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冉赖在副驾驶座上,紧抓着安全带,不愿下车。
上官珒绕过车头,为她打开车门。
“下车。”
“我们真的要领证吗?”佟冉垂死挣扎,“上官珒,你不会后悔吗?在你辉煌的人生履历上多一段失败的婚姻真的没关系吗?”
“失败?”他的手扶着车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未尝试,怎么就失败了?”
“你不爱我,我不爱你,这样的婚姻,从开始就是失败的呀!”
上官珒黑眸微眯了一下,继而沉默。
佟冉以为他被她说动,正想再加把劲儿,却听他低声道:“下车。”
“……”
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民政局,办证处意外的冷清,没有其他人。佟冉东张西望,觉得奇怪。
“怎么没人?”她轻声问。
上官珒看了她一眼:“你想让别人知道我们领证?”
佟冉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想。”
“那不就得了。”
“你连民政局都能‘清场’?”
“不是‘清场’,是借了半小时。”
今天民政局有活动,早前已经发出了通知今天不办证,上官珒特意挑了这个日子,让费海提前打了招呼,开了绿色通道。
佟冉撇了撇嘴,心想,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也好,他考虑得这么周到,她就不用担心消息会泄露了。不然,以上官珒在A市那不输明星的辨识度,光是被拍到个背影,也能霸占娱乐杂志的半边天了。
两人来之前,将领证需要的证件都准备齐全了,唯独还差3张两寸半身免冠彩色合影照片。
局里的工作人员将他们领到摄影室,摄影师早已等候在侧。
佟冉看到摄影室喜庆的大红幕布时,忽然意识到上官珒今天为什么穿了白衬衫。她低头看看自己,墨绿色的波点T,往那一站,就是典型的“红配绿赛狗屁”了。
“我今天衣服没穿对,要不改天来拍吧?”佟冉终于抓到了费海短信里的漏洞,兴奋地提议。
可话音刚落,摄影师就捧出了一件全新的未拆封的女士白衬衫,衬衫领子上有浅浅的压纹,看起来质感很好,而且,这件衬衫与上官珒身上那件明显是情侣款。
“上官先生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摄影师笑吟吟地道。
佟冉有一种孙行者怎么翻都翻不出如来佛手掌的无奈感,她默默接过衬衫,去更衣室换上。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上官珒已经站在了幕布前,大红的幕布,更衬得他白衣胜雪,只是他的眼神太过平静,全然看不到新人领证时的欣喜,佟冉知道,她的眼里也没有。
“来来来,两位新人站到一起。”摄影师是这个房间最兴奋的人。
佟冉闻言,走到上官珒的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靠近一点哦,笑一笑。”摄影师比划着,“笑一笑嘛,smile!”
佟冉立在原地,胳膊肘与上官珒虚虚地挨着,僵硬地拉扯出一个笑容。
“两位再靠近一点,新娘笑得自然一点好不好?”摄影师对佟冉的状态不太满意,“上官先生,说点甜言蜜语哄哄你的新娘,让她放松,表情别绷得那么紧嘛。”
甜言蜜语?
让上官珒给她说甜言蜜语?
佟冉正觉得难以想象,腰上忽而一紧,上官珒掌心的温度透过纤薄的衬衫熨帖在她的皮肤上,他稍一用力,她就被揽到了他的身边。
他身上依然是那浅淡的如同松柏一样的木香味。
佟冉看着他把头凑近她,浑身鸡皮倒立,她思忖着,上官珒不会真听那摄影师鬼扯,说什么甜言蜜语吧。
结果,就听他低声在她耳边叮咛了句:“配合点,我们只有半小时。”
“……”
第十八章 夫妻相
证件照拍了十分钟才拍出摄影师满意的效果。
“好有夫妻相。”摄影师捻着快冲出来的照片,兴奋地递给上官珒看。
上官珒看了一眼,淡淡地应声:“嗯。”
佟冉只当他们一个有意吹捧,一个假意敷衍,可当她接过照片,才发现照片拍得真不错。
上官珒天生上相,随意往那一站,就是画报级别的。而她,不知哪一瞬间松懈,流露出毫无防备的笑意,正好被摄影师捕捉,竟也有不输上官珒的粲然。
关键是,他们鼻翼那一块位置,还真有点相像。
佟冉悄悄看向上官珒,他并未察觉,只是转手将照片交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说了一句:“麻烦。”
结婚证很快就办好了,工作人员将大红的册子分递给他们二人,佟冉一打开就看到了盖着民政局印章的内页,她和上官珒故作温情的笑脸印在上头,像出最滑稽的人间喜剧。
从此之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佟冉攥紧了手里的小册子,一时悲从中来。
“走吧。”上官珒对工作人员道了谢,转头对佟冉道。
佟冉闷声不响地跟着他走到门口。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来时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有了要下雨的迹象。她心头的阴云更加厚重。
“在想什么?”上官珒见她耷拉着嘴角,微微挑了下眉。
“想我守身如玉二十五年,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好惨。”
上官珒笑起来,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女人说话如此直来直去。
“你笑什么?”佟冉扭头瞥他,“我知道你也不开心,何必强颜欢笑?”
