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杜羨宁才看到这条来自半夜的消息,她拿着手机发呆,直至邵赫过来,才掀起唇角对他说了声“早”。
今早有个紧急会议,邵赫比平时要起得早,虽然时间有点赶,但察觉她似乎有点不对劲,他还是驻足床前问:“怎么了?”
杜羨宁没有瞒着他:“可可说,辛玥想约我见面。”
邵赫轻蹙着眉心:“你想去?”
杜羨宁点头。
邵赫沉吟了下:“随你,记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否则很容易上热搜。”
孙念可说她们今天还要去电视台彩排,杜羨宁就提前跟鲁台长打了声招呼,临时征用了他的一间会客室。
多年不见,辛玥仍是如初的漂亮动人,除了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忧愁,杜羨宁再也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辛玥同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两人最终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开口。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杜羨宁亲自给她斟上热茶:“听说你最近才回的国,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辛玥道谢,顿了顿就继续说,“不用逼着自己练舞,更不用参加各种各样的选拔和比赛,我才发现这日子是可以很轻松自在的。你可能不相信,其实我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也一直很讨厌竞争,如果可以,我情愿做个咸鱼少女。”
杜羨宁接话:“可惜你并不是当咸鱼少女的料子,你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不管站到什么地方,都可以闪闪发亮。”
“那又怎样。就算我得到再多的关注,他也不会充满赞赏地看我一眼,就算我得到全世界的赞美,他也不会给我半点掌声。”说到这里,她望向杜羨宁,“你肯定不懂这种滋味,因为他的眼里只有你,他当年你们分了手,他的心还是向着你的。”
杜羨宁微微抿着唇,并没有说话。
看着那逐渐放凉的茶盏,辛玥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实话告诉你,我知道你们分了手,我比谁都高兴。可惜很快,我就明白即使没有你,他也不会喜欢我。”
辛玥虽然不愿提起,但还是告诉她:“那天我去病房看他,进门之前,我还是充满期待的,毕竟我也是救了他的命,他怎样也会感激我一下。然而事实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他一开口就问我想要多少钱,还说但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他也不会接受我给他献血。我当时整个人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后来细想,才明白这根本就是迁怒啊。”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爱你,也只爱你。”辛玥的眼神黯淡下去,“回国以后,我曾在电视台楼下撞见过你们,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们结了婚,可亲眼看到你们那恩爱的样子,我又嫉妒了,忍不住动了坏心思。结果呢,自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把我的前采后采全部剪掉。不过他做事向来果断决绝,最后我还能在节目里出现,应该是你的意思。”
杜羨宁只是笑了一下。
辛玥故意挖苦道:“你还真是个傻子,要换我,我肯定不让别的女人有半点可乘之机。幸好我道行不够高深,否则你现在都不能这么淡定地跟我喝茶了。”
“你错了。”杜羨宁对她说,“我之所以这么淡定,并不是因为你道行不够高深,而是因为我相信邵赫,他对我对感情,我比谁都清楚,当年你不能把他抢走,现在更加不可能。”
辛玥有点意外:“这可不像以前的你,按你那性子,应该早就把离婚协议甩到他脸上了。”
杜羨宁慢悠悠地倒掉热茶,重新给她添上:“离婚已经闹过了,一点都不好玩,当是情趣说说就好,来真的可要伤筋动骨的。”
辛玥百感交集,将茶盏端起时就听见她说:“辛玥,好好比赛吧,你已经失去了一个舞台,我不希望你再失去另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对辛玥没有恶意,怎么说她也救过自己男人的命。
第五十六章
此后辛玥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两人结伴离开,行至大门时,她还踏空了台阶, 幸好被杜羡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脚下踩着细跟高跟鞋,辛玥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杜羡宁身上, 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幸亏你在, 不然又得出状况了。”
“就算你拄着拐杖上台, 赢面也不低。”杜羡宁说,“好好保护你的嗓子吧。”
正说着话,一下关门的闷响自不远处传来, 她们闻声抬头, 看到刚从车里下来的男人, 辛玥很不是滋味地说:“可真恩爱啊。”
杜羡宁不知道邵赫会来,看着他走过来, 倒没说什么。
邵赫问她:“还有别的行程?”
