓流转。
季妤偌卷翘的睫毛盖下来,沉浸在贺璟深所给予的浓情蜜意中。
一吻作罢,贺璟深又用长指磨着她的后颈,声音中极尽克制:“妤偌,我愿用余生等待你,陪伴你,做你最温暖的港湾。”
季妤偌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渐渐有了酸意,明明还没分开,离别的伤感已经悄悄地滋生了。
她将脸蛋枕在贺璟深的肩膀上,红唇轻启:“等我半年后归来,跟你说件事。”
“不能现在说?”贺璟深的声音蓦地变得低哑,忽然这么吊他一下,这半年别想安生了。
季妤偌莞尔一笑:“不能。”
贺璟深循着她的唇,像是惩罚般厮磨了许久,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求饶,才终于大发善心地放开。
季妤偌才想起来刚上车时,贺璟深说有消息告诉她,于是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消息?”
贺璟深看着季妤偌绯红微笑的脸蛋,犹豫了几许才淡淡地开了口:“叶瑾瑶自杀了。”
季妤偌的脸色蓦地僵住了,耳朵像是有什么嗡嗡声扰乱着,怀疑听觉出了问题。
贺璟深抓着她的手指,再次沉稳地出声:“在你爸爸的墓碑前,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下午的时候?”季妤偌沙哑地问道。
“嗯。”
“如果我当时过去了,说不定……”
贺璟深出声打断道:“她既然存了这心,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季妤偌的胸间有一点点堵,她跟叶瑾瑶没有多少称得上愉快的回忆,但骨血里终究有她的基因,乍听到这样的消息,很难不受影响。
贺璟深将她搂进怀中,眉宇间很淡薄冷情,叶瑾瑶对于他而言,只是个让季妤偌童年不幸,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她的死讯并不能掀起他丝毫的波澜。
而且她的死或多或少也有他的原因,是他击垮了曾国邦,让她没了依靠,是他迫使着她服侍中风的曾国邦,让她的生活只有酸苦,看不到未来。
但是对于这一切,贺璟深没有丝毫后悔,叶瑾瑶让季妤偌失去了父亲,还剥夺了她的快乐,这就是该承受的代价。
死了其实还轻松了,她跟曾国邦相看两厌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季妤偌的伤感并没有沉浸多久,叶瑾瑶在她生命中已经没了分量,顶多是个熟知名字的陌生人罢了,“你迟到了是因为这件事吗?”
“嗯。墓园来往的人本就少,还是停车场管理员见天黑了也不见车子的主人过来,才进去巡查了一番,发现叶瑾瑶靠在你爸的墓碑前,已经没了呼吸。”
“在我爸忌日这天,死在他的墓碑前,听着真讽刺。”
贺璟深:“丧事我会让人着手去办,你尽管去找赛尔菲。”
“算了,我留下送她最后一程吧,算是成全了我们母女一场。”
贺璟深开了瓶递过去给她润喉,“好,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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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瑶的丧事办得很低调,要不是季妤偌跟贺璟深,来悼唁的人恐怕寥寥无几,除了几个麻将友,剩余的全是贺璟深的商业伙伴。
丧礼持续了三天,季妤偌的心境很平静,她跟叶谨瑶的感情随着岁月的流失,早就没了,肯操持这场丧事,就当是尽最后的人道主义。
等到叶瑾瑶下葬完毕,季妤偌也因为休息不足而晕倒了。
等她再次醒来,就见贺璟深深锁着眉眼靠着她的床浅眠,对比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而言,此刻的贺璟深可称得上邋遢了,胡渣冒出来没处理,发型也是紊乱的,她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鼻尖,贺璟深立刻睁开了眼。
“老公,我想喝水,渴得难受。”沙哑的声音让吐字都模糊了,贺璟深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想喝水?”
