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招手点了两份甜点,还挑剔地说了一句:“一柠,你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儿,我妈说肉多的女孩有福气。我今儿跟你吃饭吃得也挺开心,我觉得我们挺合得来的。”
不是,怎么就合得来了?
舒雾轻敲桌面,上身往前倾了倾:“孙先生,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别说太早了。我们俩一个刷墙的,一个做程序的,其实也没这么合得来。”
她这话已经很不算委婉了,孙骏也没继续接腔,闷头吃着东西。
而另一边,男人闲散又不容忽视的眼神始终在他们这一桌上徘徊。
舒雾已经吃不下了,带着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周星枕。
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周星枕拿起手机弄了一个LED滚动显示屏。考虑到舒雾那几百度的近视眼,他又把字体调到最大,还特地圈了圈立体的阴影。
黑屏的手机上被三个粗写的白字铺满——【谈、工、作】
什么时候谈不好,偏偏挑她休息日谈!
反正也不是她负责了,舒雾移开眼嘟囔一句:“假模假样。”
听见舒雾下意识吐露出的话,斯文IT男有被内涵到,端起果汁的手都颤了一下。
他咬咬牙,把脑袋上一头茂密的假发拿下来,诚恳道:“肖小姐,你要是介意这个......我真不是故意骗人的啊!”
“......”
舒雾听见说话声,把注意力放回到对面的IT小哥身上。嘴角一抽:眼前突然出现的卤蛋头是什么鬼?
...
...
这顿饭以假发的出现而结束,并不是因为舒雾说了什么。
恰恰是因为她什么也没说,IT小哥反倒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纠结”,他认为自己脆弱的秘密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临走前,舒雾拿肖一柠的卡跟他AA了这顿饭。
并发了信息给肖一柠:【虽然过程堪称曲折坎坷,但这结局如你所愿。】
完成任务的舒雾把手机收好,正要出去时看见日料店的老板正和周星枕站在门口一侧聊天。
老板也是个年轻男人,手上点了根烟,笑得很和善。
周星枕靠着柱子,站得没那么直也比那老板高了半个脑袋。时不时笑两下,点点头。
他还是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被青白烟雾拢住的眉眼。逆着灯光站着,单看那双疏离冷漠的剑眉就觉得不太好接近。
舒雾有点不懂了,就他这身姿和形体,她都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他现在是真不怕被拍到吗?仗糊行凶?
事实证明她确实多虑了,这家网红日料店人来人往,不少街拍的模特也参杂在素人中。
他们这也真巧,这也能遇上。
舒雾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打算无声无息地从门口溜走。
然而脚才跨过门槛,就被喊住了。
“舒小姐。”周星枕走向她,把口罩径直扯下来,拧眉问,“你没看见我?”
他穿着件潮服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那张白皙的脸本就保养得很好,清瘦的轮廓线条衬得像个隔壁高校的大学生。
“你......我们出去说。”
舒雾看了看四周的喧嚣环境,她比本人还要紧张,先往商贸大厦外面走了出去。
这会儿才刚过八点,环球港商场内人头涌涌。
市中心的天空总是漆黑无云,偶尔有几道红色的飞机亮光闪烁。琉璃璀璨的明珠灯火交织,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不远处的高架桥上一排排车流如同密集的星河。
舒雾往外走了快几百米,终于停在了人流最少的停车场附近。
她站定脚步,转身问:“你有什么事儿?”
男人长身鹤立着,慢腾腾回答:“这不是一直等着舒小姐联系我嘛,谁知道舒小姐忙着约会,把工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舒雾抓了抓手上包的肩带,实话实说,“关于重拟合同租用房子的事已经不归我管了。我同事还没有联系你吗?”
“你觉得呢。”他反问。
舒雾静默片刻,说:“我回去会催催我同事的。”
周星枕轻笑:“那不行,我就今天有空。”
你不是都两年没工作了,你能忙什么?
舒雾莫名气闷,她昨天去的时候他一脸不配合的表情,现在又心血来潮说什么就今天有空。
他有空,她还没空呢。
凭什么休息日也要拿工作压榨她?
舒雾不想在这和他虚与委蛇地点头哈腰,她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我不上班,至于您明天有没有空,那是我同事的问题了,她会想办法配合。”
周星枕:“为什么是你同事来?”