杜羡宁摇头。
邵赫习惯性接过她的手袋:“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忙,一起回家。”
他眼里似乎只有一人, 被忽视的辛玥冷冷地插话:“你急什么, 我又不会对你老婆怎样。”
杜羡宁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服, 他才客套地对辛玥说:“你去哪里?要送你吗?”
辛玥漠然拒绝:“我自己开车来的。”
“那行。”邵赫比她更冷漠, 说完就收回视线, 不再看她一眼。
看他那视自己如蛇蝎的样子, 辛玥骤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她居然为这样一个男人消沉这么久, 天底下大概没有谁跟她一样的傻。
这些年来付出感情简直就是喂了狗,辛玥恨了自己也恨极了他,恼火从胸腔中熊熊烧起,她脑子一热, 伸手就向他抓去。
那股狠劲让邵赫恍惚了一下,当她张口狠狠咬住自己手,他虽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制伏,但却由着她发泄般撕咬。
像要表达自己的忿恨和不甘,辛玥没有保留半分力气,那架势仿佛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直至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才使劲甩开邵赫的手。
被咬的地方已经渗着血,邵赫连眉头也不皱,只是静静地看着辛玥。
辛玥也死死地盯着他,上下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那滚翻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线缓缓移到他手上的牙印:“以后不用再担心我纠缠你,我们两清了。”
邵赫微微扯了下唇角,是如释重负,也是感激不尽:“多谢。”
辛玥却觉得这句道谢碍耳无比,她声音都再发抖:“我一定会最优秀的人,你没有选择我,绝对是你瞎了眼!”
像是觉得不够解恨,她换了口气继续说:“你肯定会后悔的!”
邵赫用正流着血的手臂搂过杜羨宁的腰,望向她的眼中罕见染上笑意:“那我拭目以待,希望有那么一天。”
目送辛玥离开,站在原地的邵赫和杜羨宁都没有说话。待她那倔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杜羨宁才将他的手放到眼前端详,嗤笑道:“辛玥的心还是不够硬啊,换作是我,我肯定往你脖子上的大动脉咬下去。”
“你是僵尸吗?”邵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颈侧。
“比僵尸还狠!”说完,她还故意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一副将要扑上去的姿态。
虽然杜羨宁没有露出半分心疼的神情,但当邵赫走向驾驶室时,她主动说:“我来开车吧。”
上车以后,她还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包酒精棉签丢过去,邵赫接着,却只放到一边,并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
杜羨宁这一路开得很稳,任由两旁的车辆疯狂在她面前超车,她仍保持自有的速度悠悠然地开回大宅。
他们下车时,任晚榆正好带着喵喵刚从宠物美容中心回来。她一眼就看到儿子手上的伤痕,习惯性地取笑道:“幸好我把喵喵带去剪毛,否则这个锅就是它的了。”
读懂自家婆婆眼中的调侃之意,杜羨宁连忙澄清:“不是我咬的,这个锅我也不背!”
任晚榆微微诧异:“不是你啊?”
杜羨宁扫了他一眼:“他的桃花债多着呢,哪轮到我。”
邵赫被气笑了,当母亲投来责备的目光,他特别无辜地说:“别听她胡说,一天到晚就知道抹黑我。”
任晚榆没有追根问底,小年轻们的事,她笑笑就算,管束太宽就是不识趣了。
自从被收养以后,喵喵吃得好、睡得香,还有一群人把它当宝贝似的照顾,它的体型已经逐渐膨胀。修毛以后,它更是显得圆头圆脑,惹得杜羨宁不停捧着它的脑袋揉捏,玩得十分欢乐。
邵赫也陪着她在客厅逗猫,经过这一路的搁置,被咬伤的地方已经止血,但伤口一周又红又肿,看着挺吓人的。
当他的手又一次伸到自己眼前,杜羨宁终于忍不住说:“你为什么不消毒涂药?”
邵赫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无所谓地说:“怕什么,又不会得狂犬病。”
杜羨宁真败给他了,将喵喵放到地毯上,她走到电视柜前,从抽屉里翻出家用药箱。折返时看见那男人得逞的笑容,她没好气地说:“手还不伸过来!”
