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瑟也在啊, 万一她不愿意见你呢?”
陆闻别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见我。”
“闻别,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做人不能盲目自信, 别太偏执也别逼得太紧,到时候得不偿失,你还怎么把人追回来?”
“接着说。”
聂显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
难不成是去谈家的时候真被伤了心?
陆闻别语气不变,是喜是怒都没体现,“给你个机会,把想说的话说完。”
毕竟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这之前他并没有把自己和谈听瑟之间的进展告诉聂显,纯粹是不喜欢主动去谈论这些,也因为一切还没有把握,他不想太早下定论。
但却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现在听见这些话还挺有意思。
“你这是想让我帮你死心,还是打算越挫越勇?”聂显摸不着头脑,只能继续道,“也不是我泼你冷水,人家小瑟正是年轻漂亮的年纪,追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你实在没什么竞争力,再拖两年你这年龄就更没希望了。”
陆闻别表情顿了顿,“说完了?”
“你要是还想听,我还能接着说。”
“免了。”
听他语气不善,聂显冷哼,“这可是你逼我说的啊,自己不爱听,我说了你又生气,你一三十好几的男人这么别扭干什么。”
“三十好几?”
“……三十出头,风华正茂,行了吧。”聂显一阵无语,“对了,说好今晚一起吃饭,你现在去了谈家,是不是晚上就来不了了?”
“能来。她走了。”
闻言,聂显又蓦地深感同情。这才刚见着,结果人转眼就又回巴黎去了。
婚礼在即,他原本还想着要是两人在一起了,到时候就跟自己那位未婚妻说一声,扔捧花时瞄准了往谈听瑟怀里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
从松城到巴黎的直达航班要十几个小时,谈听瑟一般会用睡觉、看书和看芭蕾剧的方式打发时间。
然而现在平板摆在眼前,耳机也捏在手里,她却频频去看一旁的手机。
她不是一个喜欢示弱与撒娇的人,所以通常也不会表现出离别时难舍、低落的心情。刚才跟陆闻别在机场分别后她走得很利落,连头都没回,现在却有点后悔。
谈听瑟指尖戳了戳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过了会儿,她想到什么后眼睛微微一亮,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手机拿起来,点进微信的聊天界面。
和陆闻别的对话还停在她上飞机后他的那句“注意安全,落地后告诉我”。
她点开几张真蓝的照片发了过去,然后飞快补充道:【这是昨晚科琳发给我的,它好像长胖了。】
陆闻别很快回复:【嗯。是胖了。】
【谈听瑟:你回答得好敷衍:(】
…
别墅二楼的卧室里,男人正单手解着领带,看见这句话和后面那个简单的表情“:(”,手蓦地一顿。
他垂眸笑了笑,目光掠过她的微信头像——也是真蓝的照片,一张傻乎乎的猫脸特写。
于是不紧不慢地回道:【你那里猫的照片比我的都多?】
【不。】对面很快弹出来新消息,一个字简明利落。
他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界面上方是“正在输入……”的字样。几秒钟后,剩下的回复也出现在了视野中:【我手机里没有你的照片。】
…
发完这句话,谈听瑟没忍住手臂上一趴,笑了出来。
她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满脑子都在想象着陆闻别看见这句话时可能会有的表情。
只不过笑着笑着,她忽然想到一点往事,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三年前,她手里是有一张陆闻别的照片的,而且是两人同框的合影。
那次是在海城,他第一次来看她的演出,散场后在后台休息室门口见到他时她抱着一捧粉蔷薇径直跑了过去,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相对而立的模样被旁边的人抓拍了下来。
也是那张照片,给了她陆闻别眼含深情的错觉。
照片中定格的画面太过动人,在那段日子里被她视若珍宝藏在手机里,却又在后来被她删除。
谈听瑟虽然知道那代表的是过去不好的回忆,就算删除了也只代表一切重新开始而已,但现在想起来还是抑制不住地惋惜。
她把手机倒扣下去,叹了口气。
忽然,她又“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去下载某个App。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App有云端自动备份照片和视频的功能,虽然这两年她没再使用,可过去还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下载好后,谈听瑟忐忑地登陆了账号,点开相册查看。
——备份一直截止到2019年,也就是两年前,所以说这之前的东西应该都在!