舒雾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好脾气地回答:“我觉得周先生对我不是特别的满意,还是换个人来接洽会好一点。”
听完她不走心的解释,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蓦地讽刺出口:“也对,半途而废是你的个人特色。”
“......”舒雾抵了抵腮,忍不住反唇相讥,“那看来,打扰别人吃晚饭也是周先生的独特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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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只要姓舒的那位小导演。……
两个人莫名其妙就成了剑拔弩张的敌对姿态,周星枕倒是对她这样没感到奇怪。
舒雾看着乖巧好说话,其实人很聪明,知道怎么控制脾气不发作。但触及逆鳞、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张嘴也从来没饶过人。
以前在追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他无视人成习惯。当时就不少人在背后笑她不知天高地厚,想和几千万粉丝抢男朋友。
小姑娘一点也不怂不羞耻,软绵绵地回驳,却是针针见血那种。
而舒雾自己,远没有他想象得这么体面。她说完那一刻就已经在后悔了。
是真的很纠结,又很尴尬。
大学时追过还没追上的大明星、男神般的存在,相隔三年后因为工作联系在一起。也许对周星枕而言,自己顶多算一个被他拒绝过很多次的不知名女配。
然后你现在还恼羞成怒,恶从胆边生,堵得人哑口无言。
怎么看,都像是个爱而不得的迁怒行为。
但无法反驳的是,舒雾感觉自己确实对着他这张脸做不到心平气和。不管怎么样,她都卑劣地觉得她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男人没被她的话给气到,反倒笑了出来。
他摘了帽子,抓了一把额前凌乱的碎发,整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这么坦坦荡荡地露了出来。漆黑锋利的眼睛和精致的唇角一同上扬,在清泠泠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勾人。
岁月真不公平,几年过去,她有些大学同学都已经生娃发福拥有啤酒肚了,他却依旧英俊帅气地像个小年轻。
男色媚人的狐狸精,舒雾在心里给他下了这个定论,她没出息地把脑袋低下去。
“狐狸精”走近她,语气平淡地陈述:“打扰别人吃晚饭这件事,舒小姐似乎要更得心应手一点。”
舒雾:“......”
大意了,她把自己以前的混账行为忘得一干二净。
关于那顿被舒雾打扰过的晚饭,其实是个乌龙事件。
起因是周星枕那时的舍友过生日,请了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其中正好碰巧那天他从小玩到大的青梅也从国外回来了。
可这话传到舒雾耳朵里就变成了“周星枕的红颜知己从国外回来了,两人在包厢里互诉衷情”。
正对周星枕穷追不舍的舒雾听罢,脑子一热,给他们送了条定制横幅。
周星枕当着包厢里一小簇人打开横幅,上面一排烫金字体,写着:【生日快乐。你玩得开心就好,孩子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众人哄笑一团。
本来只是玩个梗,但那天周星枕提前离开,在图书馆逮到舒雾。
他步步紧逼,吊儿郎当地问:“逼婚不成,开始背着我弄出个孩子了?”
“......”舒雾被他堵到墙角,试图挣扎两下,“那我下次当着你面弄?”
像是被她戳中了笑点,二十出头的青年平时克己复礼,情绪淡然。此刻隐藏在银幕之后的恶劣和孩子气,却在女孩眼前暴露无余。
他悠悠地说:“行啊,你现在给我弄个出来。”
...
...
两个人可能想到同一段往事,一个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讽笑。另一个左顾右盼,盼着有人来解救她。
该死,以前跟着周星枕走两步路就一堆粉丝冲过来把他们阻隔断。现在他俩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居然没见一个人认出他来!
倒是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此刻朝他们鸣了两声喇叭,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敦厚的脸。
是陶家的司机,老姚。
老姚乐呵呵地朝舒雾问好:“雾丫头,要送您一程回家吗?”
“好啊,谢谢姚叔。”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又转过身来和周星枕意简言賅地告别:“周先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工作上的事,我会好好叮嘱同事加紧点的。”
舒雾麻溜利索地拉开车门爬上去,迅速给老姚报完现在在住的房子地址。
她没关紧车窗,犹豫着往不断后退的街景看去。
男人身影越来越模糊,那个黑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是男朋友吗?”老姚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舒雾一眼,语气里带了分八卦。
老姚是她继父家的司机,舒雾的父亲在她初三那年就因病去世了。舒母生得漂亮,不久后就带着她改嫁进了当地商贾世家的陶家。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新到一个家庭难免局促,她至今和陶家人也不算亲近,不过和那家里的司机保姆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
老姚也算看着舒雾长大的,对她总是多带了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他这人没什么喜好,就嘴特别碎,跟弄堂胡同口常常侃大山的那群姆婶最聊得来。
舒雾听到他的问题差点儿没被口水呛着,忙否认:“不是!就工作时候认识的人,您可别转头跟我妈告状去了。”
老姚笑着点头:“不说不说,我瞧着那小伙好高一个,俊得很。还以为呆囡囡谈恋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