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放心吧,我和窦信然,都会一直好好的。”
她会对窦信然好,窦信然也会对她好。他们都那么爱彼此,也欣赏对方的品质。无论是叶千盈还是窦信然,他们在另一个人的眼中,都是闪闪发着光的。
……
当天晚上,把奶奶安顿哄睡了以后,窦信然在沙发上捕获了一只叶千盈。
他轻手轻脚地从背后靠近,随即张开臂膀,把她的后心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叶千盈在窦信然的怀抱里活动了两下,她仰起头,抬头看着窦信然漆黑的眼睛:“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
窦信然眨了眨眼:“嗯?”
叶千盈表情认真:“我的话,这两年应该不会结婚,因为确实有点太早了。”
窦信然一下子松了口气,失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重要的科学研究问题,还怕自己打扰了你……”他也很自然地承认道,“当然,现在结婚是太早了。”
他们两个都过于的年轻有为。
男性法定婚龄要比女性晚,窦信然和叶千盈同龄,才比法律规定的22岁大上一两年。
别说叶千盈,就连窦信然自己都不想这么早结婚。
虽然对于外界来说,窦信然已经是难得的成功人士。但按窦信然自己的标准来看,他却尚未功成名就。
倘若此时娶了叶千盈,叶千盈自己或许都不觉得怎么样,他却禁不住要为心爱的女孩感到委屈。
叶千盈拉拉窦信然的胳膊,让他在沙发上紧贴着自己坐下。
她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口吻却依旧是轻松的。
“结婚以后,我也多半无法履行大多数妻子所能担负的责任——我几乎不能长期在家、没有多少太太社交、而且可能会忙到要不了孩子。信然,这些你都是早就知道的。”
窦信然的眼角便不自觉地弯下去,嘴角却勾起来。他替叶千盈拨开额前的一缕头发,把它别到耳朵后面,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
“当然,我早就知道。”
“——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属于我也属于我们的祖国,我一直为此感到骄傲和庄严。”
他的手顺势滑到叶千盈的脑后,在她那一头秀丽漆亮的青丝上来回摩挲。
“盈盈,你也了解我。我本质上是个商人,入场前就要看透项目的利弊和前景。我评估商业行为的风险,衡量基金和股份的价值,阅读一份份的年度报告……我确认我足够理性,但我不能左右爱,因为爱的情感本不被理性控制。”
“我爱上你,我明白那所代表的风险、不确定,和未来我们需要面对的每件大事,但没有一件能让我因此不爱你。”
“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事,我都曾想到过。但我一直爱着的,就是完完全全的叶千盈,一个会长期不在家、会让我焦灼而期待地等着通讯、不会和其他人的太太一起打牌喝下午茶、或许会在某一天指着某个国家项目的名字,让我把它当成我们共同的孩子的叶千盈。”
“我确认我爱上的是这样的你,并且不想强求你为我改变。”
窦信然温柔地看着叶千盈,他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说,而且或许永远不会说。
他不会告诉叶千盈,比起叶千盈所说的那几样事情,他更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就在不久之前,窦信然去见了齐辕汶。
叶千盈自己可能都不再记得这个人。
那是她高中遭遇坠机事件以后,曾经短暂交往过的男朋友,一个早已被抛入不必要分类的单薄影像。
但窦信然特意去见了他。
三哥叶河汉在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把“空难”两个字说漏了嘴。
窦信然当时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吃惊:他当初一直以为叶千盈坐着轮椅,是出了车祸。
所以窦信然专程找到齐辕汶,他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几年之前,叶千盈出事的时候,她究竟伤得多么严重?”
时过境迁,齐辕汶自己都在刻意淡化那段过往,毕竟叶千盈完全成为了他无法触及的女人。
他讶然于窦信然和叶千盈居然会在一起,而且在一起后,竟然还能够共同走到今天。
最后,抱着一种五味杂陈的心态,齐辕汶如实地对窦信然吐了口。
他告诉窦信然,他不知道叶家是怎么联系的整形医院,但当初叶千盈的脸,恐怕已经伤到植皮也救不了的地步,而且叶千盈的腿,已经做好一辈子站不起来的准备。
说完这话以后,齐辕汶就死死地盯着窦信然的脸。
他自己也说不上期待着窦信然给出怎么样的反应,但他总想捕捉到些微的情感波动。
令他失望的是,窦信然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窦信然彬彬有礼地和齐辕汶道了谢又道了别,从语气里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登齐辕汶的门。
齐辕汶正在国外留学,他居住的那个公寓门廊很大,从他的门口距离电梯,窦信然一共走了一百一十三步。
一百一十三步的时间,足够窦信然接受事实,并且下定所有的决心。
——盈盈的身体很有可能不如她现在表现出的那么好。
——她可能一辈子都在受到这场空难的影响,或许过了身体机能最巅峰的这几年,她便会病痛而憔悴,无论窦信然和叶家提供给她多么良好的医疗资源,也无法阻止这种衰败。
——最坏的一种可能,是叶千盈也许会提早离开窦信然。他们多半不会有孩子,最终只留窦信然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人世上,十年,二十年,形单影只。
窦信然考虑过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然后决定仍要和叶千盈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把叶千盈拥抱进自己的怀里,心里默默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如果和叶千盈在一起,他的晚年或许会分外的零丁。
——然而,倘若不和叶千盈在一起,他便要孤独一辈子了。
窦信然把嘴唇贴在叶千盈的耳朵上,一字一顿,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盈盈,我爱着的是全部的你,我接受和你在一起后,必然面对的每一个重要选择。”
这不是一句情话。
这是窦信然的许诺。
叶千盈听出了窦信然语气里的郑重,却还没意识到这话背后带着何等沉重的分量。
她就势把自己埋进窦信然的颈窝里,一本正经地蹭了蹭,近乎调皮地丢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这样的话,信然……既然结婚还太早,那你想和我订婚吗?”
