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彭楠这人喜欢兵行诡招, 总是突发奇想，凭着气性做事，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他清淡冷漠的皮囊下, 藏着一颗不安于现状的蓬勃之心。
瞿晓萌自知劝说无用, 眼里蓄着泪水，想离开房间出去, 没想到被彭楠一下扯住了手腕, 重心把两个人带得同时一晃，彭楠顺着惯性坐到了床沿。
她也被攥到他腿上, 破旧的宿舍床垫飞起一点点灰尘，在光线里安静飘着。
关朗捏着她下巴，两人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
“咔。”导演喊了暂停, 这条就这么过了。
唐雪瑶意识过来这是被拉灯的吻戏。
她仿佛触电般从他身上弹起，关朗拍了拍裤子也稍后站起, 只是离开时看了她一眼，眼底的讥讽不言而喻：连条吻戏都不敢拍, 还妄想谈自己是演员？
唐雪瑶仿佛被踩到尾巴, 瞪他：“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关朗懒懒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说完要走, 唐雪瑶走到他前面拦住他：“说清楚再走。”
关朗眸子骤深。
饭菜的香味飘进来，工作人员忙碌着分发盒饭, 没人注意角落里两人的动静。
唐雪瑶吃得晚, 一点都不饿。
正要怒目再问他一句, 没想到关朗突然低了语气：“药膏用了吗？”
？？
唐雪瑶想起那支被顾以晨扔掉的药膏，心虚道：“我没受伤，就没用。”
“是他不让你用吧？”
这种质问的语气让唐雪瑶很不爽, 她抬眼时脸色已恢复如初：“你觉得呢？”话一出口，她突然觉得这语气像极了某人的口吻，心里有点烦躁。
关朗没说什么，似乎嗤笑了一声，干脆利落绕过她离开。
唐雪瑶转头看着他瘦削又高的背影，啧，现在的小孩真是脾气臭。
几公里之外的晨晖集团正在开会。
高管们很少看到大老板会挂伤，而且挺明显的，脸颊上一道细长的口子。
这是什么伤口啊？女人抓的？不能这么狠吧？摔跤划伤的？也不像……
偏偏顾以晨连个创口贴都不用，盯着人说话的时候，反倒更多了丝匪气。
众人眼神不敢乱飘，尽量避开他的脸，只盯着他的眼睛。
但是大老板的眼神普通人哪接得住，于是久而久之，高管们垂着头低声汇报着。
顾以晨扫了他们一眼，把手里的文件扔桌上：“你们干什么虚心事了，一个个不敢抬头看我？”
众人噤若寒蝉。
“方案部分继续深化，关键难点没有讲清楚，地块周边开发情况也没摸清楚，下周再听一次。”顾以晨三言两语把问题一个个点出来，“投资部这几天再多加加班，在周边找几个地块，最近晋十条开始试行，很多地产商都在观望阶段，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也许市场已经供不应求，我们要加快开发速度。”
众人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埋头猛记。
“还有吗？没有事就散会。”顾以晨起身离开会议室，周浩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顾以晨松了松领带，并没有去接：“什么东西？”
周浩咳了一声：“秘书处的小姑娘们看到你受伤了，非要我带给你的。”
顾以晨垂眸，目光在那些创口贴上徘徊，表情莫测。
这创口贴的牌子有点眼熟，顾以晨看着那logo，想起关朗送给唐雪瑶的那支药膏，他瞥了周浩一眼：“不用。”
周浩还未意识到自己踩了某人雷区：“哎顾总，你不用的话……秘书处的小姐姐们肯定不会饶了我。这牌子的创口贴很好用，一点都不难看。”
“你觉得好看，那你自己用吧。”
？？
因为创口贴没送出去，秘书处小姐姐们和周大助的革命友谊破裂了小半天。
周浩只能一个人干了秘书处十几个人的活，处理了公司的事务，又安排好明天的日程，等晚上把顾以晨送到家，他终于松了口气。
晚上7点。
顾以晨跟唐雪瑶打电话时，她刚回酒店休息。
他看着她：“今晚怎么没健身？”
唐雪瑶有点难以企口被他弄得连走路都腿抖，泡了杯奶茶，没好气地说：“不想健身，你有意见？”
顾以晨忍不住用大拇指刮了刮自己下巴：“是不是昨晚太累了？”
唐雪瑶一个不小心，在奶茶里舀了一小勺海盐：“开玩笑，怎么那么容易累。”
“是么。”
“……”
挂了电话，唐雪瑶盯着1小时的通话时长发呆，猛然发现这是他们夫妇之间第一次煲这么久没营养的电话粥。
她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不能多想，这不过是狗男人觉得昨晚压榨自己太厉害，打过来弥补一下而已。
唐雪瑶发现，自从那天煲完电话粥，顾以晨仿佛在她世界里消失了。
她拍她的戏，他赚他的钱。
各自安好。
除了有一个晚上，顾以晨果真发来视频通话请求。
唐雪瑶愣了愣。
顾以晨这种山顶洞人平时不用视频，为了讲究效率通常都是直接打电话，这样的通话还真是头一次。
唐雪瑶居然觉得有一丢丢紧张，她火速在镜子前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又抹了一点点裸色唇膏，确认这一刻依然是美美的小仙女，这才优雅地点了接通。
视频刚接通时，是黑乎乎的。
？？
这狗男人不会连视频都不会吧，搞什么几把鬼。
