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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笼_分节阅读_第9节
小说作者:卿隐   内容大小:488 KB  下载:樊笼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4-09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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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苏倾又到了送膳的时间,甫一进老太太院子,老太太院里的林管事就忙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之后,就嘘寒问暖了起来。苏倾与这林管事从来并无交集,也就是近些日子他外出办事归来她方识得他的面,仍记得刚见时他疏离客套的模样,与如今这番殷勤热情的神态截然相反。

  苏倾眼神里却愈发惶惶,他人越这般,她就越隐约觉得,老太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间就快到了。

  深思恍惚间,冷不丁感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冷冷落在她的身上,苏倾下意识的抬眼瞧去,却见那站在檐下穿着水红撒花袄子正愤愤瞪着她的女子,不是那梅香又是何人?

  却原来打梅香前头摔断了腿之后,就一直卧床养病,所谓伤筋动骨一百日,少说也得养上个三月有余。可偏得她近日听得闲言风语,说什么膳房里一个不知好歹的小贱蹄子,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老太太,竟让老太太改了初衷,弃了她跟冬雪两人,却巴巴要将这小蹄子送到大爷身边!甚至连日子都给挑好了!梅香一听,哪里还躺得住,强撑了身体就来了老太太屋里,给老太太磕头拜了年之后就借口来屋外守着,她倒要是要看看是哪个下作的贱人,竟挡了她的富贵之路!

  目光一消触得苏倾的面,梅香顿时咬牙切齿,只心道果真是这个小贱人,素日瞧她那勾人的长相,就料定她断不是个安分的!果不其然,如今可不是趁虚而入了?

  苏倾看了梅香一眼后,就不知什么滋味的垂了眸,近些日子,这些含恨带怨又挟妒的目光她见得实在太多了,说起来也麻木了。

  林管事打过毡帘之后,苏倾一垂头就入了内,梅香见着林管事那殷勤的模样,愈发气的浑身颤抖,眼圈都泛了红。

  王婆子路过刚好瞧见,便走过去拉过梅香到一旁,低声劝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还是赶紧去屋里头歇着罢,可莫要在心头纠结着较劲,这等子事可是叫不来劲的!事到如今,你心里头的那些个弯弯绕绕都散了去罢,再纠结着不放,当心惹了老太太生气。”

  梅香朝屋内的方向啐了口,小声哭道:“妈妈光让我将念头散了,可我哪里放的下?那个小蹄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膳房的粗使婢女,也不是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她当真以为谁都不知,大年三十的夜里,她跟大爷……”

  王婆子吓得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作死的要去提这厢!我只再提醒你最后一句,咱家大爷可不是好心性的,你若再跟这事较劲,当心惹怒了大爷,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轻飘飘过的事情了!”说完,她唯恐这个口无遮拦的梅香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累到她身上,忙松了手,匆匆离去。

  梅香气的直跺脚,却忘记了她腿脚的伤并未痊愈,顿时钻心的痛让她直打颤,又气又恼又痛,哭的就愈发的凶。暗恨的看了眼屋内的方向,也不管腿上的伤,一瘸一拐的小跑着往自己屋里的方向而去。

第22章 窗户纸

  今个苏倾甫一进屋,就敏锐的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好几道视线不时在她周身扫视着,仿佛带着某种隐晦的暗示。

  苏倾心头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预感顿时涌了上来,暗道,该不是老太太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点破那层窗户纸了吧?

  怕什么来什么,没等她打开食盒将里面饭菜摆上,老太太却制止住她,只道了声‘莫急’,就拉过她到一旁,上下又好生的打量了她一番。

  苏倾呼吸顿时一滞。

  老太太打量了一会子后,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拍拍她的手温和道:“好孩子,瞧着你这面相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素日里你也稳重知礼,甚得我意,今个索性老身就送一场造化予你。”

  闻言,苏倾脸色大变。

  老太太瞧见,遂笑呵呵的跟田氏对了个眼,打趣笑道:“瞧这孩子,亏得咱前头还说她是个稳重的呢,我这头还没说呢,这丫头吓得小脸都白了!白瞎了之前那番夸赞了。”

