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看了眼那车,“能改,但一般不接活,这我们老大自己的车,改着玩的。”
“哦。”她随口问,“他在吗,我的车是他改还是你改?”
对面男人眯起眼睛,心中了然,“小妹妹,你不是圈儿里的吧。”
蒋烟奇怪地看着他。
小眼睛笑了,“这地儿这么偏,能摸过来的都是圈子里的熟脸,要么也是谁介绍,你连我们这儿的规矩都不知道——”
他走到墙角把扫帚随手一扔,“烬哥不轻易接活,那得是绝版好车,要么行家高手,他才有兴趣。”
他把门口一把椅子踢到旁边,抬手往下拉卷帘门,“明儿带车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蒋烟撑着伞后退一步,不死心问:“那他现在在吗?”
小眼睛有些不耐烦,“不在,明儿来吧,关门了。”
看样子小眼睛不住这里,门口的灯关了,卷帘门一拉,里面应该没人,蒋烟在门口站了一会,想起他刚刚的话。
烬哥。
不知道是哪个烬。
小眼睛关完门已经走了,蒋烟愣神儿几秒,随后回到原来那条路。
这里虽然偏僻,好在路灯没坏,街边还有不少店铺没关门,雨渐渐小了,蒋烟伸手在伞外试了试,毛毛雨,她收起伞,钻进一家小旅馆。
这几年在国外念书,虽然蒋彦峰给了她足够多的钱,但这个世界上不能用钱解决的事太多了。蒋烟早就磨练出来,一点不娇气,胆子大,也不认生,什么环境都能适应。
这地方的小旅馆条件不会太好,她有心理准备,洗漱用品都在大箱子里托运走了,她凑合着用了旅馆里的,胡乱洗了把脸就钻进被窝。
九月底的天气早晚温差大,她把空调打开,调了个舒服的温度,整个人蒙进被子里,连头都没露出来,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发小江述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弄辆摩托车过来。
江述有些懵,“什么意思,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
蒋烟说:“我没走。”
江述:“……”
蒋烟没跟他提那件事,只说自己还有点事没办完。
“你胆子太大了,学校那边怎么办,你爸呢?”
“江述。”蒋烟从床上坐起来,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你先别问了,到底能不能帮我弄辆摩托车?”
江述马上说能,“地址发我,中午之前我过去。”
江述家在岳城也有些名号,俩人从小就认识,革命友谊深厚。
蒋烟收拾完一直等到上午十点,江述说还有半小时到,她退了房,又去了昨天的车行。
跟昨晚一样,车行大门敞开,门口的地被扫过,还洒了些水。
那辆越野还在门口停着。
屋里依旧没人,蒋烟绕过地上的车轴支架,散碎零件,走到玻璃隔断前,看了一会里面摆着的两辆摩托车。
旁边有个门,门虚掩着。
这似乎是间休息室,有张单人床,左边一整面墙的铁架子,上面摆了不少摩托车零件,中间夹杂着几个奖杯,奖杯放的特别随意,有一个还倒了,静静躺在一堆轴承中间。
架子对面有张小沙发,年头有些久,边缘已经磨破了皮。
男人就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条长腿曲起,靠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条腿搭在扶手上。
蒋烟远远看了他一会。
心跳不受控的加速,她深吸一口气,侧身进来,悄声走到他身边,蹲在沙发旁。
这样近的距离,看得更清楚。
太像了。
蒋烟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他。
她掌心撑着下巴盯着他看,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这男人长得真好,跟以前相比,褪去了脸上的少年气,变得更刚毅,有棱角,睡着的时候眉头微微蹙着,有些严肃,看起来有些冷,但蒋烟清楚记得,他将手伸向她时,怕她害怕,对她温柔地笑,哄她伸手抓住他。
蒋烟调整呼吸,做足心理准备,指尖轻轻捏住他左侧领口的边缘,一点点拉开。
敞开的领口越来越大,她紧张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没等拉到纹身的位置,眼前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眼神清明,哪有一丝睡意。
他抬手握住颈侧拉扯他领口的小手,语气无波无澜,“你干什么。”
第2章 你住这。
余烬毫不犹豫推开她,起身整理衣领。
蒋烟本就紧张,这一下更紧张,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毕竟一个陌生女孩上来就掀人家衣领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
还没等她找好理由,昨天那个小眼睛忽然推门进来,看到蒋烟和余烬面对面站着,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他犹豫着走过来,把新买的两瓶水递给余烬一瓶,“烬哥。”
待看清蒋烟,他哎了声,“是你啊,你怎么还进来了,这后屋私人空间,到前面去,车带来了吗?”
余烬拧开盖子喝几口,看了雷子一眼,示意蒋烟,“哪来的小孩。”
雷子说昨晚来过一趟,要改车。
蒋烟插了一句,“我不是小孩,我满十八了,都快十九了。”
余烬没再理她,低头翻看小茶几上刚刚打印出来的房屋出租广告,抽出一张递给雷子,“贴外头吧。”
雷子接过来瞅了一眼,“你隔壁搬走了?”
