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认真看了一眼穆易棱,他乖巧地坐在床上,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只能用一个手拿着手机,打字都要用单个手指一点一点。
最好笑的是,在他旁边还放着一盆开心果。放开心果干嘛啊!单手怎么剥开心果啊!别人剥的洁癖也不会吃啊!
夏殊跑到他身边,伸手把开心果拿走了,剥开一颗塞到了自己嘴里:“局部坏死……”
穆易棱:“?”
他疑惑地看着夏殊,夏殊用手指着他被吊起来的胳膊:“知道局部坏死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穆易棱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他有点跟不上夏殊的思维。
“整个好活。”夏殊眉眼带笑,再也没憋住,咯咯笑了起来。
“整个,好活?”一旁的焦恩念叨了一遍,刚还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突然就明白了笑点:“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哥,她说你局部坏死,说咱俩整了个好活……”
他越想越可笑,对着夏殊咧着嘴哈哈哈,两个人迅速打成一片。
夏殊给了他一个“懂我哦”的表情,焦恩回了一个“妙啊”的表情。二人一来一往像永动机一样笑到停不下来。
穆易棱在一片哈哈哈声中,第一次想着,要不把焦恩这个沙雕辞退了算了。
病房内,他就这么看着夏殊和焦恩对着吃他的开心果,焦恩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迅速被夏殊的段子收服了,二人从天南聊到海北。
“……这算什么呀,我弟弟有一次上学着急,看我家桌子上放了两个奶片,上课饿了,躲着老师喝了点水,吃了一颗,越吃越怪,嘴里一点味都没有。”
“奶片为什么没有奶味?”
“旁边的同学就看着他从嘴里缓缓拉出来了一张完整的人脸,他再拿起包装袋,才看到包装上小小的压缩面膜四个字。”
焦恩乐不可支,二人再次笑成一团。
穆易棱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嘴角不向上,板着脸咳嗽了几声。
“行行行,半个小时了,狗仔照片也应该发出来了。我不打扰穆易棱休息了,我走了哈。”夏殊把开心果盆塞到焦恩怀里:“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刚才定了点卤货外卖,让店家多给了几个塑料手套,定的多,也有外面那个红头发神仙的份。开心果还剩半盆,他也剥不了,等卤货吃完你拿多余的塑料手套给他剥几个吧,”
焦恩愣了一下,还没等说什么,夏殊摇了摇手,对着穆易棱说道:“杨大侠,后天见。”
穆易棱歪头,对她比划了一个枪毙的手势。
等夏殊从病房里出去了,焦恩才缓缓说道:“哥,她想得真细啊。我都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订的鸭货。我们吃了饭,又感谢了外面帮忙的粉丝,又有塑料手套给你剥干果,她什么都想到了啊。”
“这都是你应该想的。”穆易棱翻了个白眼。
焦恩把装鸡汤的小饭盒打开,里面是两层,有一根崭新的小钢勺,两双一次性筷子,还带着一小包纸巾。
焦恩看着金黄的鸡汤,闻着扑面而来的香味,他突然说道:“哥,夏夏好好啊。”
“嗯?”穆易棱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而且聊天聊了半个小时就从夏小姐变成夏夏了?
“说话又有趣,心又细,还会照顾人。她家保姆做的汤看着也那么好喝。”焦恩把保温盒递给穆易棱。
穆易棱犹豫不决,但还是试探性舀了一勺,试探性放到嘴里。
那汤很好喝,鸡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皮都没有。
他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口。
“好喝吗哥?”焦恩期待地看着他:“你上次喝鸡汤是什么时候?三年前去我家我妈给你做那次那?”
