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安上白班时会在下班后去接戚柒。
戚柒的工作室一片狼藉，地板上放着参差不齐的各种颜料罐子和油漆，还有各种型号的刷子。
不过不过几天，就有些壁画初成型，吸引了不少滨大的大学生。
未开业先火。
沈予安这天接戚柒回家的时候戚柒还在处理壁画的小尾巴，就让沈予安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说呢，沈予安有点无奈，大概因为戚柒是学艺术的，所以格外有生活情趣。
但是为了个店面装修，弄坏了自己好几件衣服，手上也沾满了各种要好几天才能洗掉的油漆....这种行为，沈予安还真不太能理解。
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是戚柒的手机。
戚柒看了眼自己桌子上的手机，怎么办呢？她双手现在沾满了颜料，于是她下意识撇了眼大闲人沈予安。
沈予安听到手机铃声就抬眼看她，此刻戚柒抬头两人的目光倒是撞了个满怀。
戚柒咧开嘴，笑着看着他。
沈予安无奈地摇摇头，过来接起她的电话，按开免提。
“戚柒，你别再缠着沈予安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陈晓萍的恶言，“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沈予安什么家庭啊，人家又是医生，你现在连正经工作都没有。”
“......”
沈予安不亲耳听到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哪个母亲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说话。
他想挂断电话，刚伸手戚柒就用手腕压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再一个人沈予安这么优秀，身边至少得站一个大家闺秀吧，你...”
“妈。”戚柒打断陈晓萍，垂下眼眸，用右手的大拇指抠着左手大拇指手上干涸的颜料。
“你说我差在哪儿啊？”她缓缓开口，戚柒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洋着嘲讽的笑意，“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
沈予安这次没再理戚柒，直接挂了电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戚柒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往洗手池走去，洗掉手上的颜料，手上动作有些用力，搓得双手通红。
然后背起她的双肩包往外面走。
沈予安追上去，“去哪儿？”
“去干一件很早就想干的事情。”戚柒现在想通了只觉得轻松，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沈予安，“能送我去找我妈不？”
沈予安沉思了一番，看向小姑娘恳切地目光，终是点点头。
两人到了陈晓萍的住宅处，沈予安停好车，戚柒让他别跟着去了。
沈予安没强求，解开了戚柒的手机拨通两人的电话，然后黑屏放进了戚柒的兜里。
戚柒现在急着走，也没注意沈予安做了什么。
她刚一下车，沈予安就按开了免提。
电梯开门声响起，电梯关门声响起，十来秒左右，又是电梯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叮咚’的门铃声。
开门的声音响起，电话里只传来了滋滋地电流声。
“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陈晓萍的声音有些急，听着是很不待见了。
沈予安蹙着眉。
戚柒下意识地环绕了一圈，客厅的红木桌子上只有一份盒饭，大抵是家里此刻没人。
虽然挺晚了，戚柒终究还是松了口气，要是赵海荣在，始终会心里发怵。
“妈。”戚柒的声音平静，目光里也没什么波澜，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生母，“我从大二开始，每个月会存一千块钱，你知道为什么么？”
陈晓萍没说话。
“因为我上初二开始，你每个月给我一千块钱赡养费。”
戚柒顿了下，像是想等她的反应，但很可惜，她没有反应。
“我的抚养权在爸爸手上，爸爸不管我，把我交给奶奶，我们俩就靠着奶奶那点儿可怜的退休工资生活。”
“不够，我上初中了，学费变贵了，你就给我们寄钱，当然这还是要谢谢您啊。”
好歹不算生而不养，养而不教还是稍微好点。
陈晓萍皱着眉头，看了眼挂钟，没一会儿赵海荣就该回来了。
“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走。”
啊，还是不待见呢，戚柒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悲哀的感觉。
在车内的沈予安静静地听着两母女的对峙，伸手揉了揉眉心，有点难受。
他放下车窗，夜风冷冷地吹进车内，那股窒息感才稍微得到了些缓解。
戚柒不理她妈妈，继续开口。
“妈，我还没成年就离开了滨江，身上只有几千块钱，靠自己交了大学学费，养活了自己。”
“大一的时候，我穷得叮当响，也没有插画这份工作，”戚柒自嘲地笑了笑，“我就去给人家打工，同时打三份工才勉强养活自己，还得兼顾学业，我一个晚上睡不够四个小时。”
戚柒冷笑了声，“可与此同时，您的女儿赵沛涵，衣食无忧，家庭幸福美满。”
那股窒息感又缓缓涌现，沈予安手紧紧地握成拳，指尖微微泛白，良久，才缓缓松开。
他的戚柒啊。
电话里面继续传来锋利的语言。
他的姑娘吸了吸鼻子，好像忍着泪意。
“这些东西告诉你没用，因为你也不会心疼我，我只是想说，你以前不管我，现在你也管不了我，所以我要嫁给谁都跟你没关系。”
“戚柒，我这是...”
“为我好，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不用你管。”
不用你打着为我好的名言干尽伤害我的事。
戚柒打断陈晓萍，随即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到桌上。
“这是我从大二开始每个月雷打不动存的一千二百块钱，你每个月给我一千，五年一共是六万，算上你们没离婚的三年一共十万六千，这张卡里有二十万。”
“现在还给你了，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反正她大概也不想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戚柒松了口气，看向陈晓萍，她没有说话，脸色不怎么好看。
随便吧，以后再也没有牵扯了。
“您保重。”
戚柒说出这句话，如释重负。
她扯了扯自己的包带，大步离开了陈晓萍的家。
戚柒快着步子走到小区门口，看到了披着夜色的沈予安，他倚靠着车，嘴里叼了根烟，看着有些痞。
似是有感应似的，他抬眼看她。
沈予安看到戚柒出现后，嘴角挂着痞笑，向着她伸开手臂。
戚柒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她从今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其实早就没有了。
她小跑着扑进沈予安怀里，沈予安收紧手臂，安抚地揉着她的脑袋。
怀里的姑娘好小一只啊。
虽然小，但是凶巴巴的。
戚柒上手扯掉他嘴里的烟，瞪着他，“你怎么又抽烟。”
沈予安没说话，眼睛有些发红，直勾勾地看着戚柒。
他缓缓开口，“以后我对你好。”
戚柒嘴角瘪下去，带着些鼻音开口，“沈医生，我买了店铺，又还了债，现在没钱了，好穷啊。”
沈予安挑了挑嘴，小姑娘现在还想着安慰他呢。
“诶哟，但是我们戚柒那么能吃，我突然有点怕养不活你怎么办啊？”
戚柒：“......”
那这也太好哭了吧。
沈予安嗤笑出声，又把戚柒搂进怀里，“小笨蛋。”
☆、予七
戚柒下了车小跑到沈予安身边去想牵他的手，沈予安挑了挑眉，有些新奇，小姑娘难得这么主动。
沈予安避开她的手，扯着她的胳膊往自己的左手边带，然后伸手牵住她，十指相扣。
为什么？
戚柒脑子懵了一瞬。
啊，对了！沈予安右手有疤。
想想好像也是，沈予安从来没用右手牵过她。
呜呜，戚柒委屈了。
她上前一步转过身来扑进沈予安怀里，沈予安好笑，这又是怎么了。
“你好好啊。”
“......”
你好容易被感动啊。
——你说心里很苦的人要多少糖才能填满内心啊？
——你错了，心里很苦的人一点点糖就能填满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