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努努嘴，“知道了。”
许婧出门的时候，徐厚办公室的液晶电视上，陆聪正谈到当年智创最低谷的时候。
“那时候真的很绝望，我看过百度百科里对那时事件的介绍，说我们碰了多少次壁，负债累累，有多么艰辛。其实那时候最大的绝望和压力，不是经济上的，也不是这一次次陌生人的拒绝，而是来自身边家人的不理解，不支持……”
许婧出门的脚步一顿，目光扫过电视屏幕，微微抿了抿嘴。
走出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曾佳：阿姨刚刚给我发微信了，问我你喜欢怎样的男生。】
【曾佳：阿姨还说了，她给你安排了六个相亲对象，问我是不是太多了，你知道会不会离家出走，你会吗？】
许婧：……
看来王明远的事情还真是刺激到自家亲妈了。
【许婧：你说呢？如果不想我过年还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的话，你最好让我妈打消这个念头。】
【曾佳：那我跟阿姨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过王明远这样一个前夫，现在能接受的相亲对象水平也得跟咱王总差不多才行，这样阿姨肯定就知难而退了。】
【许婧：你对王明远这个人有什么误解？】
许婧发了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
【许婧：我昨天见到他了，知道在哪儿吗？我单位，你敢信？】
【许婧：电梯打开的时候看到那张脸，我差点把手里的化妆品摔碎。那男人打着来接陆聪的名头来我单位接他的小女朋友。】
【许婧：我昨天居然还跟他们一起吃饭了，我、王明远、陈思琪、沈放还有单位的几位领导，我都不知道那饭我是怎么吃下来的。】
【许婧：王明远还在饭桌上公开指责我拿他和陈思琪的绯闻博收视率。】
【许婧：都不要面皮的大白天到前妻单位里来接人，还假惺惺地跟我说他和陈思琪是普通朋友，这是怕我这个恶毒前妻成为他们爱情路上的阻碍吗？】
【许婧：还有，我今天早上一到单位，我老师就找我去他办公室谈了谈，你猜他跟我说什么，珍惜和王明远之间的老同学情分，说对我会有好处的。意思就是让我去抱王明远大腿，真是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许婧一边走路，一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动。
微信另一头大概沉默了一分钟，随即发过来一张趴地爆笑的图片。
【曾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婧：……
损友！
走进办公室，许婧本想立刻开个关于这周五要播的新一期《了不起的挑战》主创讨论会，但她发现，办公室的人居然都凑在刘珊电脑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许婧凑进去一看，居然是在看陆聪的采访。
《和我面对面》新一期的节目还是原片阶段，审核都还没通过呢，刘珊哪来的视频。
许婧的眉头皱了起来。
未播出视频私下传播在南江卫视甚至整个行业里都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一旦未播出的视频泄露到网上，被网友大肆传播开来，它对收视率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视频哪里来的？”许婧沉声问道。
围观的众人听到许婧的声音，都是吓了一跳，刘珊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哎呦，老大，你吓死我了。你别误会，这不是原片，就一点片段，《和我》他们用来当宣传片的，下班前就会发布。这片段卫视群里都传遍，我这就比他们群里传的多了那么一丁点。”刘珊嘿嘿笑道。
“郑伟发给你的？”郑伟就是党办帮刘珊在新闻标题上黑体加粗的那位，像《和我》这种被推选去参评五一奖的节目，审核那环节还要过党办那关，大概郑伟的视频资源就是这么来的。
“你这个八卦的个性不改，迟早要把你自己祸害进去。”许婧用力戳了戳她的脑袋。
“那不还有老大你嘛。不过老大，《和我》这期节目做得真的非常好，单从宣传片看就干料十足，几乎是智创奋斗史教科书级别，单单看片段就很能引起共鸣和震撼。”
许婧微微垂眸，她想起她在徐厚办公室听到的陆聪关于那段低谷期的叙述，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那段时间到底是他们是真的很辛苦吧？
“把片段发给我看看。”许婧轻声对刘珊说。
刘珊动作很快，没过一分钟，视频就到了许婧的手机上。
这是一段市场不到三分钟的视频节选。
“我印象很深刻，那时候智创核心技术被国外公司抢注，我们用于安身立命的根本居然转眼间成为了我们的催命符，不仅订单没了，还要赔偿违约金，国外的法院传票一张接一张，印象中上面的赔偿金额多得我都数不清有几个零，那时候的日子，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能撑过来是个奇迹。”
“那时候我们出来创业都是瞒着家里的，我们三个，陈绍一是公务员，我那时候在甲骨文做得也不错，王明远更是马上就可以在CLI拥有自己的项目小组，那时候我们跳出来说，我们要为中国现代科技进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们要研究5G和AI技术，人家都当我们是神经病。”
视频到这儿截然而止。
就这样？
没了？
许婧心里七上八下的，当年王明远从CLI辞职到创立智创，都是瞒着她的，她那时候恼怒生气，因此从未关注过王明远那时的状态。
后来王明远成功后，虽然这段低谷期被当做传奇故事一般在网上广为流传，但这么干巴巴的几行字，最多也就强调一下当时的艰难，再加上许婧心虚有心逃避，对于王明远那段时期的事情，她知道的是不多的。
现在看了陆聪的视频片段，她心里就像有无数小猫在抓一样。
那时候王明远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的，她在那段智创创业史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觉得她是时候正面那段“故事”了，这样想着许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快步向楼道走去。
和路上向她打招呼的小职员们点头示意，许婧走进电梯，按下数字7。
七楼，制片人办公室
郑光明坐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他现在很高兴，作为一个资深制片人，作品好不好其实原片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出七八分来了。
