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尼耸了耸肩:“别那么说,正常操作罢了,只能说没想到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顶尖特工竟然还能那么天真地来相信我。”
说完这句话后,莱尼便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笑非笑地说:“你的爱人就在这间房间里,先把他找出来,你们俩再一起上路吧。”
在莱尼的这句话音落地的时候,歌琰的脑袋猛地“嗡”了一声。
莱尼说,蒲斯沅就在这间房间里。
可她肉眼所见的地方,那些血蝎子的人都不是蒲斯沅……那么在这间房间里,唯一她还看不到相貌的,就是挂在墙壁上的那五个男人了。
莱尼这时在她的身后阴恻恻地补了一句:“抓紧一点,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歌琰咬了咬牙。
然后,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面挂着五个男人的墙壁前。
在距离墙壁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她停下了步子,静静地望向了墙壁上的那五个人。
刚刚在看到这个房间里场景的那一瞬间,她其实有想要杀死这整个房间里所有人的冲动,可是,在她即将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前,她忽然想到了蒲斯沅以前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全是真的。
O是一个极其残忍又泯灭人性的罪犯,他的乐趣是以折磨他人、观赏他人的痛苦和悲伤为乐。
O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能够激发和颠覆她所有情绪的人,就是蒲斯沅。
所以O一定会将蒲斯沅作为折磨她、引导她的诱饵,直到将她整个人拉进不可自控的情绪中,那样O就赢了。
歌琰的目光此刻落在那些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身体形态上,她看得很认真。
她听见莱尼在她的身后说:“你难道不需要把他们头上的布袋摘下来再辨认么?”
歌琰没有说话。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莱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他抱着手臂,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怎么样?找到你爱人了么?”
歌琰冷静地从墙壁上收回了视线。
她看着莱尼,摇了摇头。
就在莱尼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一字一句地补上了一句话。
她说:“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O原本想利用这噩梦般的情景瓦解她的心智,将她击溃。O觉得,只要事关蒲斯沅的生死,一定会瞬间让她失去理智。
可是O忘了,她无比信任着她的爱人,她爱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一直都在她的脑海中影响着——不要被仇恨和愤怒蒙蔽双眼,因为那有可能是敌人所制造出来的幻觉。
她那么了解蒲斯沅,了解他整个人,甚至是他的身体。所以她在观察过那五个男人的身体后,发现其中没有一个人和蒲斯沅有相似之处。
而且,这五个男人还被套上了麻袋,这其实可以理解为根本不想让她看到那五个男人的真容。
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不是恰恰说明了蒲斯沅根本不在其中?
刹那间,莱尼的脸色有些变幻莫测。
而歌琰在房间里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了手里的枪,目不斜视地就将站在离她最近的那个血蝎子守卫给当场击毙了。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可是他们似乎又碍于谁下的命令,只敢举着枪瞄准着歌琰,谁都不敢真的开枪。
歌琰握着枪转回来看着莱尼,她用枪口抵着莱尼的眉心:“你知道的,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在我把你爆头之前,我再问你一遍,蒲斯沅在哪儿?”
莱尼面色僵硬地动了动唇:“他……”
下一秒,那堵墙壁的正中央忽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那条裂缝从中间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左右扩大,直到完完全全地拉开了一个巨大的门。
歌琰转过头,看到了一片悬崖。
那是白崖的最高点。
而下面,是无边的海域。
在她的正前方,此刻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O。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半个面具。
他的身体很消瘦,在被这剧烈的海风吹拂中,显得有些晃动。
而在O的身边,则站着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最挚爱的人。
是蒲斯沅。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衣服略有些凌乱,可他站得很直,尖锐挺拔,一如既往地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而他望着她的眼睛里,却有一片最深沉的温柔和爱。
第75章 尾声(上)
歌琰在看到蒲斯沅的那一刻, 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剧烈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卷起了他墨黑色的发。
那些发丝飘散在他的额头……甚至也时不时地遮盖住了他的眼睫。
但是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里囊括着的千言万语。
他的眼睛在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
即便敌人给你设下了足以迷惑你心智的陷阱,我依然知道,你一定会拨开云雾找到真相。
因为我在这里等你。
她静静地注视了蒲斯沅一会儿, 然后迈开大步朝他和O那边走去。
在行走的同时, 她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目不斜视地悄悄在和孟方言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 并立即发送了出去。
很快, 她就站定在了蒲斯沅和O的面前。
O这时咧开嘴冲着她笑了起来:“火吻,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可真没有想到你能再次通过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个游戏呢!”