  田氏随着打趣了两句,心却道,明眼人都瞧的出这个丫头是不乐意呢。这些日子下来,哪个都看得出来老太太的心思来,这丫头又何尝瞧不出来?可偏的非但没表现出特别的欢喜来,反而眉宇间隐隐透出些焦虑,素日里除非老太太要求,否则也绝不会往大爷跟前凑近半分。作为过来人,田氏一看便知这丫头是不乐意的,连她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人精的老太太?想必老太太是揣着明白做糊涂罢。

  老太太仿佛真的没看见苏倾那紧张到泛白的脸色,只是自顾拉着她的手,依旧笑得满面慈祥:“荷香,打今儿起,我就将你送给大爷做房内人了,所以你啊从此就不必再回膳房做那苦活累活了。一会子让王婆子陪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之后就直接到大爷房里去,自有他院里的管事替你安排住处。荷香,此去大爷房里,老身也不求你感恩戴德,只消你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大爷,那就不算辜负了老身的一片期望。”说完老太太又呵呵笑了起来。

  苏倾却如遭雷击。

  老太太又跟田氏他们打趣说是她已经欢喜傻了,宝珠难掩笑意的拉扯下苏倾的衣袖,笑着提醒道:“荷香,你快别傻愣着了,快点谢老太□□呐。”

  在一旁坐着的宋毅,指腹沿着茶盏边缘摩挲,几次冷眼扫过苏倾煞白的脸色,嘴角却带出一抹冷笑来。

  苏倾深吸口气,轻柔却坚定的挣开老太太的手,后退一步,垂首跪下:“谢老太太厚恩。老太太给予奴婢这样大的造化恩赐,奴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怕都难报答您老万分之一!只是奴婢身份卑微,又粗鄙不堪,在膳房做些粗活脏活才能衬得奴婢的身份,可若说去伺候大爷这般金尊玉贵的人,那是万万使不得的,这不是平白的玷污了大爷!奴婢感恩老太□□德,所以奴婢更不能不知身份不知贵贱的应下这等造化,还望老太太收下成命。”

  苏倾话音一落,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冷。

  沉寂了片刻,老太太和善的声音方再次响起,只可听在苏倾耳中却莫名觉得冷:“这孩子,怎么就这般实诚?府上主子哪个也不带苛待的,你还怕进了大爷院子后因伺候不周受责罚不成?就算伺候不周,你也莫怕,想来也不是你的过错,定是啊当初你那管事柳婆子没教好你,要罚呀也是先罚那个老婆子去!”

  苏倾的瞳孔猛地一缩!

  老太太却依旧笑呵呵道:“快起来吧丫头,一会子回去好生的跟那柳婆子说道说道,等明个让她好生做出桌席面来,说起来你能过好了也是她柳婆子的风光。”

  苏倾浑浑噩噩的让旁边立着的冬雪给搀扶了起来,然后就低垂着眸无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老太太意有所指的每一句话,只觉得此刻却遍体生寒。过好了是柳妈的风光,那过不好呢……苏倾一个寒颤,心里一时悲一时冷,她简直不敢置信,为了逼她就范,向来慈祥的老太太竟然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这就对啦。”老太太满意的拉过苏倾冰凉的手,上下扫过她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身旁的宋毅:“这丫头虽然不是从我院里出来的,可我看着极为投缘。日后入了你屋,你可莫要苛待了人家,否则,我可要拿你是问。”

  宋毅看着老太太笑道:“谨遵老太太的旨意。”

  老太太当即乐的见牙不见眼,其他人见了也分别凑趣说笑,一家子说说笑笑的甚是和睦。期间也不知是老太太还是其他人的也问了苏倾几句话,苏倾蠕动着唇瓣无意识的应着,可神魂也不知散到了哪儿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直待被王婆子领到了膳房里,苏倾方打了个觳觫,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她看着膳房里迎来上的柳妈,看着关切看着她的福豆、红燕,还有刚从外头回来的老赖阿全他们,渐渐的,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哎呀我的好姑娘诶,大喜的事情你哭个啥劲?别人修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呢!柳婆子你也快来,你们家荷香姑娘一路上都不太对劲,魂都跟飞了似的,莫不是欢喜傻了?”王婆子急的直招呼柳妈近前,柳妈从她话里话外隐约知晓了些什么,再瞧那丫头满脸泪的模样,基本就确定了心中猜测。