季妤偌眨了眨眼睛表示认同。
贺璟深先将她扶起来,这才转身去倒水,温度适宜的液体从喉管流入,终于缓解了些许火辣辣的难受之感。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贺璟深将杯子放到一旁,担忧地开口。
“没事,就是这些天累了些。”季妤偌努力地发出声音。
“算了,你别讲话了,听得我心疼。”
季妤偌勾唇浅笑,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贺璟深的身躯前倾,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说道:“你心疼就抱抱我,我明天就要走了。”
贺璟深的情绪被轻易地挑了出来,虽然现在交通发达,通讯更是先进,想见一面,想说说话并不是难事,但是时差加上异地,对于情正浓时的两人来说,真的是不小的折磨。
贺璟深上了床,伸出双臂将人揉进怀里,喑哑的声线暴露了自己的不甘:“你当时花了多久做决定?有没有犹豫过?”
“我怎么可能没犹豫过?”季妤偌不由提高了音量,因为这一下,难受的喉咙猛地咳嗽起来。
贺璟深轻皱眉头:“好了好了,别激动。”
“你以为我舍得离你那么远吗?”季妤偌用一副“你一点都不懂我的心”的怨念眼神盯着贺璟深。
“我看你挺舍得。”贺璟深刮了刮她的鼻尖,忍不住轻笑,“我就随便一说,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阻扰你前进的步伐。”
“你要来看我。一个月起码一次。”
“不用一周一次?”
“我是想啊。”季妤偌说得很坦诚直白,“可是你有你自己的事情,不能围绕着我转,这样来回飞太累了,我也会心疼你的。”
贺璟深轻嘬着季妤偌的嘴唇,低沉地出声:“反正我会尽可能抽出时间去见你,之前都是你配合我的步伐,现在换我配合你。”
“嗯。”离别的伤感让季妤偌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第43章 “贺璟深,我爱你。”……
翌日清晨, 季妤偌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贺璟深好看的脸庞,熟睡的他少了往日里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 眉眼变得很柔和。
她伸出手轻轻地描摹他的面部轮廓, 想到接下来要跟他相处两地,便滋生了浓浓的不舍。
季妤偌知道贺璟深恐怕比她更不舍, 但为了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阻止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 他给她撑起了一片天, 让她去自由翱翔。
“不多睡一会儿?”贺璟深睁眼说道, 晨起的声线带着一丝沙哑跟慵懒。
“多摸你两下, 马上就只能看得见摸不着了。”季妤偌黏糊糊地开口。
贺璟深的嘴唇轻勾,脸庞又往她那边挪了几分, 不疾不徐地说道:“行,让你摸个够。”
季妤偌好笑地看着他,没忍住, 直接亲在他的唇上,然后轻轻地碾转, 与他耳鬓厮磨。
许久之后, 床上这角的缠绵悱恻才渐渐消退, 贺璟深的长指卷起季妤偌零碎的头发, 慵懒地轻捻着, 嗓音透着丝丝低哑:“我已经嘱咐了梅姨, 她会跟着你一块过去, 有她负责你的起居饮食我才能放心,另外我还让应崇挑了两个人让你差遣,一男一女各司其职, 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季妤偌的手臂抱着贺璟深的身躯,满腔的不舍险些被他这句话给破了防,喉间堵得发不出音节,只能靠在他的怀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贺璟深因为这离别的氛围,语调也有几分低:“要是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飞过去。”
“你飞过来要好久,说不定你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想见你了。”
“不想见我?再说一遍。”贺璟深的声音饱含着浓浓的警告,手指已经落在了她的腰间,随时准备攻击她。
季妤偌抿着嘴唇轻笑,不敢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被贺璟深幽深的眸色凝视着,季妤偌的心跳蓦地变得凌乱。
两人昨晚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可是并没有做那事,只是互诉情肠,就算情到浓时也只是亲吻。
“你要不要做?”季妤偌忽然闷声开口。
贺璟深的长指揉着她的后颈,听到这话,动作微顿,淡淡地笑了下:“不了。”
季妤偌仰起脑袋,乌黑的眼睛有几分不解,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的性格,哪次不是逮着机会占便宜?她今天难得主动提出,他竟然拒绝?简直不可思议。
贺璟深的轻吻落在她的眉间,像对待易碎的宝贝般,低沉地说道:“你待会儿就要坐长途飞机了,不宜太累。”
“你不想吗?”季妤偌盯着他说道。
“想啊。”贺璟深极尽温柔地笑了下,“不过这点冲动我还是能克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