“嗯。”
余烬租住的公寓房东是个老太太,常年一个人生活,就靠这两套房子的租金养老,平时有事余烬也愿意帮忙。
昨天托他弄几张招租广告在人来人往的车行门口贴一下,他答应了。
余烬说完就坐回沙发,拿了一本汽车相关的杂志看。
雷子赶紧示意蒋烟,俩人先后出了房间,蒋烟跟在雷子身后,“他就是你老大吗,他叫什么名字?”
“余烬。”雷子踢走地上碍事的零件,“你车呢?”
“一会就到。”
雷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在那坐着等吧,我忙会。”
说完他便绕到大厅中间那辆摩托车后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侧板,比划着安装。
蒋烟回头看了眼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关上了。
她没坐,走到门口等江述,这小子说半小时到,快十一点才来,骑着辆拉风的摩托车,戴着黑色头盔,过来的时候引擎轰隆隆,气势汹汹。
江述摘了头盔夹在身侧,伸手胡噜一下头发,小跑着溜到蒋烟身边,“没迟到吧?”
俩人昨天才见面,蒋烟黑了江述巨贵一顿离别饭,没想到隔天又见,江述说早知道你不走,昨天吃碗米线得了。
他抬头看了眼招牌,现在才想起问,“你要车干嘛?”
蒋烟去推那车,“哪弄的?还挺酷。”
“朋友那借的。”
车太重,蒋烟小胳膊小腿儿,推着吃力,方向也把握不好,江述看她那么费劲,捏着车把接过来,“这笨的,给我。”
车行空间很大,车推进去也不显拥挤,雷子绕着这车转了两圈,眼光晦涩不明,再次打量蒋烟和江述,最后目光落在蒋烟身上,“这你车?”
蒋烟觉得他眼神有些不对,但这会儿也只能点头。
雷子斜靠在椅背上,拆了片口香糖丢进嘴里,“行,你们俩在这等着。”
说完他转身进了后面那间小屋,余烬正站在架子旁翻找配件,雷子关上门,“烬哥,外面那俩人不大对劲。”
他过来时身上携了股淡淡的香味,跟刚刚那女孩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大概站在一起说话,身上也沾染了几分。
余烬想到不久前,他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人进屋,没一会周身便溢满那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花香,也有点像奶香,混合在一起萦绕在空气中。
余烬讨厌香水,讨厌陌生的气味,但莫名的,他并不排斥那股味道。
他睁开眼,猝不及防跟那女孩四目相对,她像是受到惊吓,小嘴儿微张,说不出话。
余烬淡淡嗯,“怎么了。”
雷子:“说要改车,可拿来那车是两个月前张弛那辆,你亲手拾掇的,她还说是她的车。”雷子跟着余烬走到窗户那头,“这小丫头昨晚就来过一趟,一看就外行,今儿又搞了辆别人的车说是自己的,别是来找茬的,要不我推了吧?”
余烬指腹间捏了颗钢珠,来回碾了几圈,“不用,她要怎么弄,先应着,车扣下,回头给张弛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雷子点头,“好嘞。”
再出来时,雷子表情比刚刚好不少,给俩人倒了杯水,“准备怎么改?你简单说下,我听听。”
蒋烟根本不懂,早上在网上找了几个视频突击了解一下,像模像样地说了几个地方,随后问他大概需要多少钱。
雷子粗略算了下,给她列了张单子,蒋烟一看,将近十二万。
早听说改装车烧钱,还真是这么回事,这车是江述借的,自然不能给人乱改,蒋烟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么贵。”
雷子看她一眼,“光两个碳纤维的轮毂就得好几万,这还只是零件的价格,不包含改装费。”
蒋烟说:“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先做个保养吧。”
本来雷子的目的也是让她把车留下,赚不赚那笔改装费无所谓,他痛快点头,“行,车放这,三天后来取。”
临走时蒋烟又看了眼那间小屋,门依旧关着,他再没露面。
出了车行,蒋烟没地方去,本来还想在昨晚住的那家小旅馆开间房,江述一看那旅馆的招牌,嫌弃的不行,硬把她拉到市区里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下。
进了房间,蒋烟随手把背包扔到床上,自己也摔进大床里,脸埋在纯白柔软的被子中,一声没吭。
江述跟在后头,把房卡塞进取电槽里,对她那副懒样子见怪不怪,他靠在电视柜上,伸脚踢了踢床沿,“别装死,现在能跟我说了吧,搞这一出是几个意思?”
蒋烟又懒一会,随后爬起来盘腿坐着,低着头说了昨晚的事。
江述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当年救你那个人?”
蒋烟仔细想了下,“我不确定。”她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有感觉,就是他。”
江述无语,“你为了个不确定的人,连学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