歌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言不发。
这么说完, 他又深深地打量了歌琰一眼:“嗯, 你和你妹妹长得确实很相像。”
“这让我又不禁想起我当年是怎么样阴差阳错在巴黎找到了你妹妹,并把她送进了Ghost的残部,让她跟着亡灵学习的。你妹妹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小女孩,那时候我对她说,跟我走就能找到你的姐姐,她还真的相信了,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被我送到了当时Ghost在巴黎的一个地下场所。”
“诶。”顿了顿,O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让我想想, 她究竟是怎么样变成哑巴的?好像当时是在那个地下场所, 她只要不好好干活, 就会被处罚,有时候是被扯头发,有时候是被拔指甲, 还有的时候是被扯舌头……应该就是在被扯舌头的时候,意外丧失了说话功能的吧。”
“太可怜了。”
O虽然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她还那么年轻,就不能说话了,她以后的生活该有多么地不便呢?真的是太可惜了,你这个做姐姐的,看到自己的妹妹变成这样,心里一定特别痛苦吧?”
歌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垂在身体边的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
她知道,O就是想要激怒她,然后让她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虽然,从情感上来说,她现在恨不得将O千刀万剐。
但即便是这样,其实也不足以消退她心中的恨意和愤怒。
因为O对于歌芊芊造成的伤害已经是实质性的,且已经永远在歌芊芊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但是就像蒲斯沅说的,任何一个受过伤的人,需要的都不是被复仇蒙蔽双眼,而是获得重新开启未来的勇气。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缉捕伤害歌芊芊的罪魁祸首,然后帮歌芊芊重铸勇气。
半晌,她抬了下眼眸,冲着O冷声道:“你说完了么?”
O似乎有些意外她此刻的平静,他眯了眯眼,说:“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更顽强一些。”
歌琰望着O,忽然冷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Osiris,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此话一出,O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而蒲斯沅立在海风中,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
“不然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解释你的那些行为——比如弄巧成拙把我的妹妹送进敌人的巢穴、辛辛苦苦培养十年最后让她来刺杀我的爱人;比如威胁我的挚友南绍反水让我屠杀亡灵的基地;比如特意大费周章把我送进八度空间让我一把火烧了那儿;再比如现在特意挟持我的爱人来威胁我……说实话,伤害我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收益点,我的遗产你也一分都继承不了。所以这只能被理解为是爱到深处自然黑,不然我实在是解释不通。”
说完后,歌琰耸了耸肩,“变态的爱,是么?我小说标题都能给你取好。”
O十分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有些不悦地说:“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到底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还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歌琰反唇相讥道,“只有你觉得你做了这些事能够真正伤害到我,可是你错了,因为你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到我的心中,所以你做的任何一件事,其实都无法影响到我。”
“况且。”她这时候压上了最致命的一击,“你觉得我会对你这种连脸都不敢全露出来的小丑产生一点兴趣么?我可不喜欢懦夫。”
话音刚落,O脸上刚刚轻松愉悦的笑容陡然消失殆尽。
他就像是被人触到了最大的雷点,脸色立时变得与这白崖下的惊涛巨浪一般恐怖。
半晌,他忽然劈手摘下了自己脸上那一半从来不曾摘下的面具。
然后,他将那半只面具用力往后一扔,面具立刻被狂风卷入了悬崖的下方。
清晨的阳光足以让所有人看清他那一直以来不为人知的另外半边脸——那半边遍布了各种各样疤痕的脸使得他如同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有一条疤痕,甚至直接从他的眉眼处贯穿到了他的下颚。
歌琰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可怖的脸。
同一时刻,歌琰听到了她身后的莱尼和其他血蝎子亲卫惊恐的低叹声和惊呼声。
原来他们也从来都没有见过O的真容。
这些人确实已经竭力在克制自己的声音和行为了,但是O的全貌实在是让人难以保持冷静和沉默。
难怪他要一直戴着半边面具。
O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平静地站在原地,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僵硬的肌肉牵动了他那魔鬼般的脸孔,就算他不发一言,也会使得人无端地就心生畏惧。
O就这样看着歌琰,一字一句地说:“怎么样?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的脸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O顿了顿,侧头看向了蒲斯沅,“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我假装殉职的时候,我们去处理的那一次案件。”
“那次我们在与一个庞大的毒品团伙周旋,我是Shadow派进去的卧底。在卧底的过程中,我为了假意投诚,遭受了数不尽的折磨,那个毒枭用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折磨我的脸,甚至是我的身体,他让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和女人结婚甚至生育了。他认为一定要通过这样的行为才能够确认我是否是真的心甘情愿成为了一名毒贩,而不是被外派来的卧底。他认为,如果我是假意投诚,那么我绝对是抗不过那种折磨就会向他袒露真相的。”
“而为了所谓的使命,我拼了命才扛过了那非人的虐待和折磨。可是在我成功将Shadow的人带进来,彻底端了这个毒品团伙的时候,我也终于确认了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因为此前,我一直还在成为Ghost的继任和继续特工生涯这个选择前左右为难。”
“我花了好多年的时间一直在想,做一名特工和成为一名犯罪头目之间,究竟哪个才可以让我更快乐一些?但自从那一次之后,我便明白了。为什么平白无故要遭受虐待和折磨的人是我?我为什么要去帮那些根本不认识我、也永远不知道我为了他们付出多少的陌生人?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甚至是自己的人生去替那些人换取他们的光明未来、最后甚至连一丝感激都无法收到?比起救人,我为什么不站在更高的地方去伤害那些人?成为那个施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