  柳妈心底叹着气走过去,一把揽过苏倾在怀里,然后抬头看着王婆子笑道:“这丫头向来如此,经不起丁点的大事,稍微起点事就惊惶的不知所措了。亏得您老跑趟腿送这傻丫头回来,否则还真不知她能不能找对路呢。”

  王婆子拍拍胸脯,松口气:“这一路可差点没吓散了我这把老骨头!这会子你跟荷香姑娘好生说会话罢,荷香姑娘造化大,老太太抬举了她当大爷房里人呢。所以打今个起她就不再是你们膳房里头的人了,这会你叫个人带我到荷香姑娘的寝房去,老太太要我拾掇了她的东西,待会就带着姑娘去大爷的院子,自此姑娘的身份可就不一般了!你这老婆子可真是有个福气!”

  膳房其他人听闻,齐齐惊呼了声,不由得面面相觑。

  柳婆子强笑着应了几句,遂叫福豆带王婆子去了苏倾所在的抱厦间。

  等王婆子离去了,柳婆子打发走其他还想过来询问的人,关山膳房的门后,拉过苏倾坐在案旁的杌子上。

  “老太太……抬举你了?”

  柳妈斟酌着说着,苏倾一听就下了泪。

  点点头,苏倾哽咽道:“我不愿的,柳妈。”

  柳妈揽过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傻孩子,事已至此,你不愿又能如何?日后你要好好的过日子,较真些没用的只会苦了你自个。想开些,待日子过顺了,以往些心思也就淡了。”

  苏倾也知道,依着这个时代她目前的处境,她也只能认命,可她不想认命。

  待情绪缓和了些,她擦干眼泪,小声问柳妈:“柳妈,我今天想要出府去当初您捞我上来的那条溪涧看看,您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老太太同意我出府呢?”

  柳妈吃惊:“你要去那?干什么去?”

  苏倾道:“我就是不死心,想着再去看看那条溪涧,指不定这次我就能想起些什么了呢?”

  柳妈摇头不赞同道:“可当初你去过多少回了,也不见想起分毫不是?莫再折腾了罢。”

  苏倾抬头,异常坚定的看她:“可是柳妈,我不死心,还是想再最后一次过去看看。只这一次,从此便死了心了。”

  柳妈只当她是为了能记起她前头所提的心上人,遂有些复杂的看着苏倾,劝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死心眼?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便是,何苦再去寻觅?平白糟了心。”

  见苏倾还是异常执着的模样,柳妈叹口气,只得道:“你还记得你当初搁在我家的那条银链子吗?当初你说怕入府弄丢了去,遂暂且搁在我家里头放着。你不妨且去回了老太太,只道那是你父母留予你的,如今你逢上此生大事,少不得得戴上一两件入府,方全了父母一番心意。老太太必定允的。”

  苏倾起身拜谢:“柳妈您老大恩大德,苏倾此生难忘。”

  “苏倾?”柳妈诧异。

  苏倾一愣,随即坦然笑笑:“是的柳妈,我如今能稍微记起以往的一些片段,也记得自个的名字,就是苏倾。”

  柳妈左右打量了她一番,叹道:“好名字,果真配得上你这丫头的。”兀自感叹了会,柳妈不知想到了什么,敛了神色,又在她脸色逡巡了会,方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丫头,你可莫做傻事,要是打着逃走的念头出府的话,趁早断了这心思。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被抓,那可是要将你扭送到官府的,那里头的刑罚绝对能让人生不如死的。”

  苏倾安抚的拍拍柳妈的背:“放心吧柳妈,我从未做过这般打算。”她说的是实话,只要她人还在这个时代中,即便逃又能逃到哪儿?不过是刚出狼穴又入虎窝罢了。她要的,从来都是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更何况,若是逃走的话,只怕会连累到柳妈他们,她又于心何忍?