“……嗯。”穆易棱也是真的饿了,也是因为保温盒和餐具都是崭新的,他竟然没产生一丁点联想,也没有思考这汤的产出过程是否完全干净。
他的强迫性洁癖再次间歇性失灵了。
没过多久外卖员把吃的送了上来,因为穆易棱不吃辣,夏殊订的五六种卤货竟然真的一样辣的也没有。
焦恩再感叹了一次夏殊的细心,然后在穆易棱的授意下把走廊那个帮忙的红头发也喊了进来。
穆易棱还在低头喝汤,他听到红头发一边说不用客气一边主动把走廊里所有的礼物分批分次搬了进来。
等他搬完了最后一批,穆易棱想和这个男粉道个谢,他刚看到男粉的脸,到嘴边的“谢谢”卡在了那里,他立刻认出了这是谁。
黄金海绵宝宝。
在他发小的订婚宴上,那个别着黄金海绵宝宝胸针的红头发土豪,豪不太明显但土是见之难忘的。
“是你?”穆易棱似笑非笑。
“嘿嘿。”海源找了个凳子坐下:“哥你还记得我?”
“你是我粉丝?”穆易棱整张脸上写的都是“不信”两个大字。
“是的,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但是男人追星,毕竟,嘿嘿嘿,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按压着没跟你打招呼。”海源满脸热情。
穆易棱嘴角微微上挑,他说道:“荆门二十四疑案这个电视剧里,我饰演的荆楚天的父亲叫什么?”
荆门二十四疑案是他最不火的网剧,是他刚一替成名后,接的第一个耽改剧。
“没有名字!”海源想都没想:“整部剧24集,他父亲就叫做荆老爷,如果再准确点说,男主没有父亲,在24集里通过别人的支线可以推测出来男主不是他名义上的爹亲生的!”
“……”穆易棱和他对视,只见海源坦坦荡荡,他还真没办法怀疑他了。
海源心里得意,他这两天日夜不停恶补穆易棱所有电视剧、网剧、客串电影。要想做到天衣无缝的舔狗,首先就要把自己催眠了。
假到真时真亦假!他此刻就是穆易棱的粉丝!
穆易棱只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刺激极了,刺激到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想,他再不相信还有什么更刺激的。
鸭货还没吃完,手机就响了起来,穆易棱抓起来一看,是情侣客栈的导演亲自打过来的。
以前不是负责他的副导演和他的经纪人联系吗?怎么导演把电话打过来了?他对这个导演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因为工作,还是接起电话。
那导演对他态度出奇的亲善,亲善到穆易棱觉得诡异,他绕了半天弯,关心完穆易棱的身体,最后才说道:“小穆啊,你怎么不早说你认识杜三思啊。”
我不认识杜三思啊。
穆易棱心里疑惑,但还是呵呵一笑。,
“京剧那个事是负责你的副导演提出来的,我当时就说你可能不会答应,但为了同事面子,也硬着头皮跟你提了一下。你放心,这事你不愿意,谁再想让你做我第一个不能让。”
导演把漂亮话说到了极致,穆易棱静静听他说完,配合他说了两句。
结局自然是大家都满意的。在场不在场的所有人的面子都给了个足,只是穆易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给他出头的杜三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给自己出头。
他挂掉电话,自言自语道:“杜三思……”
“哎!我喜欢他!”在一旁啃鸭脖子的红毛海源咧嘴笑道:“最近可有名一个相声演员了,老多女粉丝了,商演场场爆满,据说要上春晚呢。”
第23章 第二期拍摄
穆易棱修养了两天,吊着胳膊上飞机飞往成都参加情侣客栈第二期的拍摄。
他因为胳膊的缘故,自己吃饭、换衣服都不方便,焦恩实在内疚和不放心,和节目组商量了一下也跟着来了。
穆易棱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坐定,侧身就看到了与他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男人。男人寸头剑眉,眉中间有一颗观音痣,耳朵上戴着铁十字架装饰,耳后纹了一个精巧的x。
这么巧?他还苦恼着要怎么找杜三思道谢顺便问明白怎么回事,杜三思恰好就和他坐了同一次航班。
“您好,您是杜三思杜先生?”穆易棱的性格就是不愿和人产生因果,相交淡如水,别人帮忙有恩当场就报了。
“是我。”杜三思放下手中的硬皮书,看向穆易棱,恍然道:“真巧。”
其实一点都不巧,杜三思找了黄牛买了穆易棱的行程,他早就上来守株待棱了。
穆易棱上飞机那一刻,他就在暗中观察。如果说看节目里夏夏和他的互动,杜三思感觉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不安,在见到穆易棱的一瞬间,不安上窜到了百分之八十。
不谈那些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的话,杜三思觉得这个人非常特别。他即便受了伤,外套里的白衬衫还是一点褶皱都没有,每走一步背脊都是笔直的,杜三思甚至有一种错觉,他觉得穆易棱每一步的距离好像都是一样的。
如果有一个词来形容穆易棱,那一定就是“规整”。这份“规整”也能给人带来无限可靠的感觉,让人本能地相信他绝对的靠谱,什么迟到什么拖延都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
二人打了招呼,相互介绍了一下自己,穆易棱就直奔主题:“请问您为什么要帮我?”