然后画面突然一亮，现出一张英俊的脸，顾以晨似乎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正在点烟。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泛有金属光泽的打火机，唐雪瑶有一瞬间差点被美色误事，可是下一秒看到他在哪里突然瞪大眼：“你坐在露台上我新订的吊篮椅上？居然还在抽烟！”
画面里的顾以晨还没开口，闻言手指一顿，转头确认了一下吊篮椅里的坐垫是个幼稚的小黄鸭造型，可能还是定制的，因为他看到右下角有个低调的刺绣：Tang。
唐雪瑶眼睛都快气红了：“为什么要让小黄鸭吸二手烟？我平时都舍不得坐它身上，都是跟它并排坐的，你居然刚洗完澡就坐上去，你身上都擦干了吗？！”
顾以晨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好不容易洗了个澡放松一下，又被唐雪瑶一通叭叭地怼，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收起烟，放下打火机，随口问了一句：“鸭子不就是在水里的？”
“……”
第一次视频聊天就因为小黄鸭坐垫，并不愉快地结束了。
更确切地说，顾以晨不觉得是多大点事，挂了视频又复盘了一下今天的股市就去休息了。
但是唐雪瑶非常不爽，挂了视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小黄鸭还在家里被“摧残”的情绪里，这导致她晚上做了个噩梦。
梦里，在河里的小黄鸭和岸上的顾以晨在吵架。
小黄鸭：“有种你下来跟我吵！”
顾以晨在岸边摆弄刚买的烧烤设备：“有种你上岸来。”
小黄鸭扇着翅膀瞪着他：“我可以上岸骂你，但是你保证不会烤我吗？”
顾以晨扔了几个炭火到烤炉里，冷笑一声：“不敢保证。”
唐雪瑶：“……”
这种人就不配快乐地活着。
两人各自忙碌，在晨晖集团提前完成年终销售目标时，《翅膀》的拍摄也到了尾声。
彭楠和瞿晓萌进入这个行业的初衷就是报道最真实的事件，在困难面前从没想过退缩，也因为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两人之间产生了无法摧毁的爱情。
但不幸的是，彭楠最后被流弹打穿了右臂，而瞿晓萌却再也醒不过来。
故事的最后一场是几年后，彭楠穿着大衣，空荡荡的右手臂随风飘曳，他把一束白色玫瑰放在墓前，随后打开一瓶酒，一边喝一边轻轻抚摸着那张黑白照片，坚强刚毅的男人终于落下眼泪：“晓萌，从来没有人把你当成谁，在遇到你之前，我不觉得自己是个擅谈风月的人；可是在遇到你之后，我发现只有每天不停地工作，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你。我相信如果你还活着，肯定希望我继续完成没做完的事，对不对？”
然后男人把酒一仰而尽，干脆利落地背起背包，大步朝前走。
酒瓶孤零零放在地上，仿佛士兵在站岗。
岁月静好，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
“咔。”
姜导喊停，但是关朗背着背包站在风里，身姿挺拔。
唐雪瑶这时候已经没什么戏份了，但是她依然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小孩成长真是迅速，适应能力也极强，她能看到关朗的演技在这几个月内突飞猛进，从刚开始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模特网红，到现在成为一个能几秒入戏并且轻易博得现场工作人员眼泪的新生代偶像实力派演员。
前途不可限量。
有女孩红着脸给关朗送花送蛋糕，众人高兴地一起合照，关朗这几个月晒得有点黑，对着镜头比着“耶”的手势，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他身上久违的小男孩心性。
唐雪瑶出神想了想，如果顾以晨在，也许他会嗤一声：“就这？偶像实力派？”
啧，为什么会想到这狗男人！
第51章 51 他是去见一个人
顾以晨此刻确实在嗤笑, 只不过对象是他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
他在办公室内，听到周浩汇报近期某项工作时，嗤了一声：“宇晖集团怕是山寨上瘾了, 以为跟我撞个字就能跟晨晖相提并论谈合作了？他现在连我们十分之一的资产都不到, 你告诉他, 我们之间隔了十八条街，合作就免了, 并购可以考虑考虑。”
周浩自然不敢原话转述, 只在备忘录里默默记下这件事情，随后说道：“今晚《翅膀》杀青, 明天中午剧组聚餐，太太吃完中午的杀青宴再接受个采访就要回来了。您今晚应酬后在酒店睡一晚，明天下午去接太太回家。今晚的应酬……您一个人能行吗？”
不是他不愿意陪着一起应酬, 而是刚接了个电话，晨晖的魔都分公司出了点事情, 顾以晨让他火速去处理，当然不能让老板一个人去, 周浩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助理, 新来的，酒量很好, 关键时刻能挡点酒。
顾以晨反应了一会儿《翅膀》就是唐雪瑶拍的那部剧，刚才的戾气收了收, 他随后说道：“你忘了在没有助理以前, 我也是这么应酬过来的。”
周浩沉默一瞬, 是啊，谁的荣耀是平白无故捡来的？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在还没进入晨晖集团前，顾以晨也有自己的创业公司, 那时候只有他和几个团队主创跟着顾以晨，喝到半夜那都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