“领证是喜事,我为什么不开心?”
“需要保密的喜事,能有多开心?”
上官珒目眺远方,良久无言。
两人沉默地并肩而立,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佟冉,明天开始,搬来和我住。”
“什么?”
“我知道你听清楚了。”
“为什么这么快?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她既没有准备好怎么和云和剧院的人交代,更没有准备好住进一个陌生的房子和一个尚且不了解的男人同居。
“你不需要准备什么。生活用品有人替你准备。”
“可是……”
“快刀斩乱麻。”上官珒打断她,“越是艰难的决定,越应该速战速决。”
“乱麻?”佟冉不解。
“心乱如麻。”他扭头看向她,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守身如玉二十五年,突然要和一个并不算了解的男人同居,换谁都会心乱如麻。”
佟冉:“……”
“走,送你回去。”上官珒收起笑容,没再给她辩驳的机会。
佟冉立在原地,看着他走到车边,一如既往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心绪莫名复杂。
她有时候觉得上官珒很温和,有时候又觉得他很无情。
“不走?”上官珒蹙眉。
佟冉大步走过去,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故作姿态地抬起下巴:“上官珒,我才没有心乱如麻呢!不就是同居两年嘛!两年之后,我也不过二十七,到时候,我离开你,还是一条妙龄好汉!”
说罢,上车,坐得笔直。
上官珒:“……”
第十九章 春闺梦
佟冉回到云和剧院,下午没有排她的戏,但她还是去了前院,今天有卞廷川的《春闺梦》。
黑漆漆的剧场里,观众稀少,但这并不影响卞廷川的发挥。台上,他娴美柔静,唱腔幽咽婉转,一颦一蹙间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意境演绎得淋漓尽致。
佟冉坐在靠后的位置,遥遥看着台上的卞廷川。某一瞬间,两人的视线遇上,卞廷川眼里光芒微闪,竟走神塌了调。
幸好,这小小的失误除了佟冉没有其他观众发现。
之后,卞廷川越唱状态越好,而佟冉,却越听越心不在焉。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反复复思量的,还是该怎么和剧院的人交代。
佟冉五岁来到云和,从此之后,剧院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师傅卞应宗、师兄卞廷川还有沈素玲、叶三平、苏瑶、尚小眉……这些都是她从未离开过的家人,一想到以后不能和他们一起吃住,一起练功,她心底的愁绪就浓得化也化不开。
《春闺梦》在稀稀落落地叫好声中收尾。
卞廷川下了戏台,从台柱后头绕了一圈,带妆走向了观众席。
观众席的观众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佟冉正要起身,她前排的位置有个女人先站了起来。女人身穿红色旗袍,腰肢纤瘦,卷发束在脑后,靓丽又性感。
又是这个旗袍女,她又来了。
卞廷川却仿佛没看到,他直接越过女人,走到了佟冉的面前。
“冉冉。你今天又去哪儿了?”卞廷川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担心。
佟冉并不打算回答,于是她扯开话题:“廷川哥哥,那个女人又来了呢。”
“不用管她。”
“你怎么这样?现在看戏的人越来越少了,再不好好维系戏迷,到时候人都跑光了,你唱戏给谁听?”
“你想我怎么维系?”
佟冉扬手,捻住卞廷川纤秀的下巴,佯装调戏:“需要的时候,可以出卖一下色相。”
她本意是开玩笑,没想到卞廷川瞬间变了脸,他抓起佟冉的手腕,径直往后院走。
佟冉踉跄了两步,心虚地往回望,这一望,正好撞上旗袍女审度的目光,这是佟冉第一次看清旗袍女的正面,她化了很浓的妆,但浓妆也盖不住她的漂亮,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透亮,性感,还有闪着若有似无的危险。
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