刹那之间,犹如巨大的五彩喷花在窦信然的头顶猛地炸开。
窦信然的眼前忽然升起一片明媚的色彩,平生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名字竟然还能有着新的解读——“信”他,幸福来得太突“然”!
窦信然的情绪一瞬间从坚定飙升到狂喜,他竭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呼吸,然而波动的心态仍旧从颤抖的语调里泄露出来。
“我当然愿意!”
叶千盈便微笑起来,她仰头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先生,缓缓对他送上了一个吻。
唇齿的交缠之间,叶千盈的声音有些含糊,却足以让人听清。
“那么,我们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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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不多不少,而对于叶千盈来说,她从不曾浪费一分钟的时间,于是每一件事都有着其特殊的意义。
第一件事,是叶千盈和窦信然订婚了。
在两年前的那个年假,叶千盈和窦信然确定了婚约。
订婚的流程安排、婚讯公布,都尚且需要一段时日发酵。所以叶千盈并未用那个年假直接订婚,而是和窦信然提前享受了一段蜜月=w=
据说大哥和二哥得知消息后,关起门来咬耳朵——“这小子说要来我们家过年,结果第二天就和小妹商量好了订婚,坏得很”。
叶千盈和窦信然得知此事后,不由得相视一阵爆笑。
她还要回基地继续自己的研究,因此做了甩手掌柜,订婚典礼上的大多数事都交给窦信然拍板。几个月后,一切安排妥当,叶千盈回到D省,完成了和窦信然的订婚典礼。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订婚典礼一过,如非巨大变故,往往就不会退婚了。可以说,两个人现在除了领证之外,在外人眼里,和举办了正式的结婚典礼也并无太大区别。
此时此刻,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第二件事,则是叶千盈的研究。
当初叶千盈立下目标,要求两年内完成对非碱性金属超导的重要突破。
这一次,没有系统商城的帮助,没有前人的石头能给她摸着过河,只有一整个团队的齐心协力,还有她一个个深夜里对照着实验结果做出的调整。
如此日复一日。
将近两年的时光里,叶千盈竟然当真达到了从前立下的壮志。
就在她和窦信然订婚这一年的年底,叶千盈团队关于非碱性金属超导观测与噪音反应的论文,便被刊登上了《Science》。
如果说,《Inventiones Mathematicae》、《Annals of Mathematics》、《Acta Mathematica》以及《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athematical Society》是数学界的四大天王,那么,《Science》和《Nature》这两本期刊在物理界的地位,无疑就是被加冕的双皇。
打个形象一点的比方,假如一个教授的论文能够在《Nature》或者《Science》被刊登,那就相当于医生的论文被刊登在了柳叶刀上,是可以够他吃一辈子老底的事。
通常来说,能被这两本期刊收录的论文,往往是生物相关,物理类的论文要想被它们收纳,其难度并不比登天简单。
——至少在淘宝都开通了直播卖火箭发射业务的当代,4000万软妹币就能买一次火箭上天服务。买主不但能自主决定火箭的图层,还能亲自享受一把指挥火箭上天的成就感。
然而,要是有某个土豪宣言,自己拿着4000万想买论文登上《Science》杂志……
那他不如把这些钱都拿去买酒。等他一醉方休以后再入睡,做梦没准会更容易一点。
要是世上能有这种好事,那还不等土豪砸钱,恐怕叶千盈就早掏腰包了。她前段时间为了研究拓扑绝缘体的残次资料可谓是穷愁潦倒,不但系统里的所有名气值全部花光,连智能模拟课堂都要省着点上,数学家磁盘就更是买不起了。
用她对系统的话讲,那可真是,穷的只剩下钱了啊。
倘若能有这种快速便捷的氪金通道,叶千盈能把自己氪到头像登上《Science》封面。
叶千盈:啊,这该死的钱,既不能让我的论文登上《Annals of Mathematics》,也不能让我的研究被《Nature》引用。一想到这个我就伤心,你们快快离我远一点。
系统对宿主发出了红牌警告,提醒宿主注意空气中的酸碱度平衡,不要乱说这种引人柠檬之语。
既然想用钱砸上这种顶级王牌期刊是绝不可能的,那么,叶千盈团队的论文能够被《Science》刊登,当然是靠实力。
论文一经刊登,立刻引发国内外大肆报道。
——年仅24岁的正高级研究员、被《Science》收录的论文作者、数学物理界的双跨大神,同时还是华国本土培养出来的少年天才!
和大多数知名华裔的路线不同,叶千盈完完全全是在华国本土生长起来的。
而她的路线也清晰得一眼可辨:无论是数学、物理还是军工方向,叶千盈一直服务于国家最前沿的科学研究当中,不曾任职于国外大学或者研究所。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剂振奋的强心针:近年以来,华国人的生活水平逐渐上涨,许多家庭都有了供孩子出国留学的资本,海归也不再是一种值得稀奇的简历。
然而在顶尖学科的最上层,华国的青年人才流失却是很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