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和成熟男人相处的好处就是,省下了施展拙劣演戏的精力。他能看穿你所有的不堪与局促。
后来,叶棠与秦绍崇相处时,很讨厌他这个技能点。
当时,她却无比庆幸。
秦绍崇好像完全忽略了她的无措,一步一步引导着她,全神享受餐厅细心周到的服务,和五分熟的多汁厚切牛排。
秦绍崇没有废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美食,顺便教着叶棠,如何更自如地使唤刀叉,偶尔穿插讲几个关于西餐礼仪的故事典故。
如果有机会,贫穷的人更能体会——用钱可以买来的快乐,格外快乐。
秦绍崇不因为她的尴尬而尴尬,让叶棠十分感激。
叶棠莫名就放开了,卸下人前一贯的伪装,赤/裸地坦诚着自己的无知。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别扭的自尊心是,即使有什么事不懂,也丝毫不敢暴露,要在人后加倍努力、偷偷学习,然后在人前装出毫不费力的样子。
刚开始用餐时,还是秦绍崇讲得多,后来几乎都是叶棠在讲。
讲她的学校生活,兼职的辛苦,家庭的拮据,失偶的母亲,以及母亲口中听来的父亲。
她单薄的人生中,最具有故事性的事情,她像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
秦绍崇是极好的倾听者,始终专注又微笑地倾听,偶尔点头附和,或是提一两个简短的问题,引导她接着说下去。
叶棠说了很久很久,说到餐厅打烊休息。
意识到这点,叶棠又开始局促,很抱歉地对秦绍崇说:“耽误你的时间了,让你听我说这些无趣的话。”
秦绍崇没有丝毫不耐,笑着说:“不,我觉得很有趣。你累了吗?”
叶棠摇头,“不累。”
秦绍崇顺势牵起叶棠的手:“那我们换个不会关门的地方继续说。”
然后,他们到了一家酒吧。是家民谣bar。
秦绍崇为叶棠点了她从来没喝过的,颜色漂亮、杯子好看的酒品。
面对她新奇的眼光,他哈哈大笑,笑得爽朗,笑得坦荡。
不是嘲笑。那是一种,让你觉得,他认为你很可爱的笑。
叶棠敏感通透,但凡遭受一丝嘲笑,都能放大十倍感受到。
可是亲近之后,秦绍崇给她的感觉,丝毫不是看似的居高临下。
离开bar,他又带她去了真正意义上的夜店——club,震耳欲聋的,纸醉金迷的,醉生梦死的……对于比白纸多了一点愚蠢倔强和自以为是的叶棠来说,太奇妙,太震撼,太刺激,又有丝丝恐惧。
秦绍崇端着酒杯和叶棠站在二楼,望着楼下舞池里,一群衣着暴露、扭成麻花样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间张牙舞爪。
音乐轰鸣中,他贴着她的耳朵大声问,“有趣么?想下去感受一下么?”
叶棠的耳朵烧烧的。她突然有点儿累了,偷瞄一眼手表,竟然已经凌晨3点多了。
她摆摆双手,用最大音量回道:“不了不了。”
秦绍崇微微偏头看了叶棠一眼,抿了两口酒,放下酒杯,提议离开。
他是个熟练掌握“恰到好处”的人。
叶棠长舒一口气。
乖顺地随着他离开了club。
再然后……
这个恰到好处的男人,开车把叶棠带到了一家酒店。
他没有问她去哪儿,是否要回宿舍,是否有别的住处,而是直接把她带去了酒店。
秦绍崇先下车,贴心地为叶棠打开车门。
叶棠慢慢解开安全带,走下车。
抬头望着豪华酒店的霓虹灯牌,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开房,和只聊了一晚上的男人。
甚至,他还没有告诉她,他叫什么名字。
秦绍崇走在前面,几步后,回头去看磨磨蹭蹭的叶棠,正对上她的眼睛。
叶棠以为他要说点什么。
谁知,他只是淡淡弯了弯嘴角。继续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小……
第6章
叶棠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勇敢地,把自己交给他,由他带着到处乱跑。
在bar的时候,秦绍崇说起过一句,小姑娘年轻漂亮的时候,就要多去尝试一些有趣的生活……
叶棠求而不得的,不就是有趣的生活么?
