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风月喜了,“那你们?”
周起寒紧接着说,“但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容容家世背景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人又乖巧懂事,重要的是喜欢你,多难得。”卓风月循循道。
周卓雨也加入进来,游说道,“是啊,你工作忙的没时间见姑娘,好不容易有女孩喜欢,得抓紧。”
“她的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周起寒淡声开口,镜片后的双眸泛起凉意,他转向周厉时,“爷爷,我听您话也不是一天两天,其余事我没意见,但这件事,您能不能不要插手,我不需要您为我安排未来结婚对象。”
“小寒!”周卓雨呵了声。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很遗憾,我不喜欢。”周起寒陈诉自己的想法。
周厉时从头到尾没出声,听到这句话后凌厉双眼侧向他,“你长大了拥有自己的思想,可以。但是容冬是我和你奶奶综合考虑过最合适的。”
周起寒直视他,“合适就可以吗?”
周厉时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态度表明一切,他勾唇冷笑声,摘下眼镜,指腹在镜片上磨了磨,语气骤降,问:“那您和奶奶是合适还是喜欢?”
卓风月愣住,下意识看向周厉时。
周厉时先笑了笑,接着冷下脸,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一杯茶水泼到了周起寒脸上。后者似早就料到,云淡风轻地用纸擦拭面部,待茶叶尽数擦掉,才戴上眼镜,起身,取西服,朝他们点头致意,“我知道了。”
“小寒。”周卓雨喊。
周起寒义无反顾拉开门出去,卓风月张嘴又闭上,拢眉看向周厉时,责怪道:“他一时口快,你怎么就泼水,孩子好面子,又该不回家了。”
“不用管他!”周厉时也在气头上。
久无动作的周卓文抬手顺了顺卓风月的背,目光有意无意扫向门,笑是笑了,就是有点苦涩,“妈,小寒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他大了就会知道,利益面前一切都是飘渺之物。”
卓风月背僵了僵。
周卓雨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他。
-
嘭。
镜面被砸碎。
周起寒透过碎掉的玻璃看清自己的脸,永远冷着,毫无生机,像无情的机器,爱与不爱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周卓鸣是爱他的,可最后不还是……唯一的庆幸是他随着那场车祸永远消失了。
而磨灭不掉的是那段可怖的记忆。
周起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每天战战兢兢,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他还是如此,和周厉时的每一次对持都像站在冰刃上,不容差池。
周卓鸣害怕周厉时。
他也害怕。
周起寒眼底通红盯着碎玻璃,镜片折射出无数细碎光点,他恍惚看见了容冬。
他微愣,回头。
容冬站在他身后,目光停留在他砸碎玻璃的身上,冷白的指骨被扎破,血丝渗出来。
周起寒起初没感觉到疼,只是在她专注担忧的眼神里,皮下肌理开始有了痛感,一点一点遍布他的神经,也吞噬他的心脏。
“你怎么了?”容冬拽住他的胳膊离开了碎掉的镜面,“手疼不疼啊?”
多久没听到疼不疼了。
周起寒都快忘了被人关心的感觉,他垂下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掩盖冷感。
容冬看到他白衬衫上清晰的水渍,又去看镜面,平整的镜面碎得彻底,裂缝里玻璃切面锐利。
她转向他悬在腿侧的手,不知道伤口有没有沾上玻璃渣,如果有,还是得尽快处理,“周总,要不先处理伤口。”
周起寒仿若没听见,始终抵着头,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容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往常的他都是意气风发,冷起来要人命,哪像现在可怜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布娃娃,容冬看着可心疼了,就很想哄哄他。
“要不——”容冬上前一步,换了话说,“我先抱抱你?”
第23章 023 你压到我了。
容冬的话完全没过头脑, 她想归想也知道周起寒不会答应这无厘头的要求,所以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上前一步走, 脚尖距离他几厘米远时,把他连人带胳膊抱进怀里, 奈何她手不够长, 不能完全圈紧他。
但也差不多了, 容冬使劲让自己的左手勾住右手, 一会松一会紧,手指无意识蹭过他的背,温润触感一直延伸到西服衬衫里, 她也没察觉。
周起寒僵着身子,悬在腿侧的手缓缓收紧,脊背上她的指腹感觉强烈, 明明很轻, 却像一块石头砸了进来,压得他喘不过气。鼻尖是女孩身上的甜香, 胸前弧度柔软地帖在挺阔的西服上,他微仰头, “容冬。”
“在呢。”容冬闻声抬头,看到他精巧的下巴,近看还有不明显的浅痣。
“你压到我了。”周起寒喉结滚动。
“有吗?”容冬眨眨眼,低头看了看, 只一秒她就弹开离他一米远, 脸颊迅速染红,瞧瞧她都干了什么事,抱就抱吧, 还贴那么近,“那啥,周总你别误会,我就是单纯想安慰你,不是你想象的那,呃这样。”
周起寒轻轻呼气:“嗯。我没乱想。”
容冬捧着脸揉揉,低眉顺首地,看到他受伤的手后,喊住不远地服务员。
她要了医药箱。
顺道让人清理了碎玻璃。
周起寒并不在意这小伤,不过看她着急样,拒绝话到了嘴边又咽下,跟在她后面去了贵宾室。
容冬坐到沙发上,打开医药箱,拿出镊子和酒精,抬眸看他站着不动,拍拍身侧道,“你过来啊,我帮你清理伤口。”
他轻抿唇,顺势坐下。
容冬拽过他受伤的手,低头端详,周起寒的皮肤很白,血管明晰,血迹沉淀成暗色凝固在上面,她轻摁了摁,“疼吗?”