  深吸口气,苏倾心道,这次不成功的话,只怕要成仁了。

第23章 你休想

  待那王婆子在苏倾屋里拾掇完毕后,苏倾寻了个事由又返回了寝屋,从那墙角处将青石板砖掩着的银钱拿上,偷偷交予柳妈,让她暂且替她保管。

  之后,她便随着王婆子一道去了老太太那儿谢恩。借由这个机会,她顺势跟老太太请求欲出府一趟,对此老太太也并未为难,只是问了出府的理由之后,便痛快的同意了,还特意遣了王婆子跟着她一道出去。

  等她们出了屋子离开了,老太太想了想,招呼冬雪嘱咐道:“你还是去大爷院里告诉一声吧,说是这荷香丫头要外出办事,怕是要晚些时候过去伺候。”

  冬雪应了一声,便掀了毡帘往大爷院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大爷院里,冬雪得知大爷正在屋里处理公务,唯恐打扰遂没敢让人通报入内,只是小声的将老太太的话转达给外间守候着的福禄,让他得空了再转告给大爷听。

  福禄送走了冬雪后,依旧回了外间继续守着,直待里屋传来他家大爷唤他入内添茶水的吩咐后,才掀了毡帘入内,借着这档口顺便将话头转说给他听。

  宋毅一听,笔端划朱批的动作瞬时一顿。

  福禄见他家大爷微皱起了眉头,便知道大爷这是有所不渝,遂小心解释着:“或许是那链子对荷香姑娘极为重要罢,毕竟是父母所赠之物,定是非常爱惜。”

  宋毅搁了笔,却是冷笑一声:“不是说当初浸了冷水得了失魂症,又如何记得所谓父母双亲?”

  福禄遂闭了嘴,莫敢再言。

  话说苏倾这头,跟随着王婆子出了府之后就直奔西市,花了五文钱租赁了辆牛车,然后便催促着赶车的大叔紧赶慢赶的往柳家村而去。

  路上,王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苏倾说着话,听到苏倾说起当初被救的细节之处,不由长吁短叹:“也亏得遇上柳婆子这般心善的,姑娘才从鬼门关里逃出了一劫。否则,要是遇到那起子心肠硬的,哪里还肯管姑娘的死活?”

  回想当初柳妈一路焦急的将她背回去的情形,苏倾也感叹道:“柳妈是个好人,好人理应得到好报的。”

  赶车的车把式这时忍不住插话进来:“这位姑娘可真是命大,三月份的河水刚解了冻,可是又冷又冰的,壮实的汉子都守不住那般的寒劲,更何况你个姑娘家?能活过来可不容易,想来姑娘日后是有大福的!”

  王婆子乐呵呵道:“你这车把式可了不得,不但赶车赶得好,还会看相哩!不瞒您说,这还真让你说中了,咱们这姑娘马上就要福气临门了呢!”

  那车把式忍不住朝后看了眼苏倾,怕冒犯没敢仔细看,只大体瞧着是个体面的姑娘,遂啧啧叹道:“瞧着姑娘这般年轻,竟是个有大造化大福气的人,日后了不得呀!不成想我这牛车今个也能载上个贵人,指不定这遭我也能沾了贵人的福气,将来也有一番大造化呢。”

  苏倾如今尤为听不得这般话,脸色遂有几分沉凝,怕王婆子看出端倪,忙话题一转道:“想想当初大难不死,也是冥冥之中有所定数的。难得回去一趟,所以王妈妈,一会子拿了链子之后,我想到河边拜祭一番,谢过阴司放过我一马。”

  王婆子有些忌讳这些事的,脸色就带出了几分犹豫来。苏倾见此,遂笑道:“天冷路滑的,王妈妈届时就在柳妈那屋子等着我就罢。索性那河边我以往常去的,也熟悉的很,就几步路的功夫,耽搁不了多久的。”

  王婆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自个去,还欲再说,苏倾又忙劝道:“咱家姐姐近几日快要临盆了,这档口您老人家接触这些,怕是不太好的。”

  听苏倾这话一说,王婆子遂彻底打消了陪她一块去的念头,因为家里的儿媳妇要临盆了,接触这些个阴司之事也怕过了晦气。

  进了柳家村后,苏倾就带着王婆子直奔柳妈的家。

  柳妈的两个女儿早几年远嫁了,如今家里就仅剩下柳大叔一人。柳大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租赁着宋家的十几亩地,长年累月的在田地里忙活着,也就逢年过节能歇息些时日。大过年的,柳大叔自然在家歇着,见着苏倾回来,倒是好一阵惊诧。