她的虚荣心蠢蠢欲动。
靠努力能挣来的生活,不难。花钱能买来的生活。才难。
她想跟着他,去多多感受有趣的世界。
即使,叶棠清楚,她想跟着的男人,可怕的很。
刚才种种,叶棠并没有发自真心的惧怕。
好像那个什么都拥有的男人,真的不图她什么似的,她也假装被自己糊弄过去了。
可是车子停到酒店门口时,
叶棠就开始慌了,是否过于莽撞?她早该知道,她有什么。他要什么。
秦绍崇走在前面,没有多说什么。大概也因夜深,有些累了。
叶棠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更安静地跟在后面。
在他面前,没有她掌控局面的资格。
叶棠暗暗计划,等他在前台开房的时候,一定告诉他,不用给她留房间了,虽然宿舍有门禁,但她回去后,还是可以敲开宿管的门,顺利回到宿舍去睡。
然而,秦绍崇没有给她机会。
这家酒店,他似乎有固定的房间。在前台没有任何停留,他直接带着她,进了电梯。
来到高层,掏出一张卡,刷开了某间套房的房门。
叶棠呆滞地走进房间。
房间很大。豪华之中不失暧昧浪漫。床头柜上正大光明地摆着几盒安全套。想看不到都不可能。
秦绍崇脱掉外套挂起来,正要摘手表。
叶棠突然拿出了今天最大的勇气,对着秦绍崇说:“我没做过。”
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她全部力气,但声音并不大。刚好能让不远处的秦绍崇听到。
话音落下,叶棠就感觉脸颊边滑过两滴清凉的液体。
她居然不由自主地哭了,太没出息……
叶棠不确定,秦绍崇是否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太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绍崇摘表的动作缓了片刻,然后又把手表重新带好。
他没有立刻说话,表情纹丝不乱,从衣架上摘掉刚挂好的外套,搭在臂弯。来到叶棠身边,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了。你今晚在这儿好好睡。我早上来接你,送你回学校。”
说完,转身,离开,带上房门。
叶棠很累,时钟告诉她,清晨很快就会到来。她瘫倒在床上,放空大脑,慢慢阖上了眼睛……
她有点后悔。如果他假装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将计就计,也许她就不再纠结了。
第二天早上,秦绍崇如约而至,把叶棠送回了学校。
关于昨晚的事情,一字未提。
叶棠也终是没有问他,名字是什么,联系方式是什么,还有机会再见面么……
任何一个问题,都显得无比可笑。
他要的直白,她不会傻到以为,他是个善心人士,无欲无求地带她领略花花世界,或是自己能管这种人奢求什么纯情的谈情说爱?
接下来的一个月,叶棠再也没有见过秦绍崇。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那个不为外人知的夜晚,像是从未存在过。
一切回归到平凡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休学的西语系花复学了。因为要补休学期间落下的学分,系花选了校历后九周才开课的通识课,正好与叶棠凑在一个班上课。
系花回归后,异常沉默和高冷。时时摆着生人勿近的姿态。
分组讨论时,只有一个人愿意与她组队。
这个人,是叶棠。
出于什么目的呢?叶棠问自己。
大概是,系花是提醒她“那个男人”存在过的某种见证。
又或者是,她差点儿就成了系花的同类。
也可能是,妄想着,从系花那儿,听到某些关于他的信息。
叶棠的主动加入,让冷冽的系花有些微动容。
叶棠看着系花不自然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不论她对系花有什么其他复杂的情绪,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同情这个女孩儿。
其他同学没接触过秦绍崇,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叶棠接触过。她清楚地感受过他的吸引力。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她知道,哪怕有过目的不纯,她也不会在系花这里获知“他”的消息。
随着几次课的熟悉,系花慢慢融化,还约叶棠一起去吃食堂。
叶棠打工忙,没有多余时间社交。
系花排斥外界,不经营人际关系。
两人俨然成了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