邵赫这才矜持地将手伸过来,看见她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他反倒愉悦地笑起来。
从小到大,杜羨宁都很少受伤,她少有处理伤口的机会,也没有替谁处理过伤口,因此那动作十分生疏。当棉签又一次不受控地戳到那破皮最深的地方,她忍不住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笨手笨脚。”话是这样说,但邵赫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杜羨宁喃喃道:“另一只手又不是动不了,怎么就不能自己弄……”
邵赫笑而不语,悄悄地注视着她那专心致志的样子,待她拿起纱布,他才开口:“用的着这么夸张吗?”
“难道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手上有牙印?”杜羨宁撇了撇嘴,“你不怕丢人我怕,不管是谁看到,第一反应肯定觉得是我干的。”
邵赫忍俊不禁,纱布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他低声问:“你跟辛玥都聊了些什么?”
杜羨宁抬眼看了看他:“怎么,你还有把柄在辛玥手里?难怪你早早就守在电视台楼下,原来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哪有什么秘密。”邵赫觉得好笑,笑够以后,他颇为认真地说,“我只是心里不踏实,想到你去见辛玥,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见个面,能发生什么。”杜羨宁不以为意。
邵赫不知怎么就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知道吗,当你提出分手的时候,我真的气得发疯。那时候我刚听说论坛上的事,以为你也跟那群人一样同情心泛滥,要把我让给辛玥。等我再了解透彻,才知道你是因为我受了委屈,所以才跑来跟我闹的……”
杜羨宁动作一顿,原本已经缠上的蝴蝶结再度散开。
“跟你开分的这些年,我不止一次地假设,当初如果我不是昏睡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你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糟糕的事情,那我们的结局应该不是这样。假如我对待感情能够成熟一点,多体谅你当时的心情,了解你所承受的压力,再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大概也不会那么草率地和我谈分手。”
杜羨宁强压着内心的波澜:“那你为什么不哄我,甚至连找都不找我?”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邵赫才说:“我过去找你,可每次都看到有个男生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有这种事?”杜羨宁惊了。
邵赫语气肯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有,那男生高高瘦瘦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感觉是给你送零食的。后来问戚禹安,他说你可能又交新男友了。”
杜羨宁倒抽了一口凉气:“戚禹安按的是什么坏心思,有他这么造谣的吗!”
邵赫瞅了她一眼:“所以,你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了吗?”
杜羨宁觉得冤枉极了:“他是我舍友的男朋友,那阵子她的腿骨折了,他男朋友每天都带着爱心餐过来,我看她行动不便,所以就帮忙接应。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你来找我大大方方地来不行,非要弄得偷偷摸摸的,还自己脑补了这么大一场戏!”
听了这话,邵赫非常郁闷:“又不是你被人甩,你当然说得轻松,我不要面子的吗?”
杜羨宁把纱布砸到他身上:“那你这辈子就跟着你的面子一起过吧!”
眼见她要走开,邵赫一把将人拉回来,死死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要是我还要面子,你现在不知走了几千几百回了。”
“臭不要脸,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杜羨宁很想板着脸,可又偏偏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被杜羨宁煞有介事地包扎了伤口,邵赫频频受到家人的注目礼。好不容易吃完晚饭,他正准备离席,孙念可那丫头忍不住戳了戳那层厚实的纱布,好奇地问:“二哥,你该不是割腕了吧?”
邵赫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憋了半个晚上,任晚榆终于有机会开口:“哪是割腕,听说是被小妖精挠的。”
说着,她望向儿媳妇:“宁宁,我说得没错吧?”
杜羨宁一连点了三下头,脸上有一个大写的肯定。
邵子骞果真露出不悦的神色,他望向儿子:“你又给我闹出什么麻烦?星望的股价才稳定几天,你是不是又想在董事会议上被□□?”
邵赫已经放弃挣扎,他默默地接受父亲地批评和教育,由始至终也没有反驳半句。
儿子的态度还是让邵子骞满意的,上完这深刻的一课,他突然想起最近被热议的话题:“网上好像总有人说你跟那姓辛的姑娘不清不楚,难道这件事是真的?”
孙念可原本还是很活跃的,但一提到这件事,她就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
杜羨宁倒是面不改色,她依然挂着浅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