这一期的《和我面对面》绝对是他做这个节目以来最优秀的作品之一了。
主题：科技兴国
内容：智创创业史
他这期的口号可是喊得很响亮：关注科技，引领未来，探索技术型企业背后的故事
当然，这个口号是喊给评委组看的，私下里，《和我面对面》这一期还有一个微博宣传口号。
“倾听智创三驾马车王明远、陆聪、陈绍一创业背后的故事。”还附带了三位智创高层的时尚高清照片，咳咳，当然小小地P了一下，让三位更显得玉树临风，吸引人眼球一些。
又帅，又有才，有有钱，这是啥，这是收视率呀。
别以为他老郑年纪大了，思想就僵化了，不是那么一回事，现在小姑娘喜欢什么，他还是门清的。
收视率和五一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谁说主流节目就不受大众喜欢了，现在圈子里这股娱乐至上的风气是不对的，正需要他郑光明这种有实力也有责任心的制作人去纠正这一点。
就在郑光明喜滋滋地感动于自己的智慧和伟大的人格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干咳一声，肃了肃面容。
“进来。”
门口的人依言进入。
“许导，你怎么有空来我这？”
进来的居然是许婧。
许婧笑着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不是有事得麻烦您吗？”
“许导你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你有什么需要我的，直说便是，若是我力所能及，自然没有二话。”郑光明今儿个心情好，人也格外好说话。
许婧顿了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对我那两位老同学的创业史听感兴趣的，等不及节目播出，想先来看看原片。”
第15章 陆聪干咳两声，开始悉心……
015（一更）
因为陆聪这期节目昨天刚录完, 还没来得及进行后期剪辑，所以许婧在郑光明这儿看的是时长四个半小时的原片。
《和我》对这期节目很重视做得很仔细，陆聪也很配合, 四个半小时几乎口述了一部智创创业史。
“为什么瞒着家人？”
“主要是有点大男子心态吧。那时候年轻觉得自己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自己很了不起, 是人群中不一样的烟火，不追求物质, 追求的是梦想。”
“我大学毕业后在英国读了一年研究生，然后赴美工作。回国的时候没告诉家里，甚至我每年圣诞还会特意飞回美国假装自己就在那里生活, 因为我爸妈经常会飞美国陪我过圣诞节。”
“陈绍一刚开始的时候办的是停薪留职, 他办手续的第二天他家里就知道了, 陈叔叔还动了手。”
“至于王明远，他很爱他前妻。你说他在节目里说的话？那只是男人自尊心作祟，彰显存在感呢。他那时候也是瞒着他老婆的, 不过他们离婚和当时公司的窘境没有关系，他老婆和他提离婚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是和平分手。”
“智创一开始就是靠技术起家的, 王明远在大学里就有了好几个关于人工智能的技术专利，靠它们拿过很多国际大奖。他是智创的核心, 在技术方面他是个天才，国宝级人物。有奖项有关注度就能要来投资, 不过它也是智创后来陷入危机的原因。”
“我们后来有分析过智创第一次失败的原因，一、吸收的资本太杂，没有忠诚度；二、资本市场所需要的技术认可度和科技型公司本身具有的技术隐秘度相冲突。”
“这是一个悖论。资本家包括各种天使基金、投资公司他们需要一个美好的蓝图，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不懂技术的，那他们怎么看这个技术到底有没有投资价值，够不够独特, 除了应用方向的市场研究，就是看专业团队对其的评估或者奖项了。”
“这意味着需要引进外来资本，就需要将一部分技术公开，这就为后来技术外泄埋下了隐患。”
视频里的陆聪双手背靠沙发，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他闲适地将智创的创业史娓娓道来，期间并没有强调他们当初过得多艰难，而是更多地在说经验教训和总结。
“几乎没有人的创业是一次成功的，不然北京中关村也不会有那么多创客集中地，我们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不必把我们说得太伟大。”
“那次失败对我们影响很大，我跟家里摊牌，卖掉了我爸妈给我准备的婚房，陈绍一去单位办了离职手续，斩断了自己最后一条后路，王明远把他从大学开始做了六年的项目卖给了玖银，这才给了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怎么艰难就不用说了吧，最没钱的时候泡面还是吃得起的，最主要是心理压力，来自家人和自己的，家人不理解不支持，希望我们碰壁后就乖乖回到正轨，我们自然是不愿意的，那时候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三个人都无家可归，我记得有次春节是在上海的一家浴场过的。”
“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牵累到我们爱的人。”
……
许婧在郑光明办公室一直待到四个半小时的视频全部播放完毕。
“我虽然是第二次看了，但还是很有感触，成功、失败、家庭、梦想，它们之间的关系和矛盾在这段创业史里表现地淋漓尽致。别看陆总说得轻松，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啊。”郑光明重重地感慨了一声。
他侧头去看面无表情的许婧，又加了一句，“许导你这一路顺风顺水的，可能体会不到这一点。”
许婧摇头，并没有多说。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那时候的她确实是做了落井下石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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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在采访中说我很爱她？？”
王明远的耳朵红红的，目光也有些闪烁，“你怎么能这么直接说。我不要面子的。”
智创董事长办公室里，智创三驾马车斜靠在沙发上，王明远听到陆聪的话，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营造的霸总形象，就被陆聪用一句话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