杜三思心中的腹稿预练千百遍,他自然答道:“是夏夏告诉我这件事的,她让我帮忙时嘱托我千万不要让你知道了,怕你有心里负担,谁知道那导演竟然说漏了。”
“夏夏?”穆易棱眼睛一眨,突然就想起来自己那天在盛世华宴的门口,看见大厅里夏殊和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在一起举止亲密,原来那男人就是杜三思。
“是的。这件事还请麻烦不要告诉夏夏,不然她肯定要怪我。”杜三思无可奈何道:“她生气我就有苦头吃了。”
“您和夏殊是?”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杜三思笑了起来:“我家小姑娘挺任性的,还麻烦您多包涵。”
他这句“我家小姑娘”很是微妙,穆易棱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瞬间的不快,他下意识不想再和杜三思攀谈下去,但又不明白自己这情绪从何而来。
一闪而过的情绪让他有了危机感,穆易棱再次提醒自己,他和夏殊不过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夏殊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自己立了扶弟魔的人设,不就是想避免麻烦吗?
而自己顺水推舟,笑称自己是妈宝男,不也同有此意。
一点点不快烟消云散,穆易棱坦然道:“不论如何都多谢您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务必让我把这人情还了。”
“没关系,夏夏说她认你做朋友,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杜三思又刻意捡了些穆易棱感兴趣的话题同他聊了几句,有关于传统文化的也有关于京剧的。二人攀谈得极为顺畅,穆易棱平日里没有朋友和他谈这些,此时结交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心里也是愉快的。
杜三思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根据夏倬和他找来的资料试探性地刻意接近穆易棱,但聊着聊着,他就把自己的目的忘了。先是惊讶于穆易棱真的因为爱好学了十余年三弦,后来他又发现了自己和穆易棱在京剧的圈子里认识共同的前辈。
他本是听蔺舍之的主意,先和穆易棱成了朋友,用真心待他,好让他出于道义对夏殊舍了心思,断了麻烦。但一番交流下来,他真心实意起了和穆易棱结交之心。
飞机着陆的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一丝依依不舍了。
“我大你两岁,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称我一声杜哥,我们之间就不再说敬语了。”杜三思真心实意道:“若有时间,我们还可以一起交流这些。我为你引进我的几个朋友。你若想来长庚社听相声,尽管来找我,我留票给你。”
“好。”穆易棱点点头。
二人下飞机分别走远了,帮穆易棱拎行李的焦恩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一肚子怨气,就等着穆易棱问他,但穆易棱始终没看他。
节目组派车来接,这次只接了穆易棱一位嘉宾。坐在商务车内,穆易棱刚要闭目养神,焦恩直接把脸凑到他面前。
“不是大哥,我黑脸黑一路了你就当没看见?”
“你不是从小就这么黑吗。”穆易棱答道:“怎么了?”
“海燕飞了呀!!!”
穆易棱:“???”
“我不跟你好了,你拆我cp,还跟情敌做朋友。我不高兴了。”焦恩怨念很深,阴戳戳看着穆易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什么cp?”穆易棱完全摸不到头脑。
“我最近追的,没赢过夫妇,我还以为我搞到真的了。”焦恩一字一顿,字字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