“不疼。”
“我会小心的,疼你就告诉我。”容冬仔细看了,确定没扎到碎玻璃后,开始清理伤口,庆幸的是血迹看着多,伤却不重,只被刮了几道细痕,关节处蹭破了点皮,她用沾了碘酒的棉签轻抹,动作缓慢细心。
在她的认知里,周起寒很少失控,更别说在公共场合重拳挥玻璃,想都不敢想,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容冬原是弓着腰,有点难受,顺势滑到地毯上坐着,涂好碘酒后,一边握着他手一边去药箱里找创可贴。
周起寒循着她动作看,淡漠的双眸里掺杂了其余情绪,他从未被这么妥帖的照顾,问他疼不疼。他记得小时候被周卓鸣教训的时候,母亲除了哭就是哭,而他忍疼缩在角落,眼睛蓄满泪水,地板冰凉彻骨。
他的伤口都是时间修复的。
周起寒指尖动了动,下一秒被容冬捏紧,“别动,我还没弄好呢。”他不动了。
容冬说完话,终于找到创可贴,松开他的指尖,去撕创可贴,撕好后轻轻贴在破皮的地方,边缘贴好,才算完成,“好了,记得不能沾水。”
周起寒抬手看,冷白的手背上被碘酒和创可贴占了大半,很缺雅观,他勾唇笑了笑,在容冬看过去时笑意立刻隐回,语气生硬道:“谢谢你。”
“不客气。”容冬笑笑,从地上起身,在贵宾室的桌上找到一支黑笔,返回周起寒身边,弯腰执起他的手,写着什么。周起寒入眼的是她的发顶,乌发倾斜而下,有几缕落到他手背上,他不动声色地转开眼。
“好啦。”容冬退开,满意看着自己的作品,“周总,这是我的符咒哦。”
几秒钟的功夫,干净的创可贴上多了几个字:快点好起来鸭!还画了笑脸。
周起寒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和滑稽的笑脸,嘴角僵了僵,习惯性的冷言冷语在遇上她弯着的双眸时,悄无声息的地住,道了今晚第二次谢。
容冬乐疯了,很少有机会和周起寒单独相处,还是这么融洽的氛围,她眯眼笑,话也多了起来,“这是我妈教我的,我小时候受了伤,妈妈就会在创可贴上写祝福的话,还哄我说这是她给创可贴下的符咒。”
“我也给你下了符咒,你会很快好起来的。”容冬放下笔,收拾医药箱。
简单的小伤口被她无形中夸大许多,周起寒内心生出些许无奈,他在容冬身上学到了很多,比如生病的人会吃不下,小伤口也要好好处理。
挺新奇的。
周起寒活动活动手,“谢谢。”
容冬听他说第三次了,比他还无奈,“周总,你除了谢谢就没其他想说得了?”
周起寒想了想,把话语权交给她,“你想听到什么?”
容冬想听到的可太多了,想听他说喜欢,想听他说请吃饭……但一想这些从他嘴里出来实在太过违和,就赶紧否决。她认真想了半天,记起不久前从他口中吐出的字,有了大胆的想法,“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保险又充满暧昧。
容冬说完无比忐忑,已经在心里排练如果周起寒拒绝,她该怎么保全脸面。
周起寒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一时没反应,镜片后的双眸却微微收敛。
名字不过是个代称,正常喊不会有什么,他之前顺口就喊了出来,但现在被要求,被她期待着,他薄唇动了动,就是张不开分毫。
没反应就是拒绝了。
容冬早料到了,挠挠头,“我乱说的。”
“容冬。”
“??”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重重砸在她心上,容冬好半天才回过神,杏眼里迸出毫不掩饰的喜悦。她应不出声,返身躲进贵宾室的洗手间,合上门缓缓蹲下,脸埋在膝上,被软发遮住的耳尖通红通红,浑身都冒着热。
周起寒捂住心脏。
跳动的频率加快,无法控制。
不过是个名字,为什么感觉这么强烈?从未有过,好像被撕扯开又缝上。
-
百合厅。
容冬回来后她们吃得差不多了,张沁芳拉她去了小隔间里,明显有话说。
容皙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翁文英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好。”
“回来住几天?”
“不了,晚上就走。”
“哦。”
两人一问一回聊了几句,翁文英就转向了容振青,容皙低头勾唇冷笑。
小隔间里,张沁芳随手掏出烟,容冬转身就拉门,她重重出了气,放下烟盒,语气强硬让容冬坐下。四方矮桌,两人相对而坐,互不顺眼。
“奶奶,你有话快说。”容冬最先出声,眉头拧着,“我不像你这么闲。”
张沁芳退休十多年,每天除了和老姐妹们打麻将就是马尔代夫巴黎环游,间或去横市看容皙,她哪闲了,忙得很。她听出容冬的嘲讽,隐下心里不快,“我听振青说你去F.R了。工作怎么样,做起来顺手不?”
呦呵!容冬像看见了新大陆,张沁芳会关心她工作上的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知道她小时候哪怕是烧到神志不清,张沁芳也像没看见似的去约麻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张沁饭也会有关心她的一天。
容冬摸不透她的心思,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