她心急地不停滑动着往前翻,某个瞬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图片一闪而过,她连忙点住屏幕阻止页面再往下滑,然后屏息将那张图点开。
那个画面又出现在了眼前,一同汹涌回到脑海的还有曾经的回忆。
记忆中站在周围的人的脸都已模糊,只隐约剩下善意的笑,怀里蔷薇的香味和男人身上的木质香与淡淡烟草味融合。
那时的陆闻别,是久违的、唯一为她而来的观众,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渴望的全世界。可是后来,不仅想要的她没能握住,曾经有的也一点点失去了。
谈听瑟的眼眶和鼻尖发热发酸,蓦地想到了很多。
没等到她谢幕走到台下就悄然去世的父亲、雨后的葬礼、沉没的游轮与冷冷的海浪,还有她永远沉在海底的旧舞鞋。
她忙深呼吸,把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
还好,现在她还有别的能抓住、能依靠,并不是一无所有。
……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
陆闻别拿起来看了眼,怔然之后沉默着点开,手微微用力握紧。
虽然这张照片他从没见过,但不用思索他也能认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唇线紧抿,目光一直落在照片上那个笑容纯粹又灿烂的少女身上。
良久,他长按将图片保存,轻点退出。
【谈听瑟:这个照片三年前我删过一次,刚才无意中找回来了,发给你备份,记得不要弄丢了。】
过了两秒,她又发了个严肃的小表情过来。
陆闻别笑了笑,敛去眼底的涩然,回了个“好”。
弄丢过一次,怎么也不会再丢第二次了。
……
谈听瑟抵达巴黎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国内则是凌晨三点多。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陆闻别自己已经到了。本来以为他这会儿肯定在睡觉,要回消息也是明早,没想到仅仅过了几秒她就收到了回复。
——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还没睡?”接通的一瞬间,谈听瑟诧异道。
陆闻别“嗯”一声,“有没有人来接你?”
周围有其他人谈话和走动的动静,机场里还不时有播报声,却并不妨碍她听清他嗓音中隐约的疲倦与沙哑。
这声音蓦地让她打起精神,胸腔里缓缓充盈。
“……有的。”
“到底有没有?”他语气严肃了点。
她讪讪,“没有,我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嘛,以前我也是这样啊。”
电话里安静片刻,然后他叹道:“别挂电话,等你上车再说。我给你安排了司机,一小时前就到了。”
谈听瑟一愣,抿唇无声地悄悄笑了笑,这次乖乖应声:“知道了。”
这个季节的巴黎还很冷,但她从心口到掌心都是暖的,连呼出的白雾消散时都好像格外雀跃。
和司机碰面后,陆闻别还让她把手机递给对方,好让他确认身份外加叮嘱各个事项。最后司机把手机还给她时笑道:“你男朋友很体贴。”
谈听瑟含蓄地笑笑,愉悦与骄矜的意味却毫无保留地从眼中流露。
“我上车了。”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你快去睡觉吧。”
“等你到家再说。”
“司机都是你找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找的也不是一定安全。”
“那你明天没别的事要忙吗,如果早起的话这才睡几个小时啊。”
关于现在到底要不要放心去睡觉的问题,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快十分钟。
到后来,两人都对彼此不想挂掉电话的事心照不宣。
谈听瑟不得不承认才刚刚分别自己就已经开始想念了。那些迟来的舍不得在夜晚成倍地发酵、增长。
只不过再远的目的地也有抵达的时候。
“我马上开门进去了,”她委婉地暗示,声音很轻,“科琳答应来帮我喂猫,现在应该还没走。”
“好,早点睡。”他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她,“还有别的照片吗?”
……
科琳的确还待在公寓里没走,还决定留下来过夜。但出乎谈听瑟意料的是,两人还没说几句话,科琳就抱着她抽泣起来,把她吓得不轻。
她被这架势弄懵了,以为科琳受了委屈或者有了什么难处,心慌意乱地追问半天才知道都不是。
“我是真的因为脚踝疼没站稳才摔倒的,当时以为要复发了,都不敢告诉你,只能趁你回国偷偷去做检查……还做好了再也不能跳芭蕾的准备。”科琳抓着一团纸巾捂着眼睛,“结果医生告诉我,就是单纯地轻轻崴了一下,拍片也看不出任何复发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