  听得苏倾此趟回来的缘由,柳大叔也没耽搁,忙回屋将当初柳妈给收放的那条链子给找了出来,递交给苏倾。

  苏倾接过,谢过柳大叔后,就牢牢的将链子攥在手心里。

  王婆子只堪堪瞅了眼那条链子,就只瞧了那么一眼,就眼毒的发现那链子的样式新颖别致,做工又极为精致,瞧着那质地貌似也奇怪的很,似金不似金似银不似银,饶是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也没瞧见过类似一二的。

  苏倾自然瞧见了王婆子那纳罕的神色,可她自然也不会多做解释,只是跟柳大叔大体聊了些柳妈在膳房里的一些事情。之后,住在柳大叔隔壁的柳二叔一家也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柳二婶也就是福豆娘,想要向她打听福豆在府上的情况,苏倾因为还有其他事要办来不及细说,跟柳大叔家里借了几根香后就告辞离去,只留下王婆子与他们细细说道。

  苏倾加紧步子一刻不停的往当初落水的溪涧方向赶去,中途也未敢歇息片刻,直待终于见着了溪涧的影子,才从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就是这条溪涧。虽然当初被柳妈救起之后,她已反反复复试验了无数次,依旧还是不能找到回家的契机,可她还想再试一次,万一这次能成功呢?

  万一成功了……苏倾眼前不由浮现父母关爱慈祥的面庞,浮现魏子豪含笑的双眸……然后,她又不由得想到她如今这具年轻了十岁的身体。

  其实,她真的是不太确定这具身体究竟是不是她的,毕竟时间跨度过大,谁能记得起自己十年前身体是什么样的?更何况她这种身体上没有特殊痣或胎记的,让她如何敢确定?若说此为她本身,奈何穿来之时她所穿的衣服是她平生所未见?若说她不过是借尸还魂,那何以解释这条随她而来的项链?

  万一她真的穿回去了,万一穿的是如今这具身体,那么她还是她吗?她的家人,她的爱人,会认得她吗……

  会的吧。深吸口气,苏倾缓缓将那条在手心里一直摩挲着的铂金项链戴在颈项上,目光坚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要回去的念头,哪怕她变成了所有人都陌生的人,她依旧要回去!

  寒冬凛冽,溪涧上隐约浮着几许浅薄透明的冰,冷风袭来,薄冰之间相互碰触,发出的声音听在旁人耳中只觉得入骨冰凉。

  苏倾却恍然未闻。平生不信神不信佛的她,此刻也不管是不是临时抱佛脚了,给老天爷上了柱香磕了个头之后,双手放在胸前紧紧攥着项链上的心形坠子,口中念念有词,闭上眼冲着那溪涧就淌了过去!

  不远处的竹林里,两匹黑色鬃毛的高大骏马呼着白色的气,不时打着响喷。而骏马上分别坐着两人,无疑将前头那一幕尽收眼底。

  福禄看的胆战心惊,心道这荷香姑娘大抵是疯了罢,好端端这是来的哪出?为了不跟大爷,竟然选择寻死,这一招着实狠,简直是拿鞭子哐哐直抽他加大爷的脸面啊!

  再偷偷瞅一眼身旁的大爷,果然面沉如水,嘴角拧着的笑令人心头发颤。福禄忙低了头莫敢再看,此刻他也摸不透他加爷是个什么心思,却也不能默不作声,只得硬着头皮小声建议道:“要不,小的去将荷香姑娘给劝回来?”

  宋毅眼睛冷冷的盯着和中央的女人,沉寂了片刻,方声音发寒道:“既然她宁愿死,那就成全了她。”

  福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了下,然后就愈发的垂低了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倾在冰冷的河水中冻得直打哆嗦。堪堪等了一刻钟左右,还是不见这溪水有什么变化,她心底有几分下沉,难不成这次还是如以往般无疾而终?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肯甘心,唯恐是她站的位置不对,她又艰难的挪动着脚底往别处淌了过去,闭了眼又感受了片刻左右。可直待她双腿都渐渐冻得麻木了,还是依旧没有感受到溪水有丝毫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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